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上天吗》何大仁

2、第 2 章

　　皇宫一处清冷荒芜的偏殿里。瘦骨嶙峋的孩童躲在帷帐之后，盯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一动不动。

　　已经是第三天了。每次宫人将这些饭食送过来，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莫名其妙的少去一大半。

　　东西自然不是他吃的。若不然他也活不到这么大。

　　小半个时辰之后，桌子旁果然出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将自己又往帷帐后藏了藏.来了。

　　明明视线范围内什么都没有，但是桌子上的碗碟却开始碰撞轻响，盘子里的点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孩童将掌心的汗往衣服上擦了擦。心脏在干瘦的胸膛里扑通扑通直跳。却不是因为害怕。这深宫里，多得是比鬼怪还要可怕的东西。趁着倒满水的茶杯飞到半空，他一个箭步冲出去张开双手在茶杯下方用力一搂：

　　“哎呀。”清亮的娇呼声响起，一个披散着乌青长发、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大胆！放开本大仙！”孩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重重扫开摔到地上。

　　抬头一看，那个小娃娃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身后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从裙底伸出来轻轻摇晃。

　　孩童一惊：“你是，狐狸精？”

　　小姑娘脸色一变，甩起尾巴又在他身上抽了一下：“你才是狐狸精，我乃九尾狐仙，是九荒山上最尊贵的神仙，才不是那种低阶狐妖！”

　　孩童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手上被尾巴打红的地方，“神仙就能随便欺负人么。”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娃娃抱住尾巴分辩道，目光扫过他的手时却有些底气不足。她堂堂一位狐族上仙，跟个乳臭未干的凡人动粗，说道理还是自己理亏。

　　“是你先偷吃了我的东西。”孩童指着桌上空了一半的碗碟。

　　小娃娃不说话了。眼睛在他干瘦的身体上来回打量，踟躇着小声道：“我饿了嘛。”

　　难不成因为自己吃太多，他才瘦成这样？这么一想心中愧疚更甚。

　　“你不是神仙吗？为什么还会挨饿。”

　　“我来凡间来得急，身上什么都没带，见这皇城里祥瑞最盛便过来了，果然有许多好吃的。”小娃娃恋恋不舍的在点心上扫了一眼，“喏，我不吃了，剩下的都给你。”

　　孩童往她身上绚丽如云彩的衣裳打量一遍，干瘦的小脸忽然扬起笑来：“不用。我不饿，都给你吃。”

　　小娃娃欢快的摇摇尾巴：“你真好。对了我叫灵药，你叫什么？”

　　“病矣。”

　　灵药在床上打了个滚。摊开四肢和尾巴伸了个懒腰。烛火映着夜明珠的亮光透过层层帷幔在床上洒下一片暧昧的暖光，越发让她昏昏欲睡。

　　“阿病。”她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正张开手让宫娥更衣的陈疾身体一震，立马挥开帷幔冲进来抱住她，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灵药，你，你想起来了？”

　　灵药被他吓得瞌睡跑了一半，甩着尾巴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想起来什么？”

　　“你刚刚，喊我阿病了。”陈疾紧紧盯着她，不敢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灵药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记不得了。你是阿病吗？”

　　陈疾眼中的急切缓缓淡下，转而化作诉说不尽的深情，俯身在她鼻子上亲了一下：“我是阿病。是你的阿病。”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全部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那也不要紧，总归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然后被灵药嫌弃的一爪子拍开：放肆！不许亲本上神！

　　早朝依然是十分无聊。灵药躲在陈疾怀里捂住耳朵，不禁沉思凡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讲。若是施个法术，说一句话便少一天寿命，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如此口若悬河半天讲不到重点。

　　半睡半醒的打了个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宫殿外面了。灵药打着哈欠从陈疾的衣服里探出头，原来是到了御花园。

　　“醒了？”陈疾低下头，笑着在她头上摸了摸。

　　灵药顺着他的手从胸口爬了出来，蹬着胳膊踩到他头上，两只爪子抱着发髻，摇着尾巴环视一圈。

　　御花园很大。到处都是争奇斗艳缤纷多彩的花。专门有花匠在前头介绍这是什么什么品种，从哪处不远万里运到皇宫，稀有珍贵价值连城。

　　对此灵药十分不屑。九荒山是妖界之都，灵气最盛，山上随处都是仙葩灵卉，不过是被大小狐狸们当做杂草乱踩罢了。

　　再说了，她是天生药狐，别说是花花草草了，便是千百年的人参灵芝，她挥挥手也能长出一大片。

　　满园子的奇花异草，还不如亭子里的点心讨她欢心。

　　灵药蹬着陈疾的脸跳到八角廊亭的桌子上，抱着一块桂花糕就开始啃。

　　陈疾挥退宫人坐下来，拿起一碗燕窝粥搅了搅，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别光吃点心，喝点粥罢。”

