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徊》索祭

26、心魔

　　每个人都有不能向人坦白的秘密。
　　每个人的面具背后，都有另一个自己。
　　最初认识清澜的时候，谢三浪并没有想过未来。他是个过了今天不去忧心明天的人，嘴甜，心冷，胸无大志，散漫凉薄，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可是往往越是有一颗冷硬的心的人，越容易被光明和温暖吸引，这是多么嘲讽的玩笑。
　　清澜就是照进谢三浪生活里的那道光。
　　王家清澜，自幼学医，性子冷，心热。即便是谢三浪这样对善良一类美好品质嗤之以鼻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清澜是个善良纯粹的好人。
　　一个他想要去信任，想要贪图那个永远的好姑娘。
　　可是谢三浪是个有太多秘密的人。
　　他要怎么才能对清澜说出口。
　　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
　　以及……
　　那些潜伏在内心的魔鬼。

　　清晨。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谢三浪鬼使神差地问出口：“清澜，为什么是你呢？”
　　为什么会在某一个清晨，某一道光里，遇到你？
　　如同在飘摇如浮萍的命运里，握住一枝柔韧坚定的藤蔓。
　　如同堕入深渊决意与黑暗同归于尽的人，被告知前面或许有路。
　　如同亲手砸烂所供奉神明泥塑的信徒，突然见证了神迹。
　　“是啊，为什么是我呢？”清澜的语气无波无澜，“但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谢三浪停下脚步：“如果，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清澜也站定，转身回望着他。
　　那双清冷的眸子坦荡干净。语调轻缓，却有让他莫名酸涩的笃定。
　　清澜说了三个字：“你不是。”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谢三浪的心一时有些塞，也有些暖。
　　他手里提着药箱，面前站着清澜。
　　他嗅到空气里有充满暗示意味，却令他隐隐感到不安的药味儿。
　　谢三浪觉得他眼前的世界有些氤氲和不真实，像是晕开了水汽。
　　眼前的清澜也是。明明与他近在咫尺，却仿似隔着万水千山触不可及。
　　他勉力勾起唇角，想对她笑笑。
　　清澜却再次开了口：“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谢三浪提着药箱的手颤了颤。
　　清澜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悲悯而了然，如同一位妙手仁心的医者，在注视着她长久照看的病患。
　　这目光让谢三浪发冷。
　　从心里弥漫开的，刺骨的寒凉。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然后，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