《陛下，上天吗》何大仁

3、第 3 章

　　玉树琼枝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里。

　　灵药甩着尾巴走在前面，一会儿掐朵花一会儿扑个蝶，兴致十分的好。

　　病矣跟在她后头，扯着衣服下摆给她兜花。千金难求的玛瑙兰、价值连城的玉牡丹，全被她一把撸下来扔到衣服里头。像是心里有本花名册似的，哪朵值钱拽哪朵。

　　看着整座御花园里唯一的一朵翡翠昙被灵药连根扯起来，毫不怜惜的甩着抖了抖土，然后随意丢到衣兜里，病矣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话。

　　御花园是他带灵药过来的。因为灵药嫌他住的偏殿太无聊，除了灰就是草，看着就十分烦躁。

　　神仙烦躁起来，跟凡人也是不一样的。灵药不吵也不闹，她变东西。

　　说得确切一些，她是把东西变没。看什么不顺眼挥挥手，东西就能瞬间从眼前消失。至于变去哪了，“本上仙贵为妖族至尊，为什么要在乎这个？”

　　不到三天，病矣诺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正中央的一张床。毕竟神仙也是要睡觉的啊。

　　或许是变来变去变顺手了，来时看到守在御花园门口的几名侍卫，灵药下意识的就想甩袖子，被病矣一把拦住了:“别，物件变没了也就变没了，当值的侍卫要是变没了，会很麻烦的。”顿了顿加了一句：“你这么厉害的神仙，自然不应被这些琐事缠上。”

　　灵药凝神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便收回袖子转而拉住他的手，施个隐身术大摇大摆的从侍卫面前走了过去。

　　御花园挺大，花也挺多。灵药撸得挺高兴。就是满头的长发着实烦神。她不会束发，乌青柔顺的发丝便随意披散在腰间，稍不注意就跟花枝花叶缠在一块。

　　耐着性子解了半天没解开，灵药气得一挥手直接将整片花丛全给变没了，只留下光秃秃的一块土坑。

　　托着下巴冥思片刻后，她往头上施了个法术，满头的青丝便全部倒竖起来、孔雀开屏似的漂浮在空中。

　　灵药左右晃晃脑袋，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十分满意：这下子总不会碍事了吧。

　　病矣有些走神。乍一抬头看见眼前乌压压一片、活像是被人扯住头发吊在半空中的灵药，手一抖差点把花全扔出去。

　　嘴角狠狠抽了抽：幸好除了自己，没人能看见她。

　　“灵药上仙，”他唤道：“前面不远就是太液池，有荷花锦鲤，还能坐船的，不若去看一看？”

　　灵药停了下来，看着满满一兜的各色鲜花觉得也差不多了，便点点头，当先摇着尾巴竖着一头乌发，抬头挺胸往池边去了。

　　距池子不远，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声。

　　病矣拉着衣摆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道光。

　　再走近了些，就能看到池边的亭子里坐了几个七八岁的小少年，前呼后拥左右环绕阵仗十分的大。

　　“那是谁？”灵药的目光从几人身上略略扫过，一下子就牢牢定在了石桌上的各色果品点心上，忽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馁。病矣那里固然一日三餐不少，口味也还尚可，但种类却没有眼前繁盛，品相也不如这些好看。

　　病矣收回视线：“那是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咦？”灵药转过了头，在他身上灰突突、几乎瞧不出原来样貌的衣袍上打量一遍，又看了看亭子中那几人身上光辉灿烂的锦衣华服，颇为不解：“你不是说你是大皇子么，同样是皇子，你怎么过得这么惨？”

　　“因为父皇不喜欢我。”病矣敛睑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起伏。

　　灵药忽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不要紧，我爹也不喜欢我。”所以她才从九荒山上跑下来了。

　　二人说话期间，亭子里的几位皇子已经注意到病矣了。相互对视一眼，带着大批宫娥随侍走了过来。

　　为首的二皇子捡了一只藤条，拿在手里挥得嗖嗖直响，笑得一脸无害：“小贱种，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然后突然举起藤条狠狠地往病矣身上打了下来。

　　病矣急退着往后躲，脚下一绊身体后倾，却还注意伸手护着衣兜，不让里面的花被压坏了。

　　灵药吹口仙气，在他落地之前扶了一扶，他便看着挺重实则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二皇子见一击不中，举起藤条又要打，被灵药伸手拽住往后一扯，立即抡飞了出去落在灌木丛里，宰猪似的惨叫起来。

　　灵药尾巴一竖双目圆睁，娇声娇气的十分有气势：“你这凡人好生不讲道理，我和阿病不过路过这里站一站，你怎么就要打人哩！”

　　却是忘了自己施了隐身术，除了病矣哪有人能听见她。

　　那些宫娥侍从只见自家主子上一刻还是气势汹汹的仗势欺人，下一刻便凌空飞了出去，具是惊骇欲绝，飞奔过去七手八脚的将二皇子从灌木丛里扒了出来。

　　四皇子、五皇子惊得愣了片刻，却依然是眼露凶光，指示侍从抓人：“就是那个小贱种使得鬼，才将二皇兄打了出去，你们快将他抓起来，狠狠地教训，生、生死不论！”

