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世离人泪》月下璃人

4、第四章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云阳宫中，一曲萧声，回旋婉转，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渐渐的行云流水，若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玉兰树下，一曲终了，瀛墨闻得身后一处掌声由远及近。
　　“都说芸乐似仙乐一般，我本是不信的，今日听了太子殿下一曲洞箫，方知何为不负仙乐之名。”那晚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等事，今日又是来赔罪的，少不得要厚着脸皮夸赞几句。
　　云阳宫的管事太监引着萱和公主以及其婢女采薇来得此处。
　　“只是闲来吹奏罢了，称不上仙乐。”
　　“前日临别宴上，萱儿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对太子殿下多有冒犯，今日特来请罪，顺道将殿下的外衫归还。”
　　“不过一件外衫罢了，不必如此客气，那日我也饮酒过多，记不太得了。”瀛墨示意一旁的宫女接过采薇手中的衣衫。
　　“这芸国的果酒甚是醇香，自是酒不醉人自醉。”萱和这一路走来发现这云阳宫的守卫比其他宫中多了一倍，这管事太监未经通报就将她引入了殿中，表面上对这太子殿下恭恭敬敬，但这实则恐怕监视更多一些。那那晚他为何独自一人去碧叶亭与那不知身份的人会面便也说得通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禀退众人后萱和上前一步坐于院中的石凳上，“太子殿下不记得，可我却依稀记得。”
　　看着瀛墨丝毫也不惊诧、恐慌，萱和倒是很意外，“那晚殿下并未喝醉，而且那碧叶亭中，不止殿下一个人。”
　　瀛墨放下手中的紫竹洞萧，“公主殿下说的不错，那晚确实不止我一人。”
　　“哦？”萱和没想到这陆瀛墨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那是我芸国的死士，是我父王派来暗中看护我的。宫中眼线过多，怕横生枝节，故私下相见，不料正好被公主碰见。”
　　“你倒是坦白。”丝毫不遮掩。她也自小生于皇家，后宫中的勾心斗角自然也见怪不怪，他又是芸国太子，想要迫害他的人自然不少，派些个死士前来暗中保护倒也情理之中。
　　“公主殿下可否替我保密此事。”
　　“既然你对我毫不隐瞒，此事我也定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的。”
　　“谢公主殿下。”
　　“唤我萱和便好，不必言谢。”
　　“萱和。”
　　“那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不送。”
　　这位宸宫的公主殿下倒是与一般女子不同些。

　　若清殿中，一宫女急匆匆的觐见，“娘娘，这是齐王托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给娘娘的密函。”
　　“呈上来吧。”荣妃娘娘此时正倚在贵妃椅上小憩，身旁一位细心的宫女正在为其按肩。
　　阅完书信，荣妃不由得眉头紧蹙，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是。”只留下一位从小跟在荣妃娘娘身边，一同从齐桑陪嫁过来的宫女浣芯。
　　“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哥哥于信中忧心宸国出兵助芸，让本宫想办法破坏芸国与宸国之间的关系。”荣妃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是这连日来，陛下都未踏入这若清殿，怕也是不想见我。”
　　“不若让二皇子去向陛下进言。”
　　“不可。就因着我本是齐国的公主，这几年齐国与宸国的关系又日渐紧张，本就担心因此会连累了易儿，断不可让陛下以为易儿心中只有齐国。”
　　“那可如何是好。”
　　易儿将来是要做太子的人，断不能因为此事就让他在陛下心目中失望。“浣芯，那位芸国太子如今如何了？”
　　“据我们安排在云阳宫中的人说，并无异常。”
　　荣妃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若是质子在宸国犯了什么事，你说会如何？”
　　“这，自然芸宸两国互生嫌隙。那十年不战的盟约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嗯。”很好，荣妃的嘴角微微上扬。