　　燕窝粥里加了蜜，甜丝丝的，灵药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然后舔了舔嘴巴。红艳艳的小舌头娇嫩如花瓣，看得陈疾眸色一暗。

　　他拿起一块藕粉糖糕掰了一点放在手上，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暗哑：“灵药，过来尝尝。”

　　灵药转头，舌头一卷将糖糕勾走，在他掌心留下淡淡的水迹，柔软湿润的触感让陈疾身体一绷，眸色越发深沉起来。又掰下一块糖糕放在指尖，甜蜜的糕点气息弥漫在亭子里，也不知是在诱惑谁：“灵药，再过来。”

　　等到一整块点心喂完，便是灵药再迟钝也察觉到陈疾满面潮红、呼吸急促的异样了。伸出爪子在他滚烫的额头摸了摸：“你生病了？”

　　凡人就是这点不好。娇气得很。动不动就出各种问题。说不准就会被鬼差拘走魂魄去地府报道。自己的灵力还在恢复期，他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不然自己连去地府捞魂都做不到。

　　“要不我给你变点药？”灵药道。她现在虽然灵力不多，但催生几株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仙草还是没问题的。

　　陈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顾灵药的反抗在她毛茸茸的狐狸脸上亲了一口：“我没事。”

　　灵药气得甩起尾巴在他脸上打了一下：说了不许亲！转过身不再理他。

　　“陛下，”有太监躬着身小跑过来，“健王殿下求见。”

　　陈疾微微眯起眼睛：“宣。”

　　太监退下后不久，一位蟒袍玉冠的青年便走进了亭子，单膝跪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臣弟拜见皇兄。”

　　“起来罢。”

　　陈疾话音刚落，健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笑嘻嘻道：“皇兄好雅致，在园子里赏花也不叫上我一起。”目光触及灵药时猛地一亮：“这就是王兄在行宫里捡的小狐狸？毛皮色泽亮丽果真好看。”

　　说着就要往灵药尾巴上摸。

　　陈疾脸色一沉，还未出口喝斥，就见灵药一个跃起三百六十度回旋一尾巴重重抽在健王脸上：放肆！

　　这可跟逗着玩儿似的打陈疾不一样，这一尾巴直接把健王抽倒在地还顺势滚了几滚，右脸瞬间肿了起来。

　　陈疾眼中带了丝笑意，将灵药搂到怀里摸了摸头：“打得好。”

　　这一抽把健王给抽蒙了。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哎哟哎哟惨叫着爬起来，捂着脸委屈得不行：“皇兄，你这狐狸，是练过的！”

　　陈疾看着他脸上肿得老高的红痕舒心不已，云淡风轻道：“再敢碰她，哪只手碰的，我就砍哪只。”

　　健王浑身一抖，立刻放下手请罪：“臣弟再也不敢了。”

　　陈疾喂灵药喝了一口茶，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半晌后开口：“找我什么事。”

　　健王心中一松，知道这事就算揭过去了，理了理被灵药抽乱的头发坐到凳子上：“春闱已过，留选的学子名单臣弟已经拟好奏折，和他们的文章一起呈到朝阳宫了，皇兄您有空看看。再者，今年的殿试以及之后的琼林宴，要怎么安排？”

　　“跟往年一样便是。”这皇帝做了八百年，最大的好处就是各式流程早已了熟于心。

　　“哎好嘞。”说完了正事，健王显得放松许多，看着满桌子的点心觉得肚子的确是有些饿了：“皇兄，这么多点心，难道是知道我要来特地让御膳房做的？”

　　灵药立刻从陈疾怀里窜出来，浑身的毛发根根炸起，龇开的小白牙锋利雪亮，尖锐的爪子将青石桌面挠得吱吱作响，健王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瞬间被吓得缩回怀里，眼睛里汪着一泡泪：“吃、吃块点心都不行？”

　　陈疾抬手给灵药顺毛，淡淡扫他一眼：“没你的份。滚吧。”

　　紧紧盯着健王掩面跑出了御花园，灵药这才把雪亮的爪子收回来用舌头舔了舔：区区一个凡人敢抢本上神的东西，不自量力，哼！

　　陈疾低笑出声，伸手在她小肉垫上揉了揉：“谁都不敢抢，我的灵药最厉害了。”

　　灵药抬起下巴：那是，本上神一怒，六界倾陷八荒崩塌，就问你怕不怕！

---

作者有话要说：　　致可爱的小仙女们：
陈疾和病矣是不一样的，中间隔着八百年，可当作前世今生理解~
因剧情需要八百年前的经历和现在需要交替进行描写，很好区分：
陈疾+只能变成小狐狸自称上神的灵药就是现在；病矣+能幻化人形自称上仙的灵药就是八百年前~
------
渣作者：禁.欲八百年的男人真是不禁撩。
灵药下凡守则：摸我尾巴者，死！（阿病除外）
抢我点心者，死！（阿病除外）
所以，健王你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