　　偏居荒殿几乎无人知晓的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亲生、深受皇帝宠爱的二皇子之间孰轻孰重，侍从们再清楚不过。眼见二皇子已经受了伤，自个儿小命怕是保不住了，自然是要抓住罪魁祸首，或许还能将功补过。一时间都向病矣扑了过来。

　　灵药冷哼一声，小手一挥，金光一闪，凶神恶煞冲上来的侍从们瞬间没了踪影。

　　四五皇子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活生生的十来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连声儿响都没发出来。这不是活见鬼是什么。浑身发抖大叫一声“有鬼啊”转头就想跑。

　　连将将被从树丛里拖出来、满头树杈子的二皇子也是不复猖狂，脸色发白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病矣，吓得直往后退，抖着手指头喊：“妖妖妖妖妖怪！”

　　灵药这下更是不高兴了。你们才是鬼才是妖怪。她堂堂一位妖族上仙，怎容得区区凡人如此亵渎。抬手就往三人腿上甩了个缚身术。刚跑开两步的皇子们立刻直直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走一步摔一跤，走一步摔一跤，如此这般两三回下来，便哭爹喊娘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还是缩在亭子后头抖成一团的宫娥们将三人抬了回去。

　　灵药甩着尾巴哼了一声，自觉这番法术使得极为精妙，十分给九荒山的狐狸长脸。

　　转身将手伸给躺在地上的病矣，脸上骄傲得不行：“我把他们打跑啦。”

　　病矣怔怔的看着她的笑脸，似乎有些出神，眼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化开，又有什么东西缓缓凝聚。抬臂握住她细白柔软的小手，轻声道：“灵药上仙果真厉害。”

　　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露出黑瘦胳膊上遍布着的陈旧伤痕。

　　灵药立刻皱紧眉头，一把将他拉起来后撸开袖子细细查看，不仅是胳膊，连胸口和背后，竟然都是伤疤，脑子一转明白过来，眼睛里蹭蹭冒火：“这都是那几个皇子干的？”

　　凡人果真是险恶，连亲兄弟都能下这样的毒手。哼，她那缚身术还是太慈悲了，早知就该下个勾魂术，带他们直接往幽冥司拔舌地狱走一遭，让他们看看作恶害人的下场！

　　看着瘦弱得像个竹竿的病矣，灵药心中十分同情。好歹吃了人家不少东西，也算是结下了善缘恩果，于是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豪气冲天道：“你别怕，以后有本上仙罩着，看谁还敢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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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药是被一阵沉闷旷远的鼓声惊醒的。下意识的便从陈疾的身上甩着尾巴“嗖”地弹了起来，全身的狐狸毛根根炸起：“阿病别怕！我来保护你！”

　　陈疾将迷迷糊糊的小狐狸搂到怀里亲了一口，凝神听了片刻，神色有些沉重：“是登闻鼓。”

　　登闻鼓？灵药抖抖耳朵醒了一大半，跟在陈疾身边待了这么段时间，她多少也知道些凡间的常识。登闻鼓不是凡人鸣冤用的吗？谁会在大半夜敲鼓？

　　且朝阳宫距登闻鼓所在的皇城城门足有数里之遥，这鼓声悠悠荡荡竟飘过了整座宫城，于空旷深沉的茫茫夜色之中，更显幽凉诡异，像是谁人哀鸣悲切、奏出的一曲凄惘挽歌。

　　灵药抬头看了一眼，靠墙立着的金色蟠龙沙漏，正好刚过子时。

　　这样的鼓声之下，自是皇城中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值守的侍卫很快便来报禀：“启禀陛下，登闻鼓二里之内，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鼓声一响，城门站岗的士兵便立刻奔了下去，按说击鼓之人就算躲得再快，也不该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更何况御林军其后紧急出动，将城门口纵横二里之内的所有街道一丝不漏的全部翻查一遍，就连缩在墙角的耗子都被拎了出来，偏偏就是没发现击鼓者的任何踪迹。

　　此时刚刚入春。夜风阴凉。单膝跪在汉白玉石地面的侍卫，忽然感觉有丝森森寒意，顺着微微凝霜的盔甲，直刺心底。

　　陈疾挥手让他退下。

　　灵药耸耸鼻子长长吸了口气，然后对陈疾摇了摇头：“没有妖气。”倒是有些凉凉的香气。

　　灵虚界的佛光，神界的仙障，以及凡间大善大贵之人的祥瑞之气，是妖魔精怪、鬼秽之物的最大克星。沾之轻则修为受损，重则灰飞烟灭。

　　人间帝王受天道祥瑞庇护，皇城乃祥瑞聚集之地。按理讲，也没哪个妖怪胆子这么大，敢在皇城门口招摇过市。

　　再说了，陈疾身上的祥瑞之气是她所见过最为厚重的，一层层金光闪闪简直能吓死人，妖怪要敢靠近估计瞬间就会被扎成筛子，哪有这么傻还会自动送上门的？

　　陈疾抱着她躺下来，吩咐宫娥熄灭烛火，只留夜明珠的皎皎光华在室内隐隐流转，在她尾巴上轻轻摸了一下：“兵来将挡，多想无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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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因为我先后开了两个坑，另一篇保证过日更，所以这篇的更新比较难以保证，我尽量保证最低周更，多谢大家谅解。什么时候这篇也能日更会在文案上说明的。
特别感谢“灵尊上”小可爱的营养液~（看你投了好多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能干嘛（笑哭））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