　　“公主殿下，这，不好吧。”
　　“快去，啰嗦什么。”萱和与采薇鬼鬼祟祟的躲在东直门旁不远的树后。
　　采薇整了整宫装，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假装在地上寻找什么。
　　“什么人。”东直门右侧停了几辆马车由几位禁卫军看守，这里停着的都是宫中王公大臣的车辇。不论大小官员入东直门后便要下车步行至宸宫内，进出马车皆要有宫中禁卫军搜查以策安全。
　　“我是萱和公主的婢女，公主前几日在这附近不见了一只珠钗，特命我前来寻找一番，你们可有看到？”
　　“哦，属下不曾看到。”
　　“那还不快帮着找找，这珠钗可是我们公主殿下心爱之物，若是找到了公主殿下一高兴你们啊也就跟着升官发财了，不用每天日晒雨淋的在这驻守东直门了。若是找不到，小心公主一不高兴将你们都贬去刑部大牢。”嗬，瞧着这采薇的气势，有几分敏慧的样子。回去定要好好赏她。
　　“是，大家快找找。”
　　趁几个禁卫军四处寻找珠钗，采薇暗地里朝萱和的方向挥手示意，萱和麻溜的爬上了一辆马车。
　　“你们好好找找，找到了就送到章华殿来，公主重重有赏。”
　　“是。”
　　采薇转身擦了擦汗，赶紧快步离开。公主啊公主，你可要早些回来，要是被陛下知晓公主殿下偷偷溜出宫，采薇可就完了，唉。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青缎坐褥靠背，当中设一矮几，摆放着茶具和点心攒盒，萱和在马车里藏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王公公不必相送。”
　　外面似乎有动静了，萱和立马打起精神来，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年轻公子。
　　“那咱家就不相送了，替咱家向将军大人问好。”
　　“好，王公公慢走。”
　　那人待王公公走后，踩着轿凳上来马车。刚撩开马车的帘子就被萱和一把拉了进来捂住了嘴，一不小心撞到了矮几，发出一丝声响。这绑人的事第一次做，难免有些生疏，看来以后要多练练。
　　“沈公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这声响惊动了外面守卫的禁卫军。
　　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萱和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抵着那人的喉咙恶狠狠地说，“想活命的话，不许轻举妄动。”
　　这公子倒是生的不错，一袭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惜你今天遇到了本公主，只能算你倒霉了。
　　“无碍，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具。”这马车不大，萱和离得他很近，一股似有似无的梨花香气萦绕鼻间，看她虽故意装的凶狠的模样，却拿着金钗的手都在颤抖，若是他此时出声她也伤不了他分毫，但他却并未这样做。
　　“无事就好。”
　　“走吧。”
　　等马车缓缓驶过了东直门萱和才将手上的金钗放下，“刚才多有得罪了。”
　　这白衣公子从容的起身整了整衣襟，正襟危坐。“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份？”萱和不禁诧异。
　　“去年随我父入宫觐见时，曾路过御花园远远见过公主殿下一面。”那时他初入宫中，父亲被陛下宣召，他百无聊赖的在御花园闲逛，不经意就见到了蒙着眼睛正在和宫娥们玩耍的公主殿下，天真浪漫，笑魇如花。
　　“你父亲？”刚听那王公公说替他向将军大人问好，又叫他沈公子，“莫不是沈大将军沈君赫？”
　　“是的，正是家父。”
　　“听闻沈大将军镇守边疆，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的爱戴。”萱和时常出入明正殿，偶尔也听父皇提过几次，不免有点兴奋。“你是将军府的独子么？”看这儒雅的书生模样实在想象不出沈大将军的英姿。
　　“微臣沈舒容，家中还有一位小妹。不知公主殿下今日为何出宫？”
　　“呃，那个。”萱和思索良久，好不容易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本宫是替我父皇微服出巡，体察一下民意。”说着凑近舒容小声的说道，“这是秘密，可不能与旁人说。”
　　舒容浅笑，“是，那可要微臣随行保护殿下。”
　　“你将我放在兵部尚书府门口便好。”
　　舒容吩咐了车夫前往兵部尚书府，“既是微臣将殿下带出宫中，必然要确保殿下的安危，戌时臣会在采云间等殿下。”
　　“那也行。”省的她到时候还要想办法如何回宫去。
　　不一会马车缓缓停在了兵部尚书府，这新调任的兵部尚书江大人甚得陛下器重，早两年被调去做了几年两江巡抚，此次朝中空缺，正好被宸帝提拔了上来。这几日前来恭贺的大臣们不少，送礼都把兵部尚书府的门槛踩破了。
　　将萱和送到之后，舒容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嗬，这尚书府还真热闹。萱和刚想进去就被门口的下人拦住，“什么人，可有拜帖。”
　　“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有故人来。”
　　“故人？”看这小姑娘穿得倒是不错，可身后也没跟个婢女什么的，又无拜帖，“你等着，我先去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