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有女》宛若流云

2、序幕2

　　“大哥！”林青宣忍不住了，他起身将林月雅拉起来，道：“丫丫这是一时糊涂，你别生气，我回去和她好好谈谈。”
　　林青长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亲弟弟，身边的夫人也拉了拉自己衣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道：“你们一家回去好好说说吧。今日之事都别说出去。七皇子正式登基之前，都安分些，别觉得立了些功就忘形了。”最后一句是冲着林允义去的。他缩了缩头，知道大伯这是舍不得，也没法冲月雅发火，只好撒到自己身上来了。
　　林月雅在那边还有点茫然，便被父亲母亲携带出了房间。林青宣看着女儿，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方嘉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又示意他先出去，林青宣与她感情甚笃，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下人们一开始就没让他们进来，方嘉扶着女儿肩，让她坐下，温声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月雅的脸上浮上了两朵红晕，道：“便是那年灯会，你和父亲本说好了要带我出去玩的，可是临时有事，要去拜访客人，便允我可以自己出门。”
　　方嘉想起了这件事，皱起了眉，道：“就那一次？”
　　月雅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色，又低头轻声道：“后来，他……和姑母那边说好了。我往日说去姑母家玩，其实很多都是……姑母会给我打掩护的。”
　　方嘉自是知道这位小姑子，她这么做怕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铺路吧！她狠狠的点了点月雅的额头，怒道：“真是将你宠坏了，胆子这么大。”
　　说完见女儿低着头也不反驳，方嘉的心又软了，将人搂进怀里，道：“那你怎么又说要让族长遣你回祖宅呢？娘看的出来，你是真心想离开。”
　　林月雅的表情一直都还算淡定，此刻却是一阵心酸涌了上来，她埋在亲娘的怀里，抽泣道：“我不喜欢皇宫，我不想他去夺位。”
　　方嘉顿时心疼，搂着人摇了摇，道：“娘也舍不得你去那吃人的地方。”
　　“娘，你和我讲过小美人鱼的故事，你说小美人鱼太傻，她既然是海王的女儿，有地位，有财富，她可以有很多方法让皇子娶他。我那时也心想着很有道理。可真遇上了，才知道，感情的事情哪能想的那么多。我不喜欢皇宫，可我也不想他输，我这样做对林家风险太大，我心里清楚一切，可我……可我舍不得。”林月雅说到后来已泣不成声。
　　方嘉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两人都是一顿，方嘉起身去开门，林月雅赶紧整理仪容。
　　门口站着的是林青宣，他有些踌躇道：“大嫂过来了，她有话和你说，大哥也让我过去谈谈。”
　　方嘉看向一旁立着的妇人，行了一礼，道：“嫂子。”对方点点头，一脸温和。林月雅此时也出来了，也是行了一礼。
　　“我这次来带的都是心腹，丫丫，你今日说的话可是想好了？”大伯母语气温柔，月雅眨了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对面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怜悯，然后道：“看来你是要做个了断了，既如此，你房里的东西是不是该清一清。要断就断个干净。”
　　林月雅脸色一白，却还是咬了咬牙，道：“好。”
　　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林月雅素来聪慧，古牧又是真心待她，那些会暴露出来，于她不利的细节比她还在意。真留在身边的，也不过是些看上去平凡无奇，但却有着两人回忆的东西。就古牧一直带着的那个荷包，月雅便是照着他常带的一个荷包一模一样偷偷绣了一个，换了过来，然后说做坏了，将自己手头这个剪了，外人哪儿看得出。
　　火在烧，林月雅站在一旁，仪态很好，很平静，可身旁的人比她更平静。她想过了断，却没想过要断的这么干净。终于，自做下决定后一直压抑着的感情爆发了出来。她冲向了火盆，不顾灼热的火焰将手伸进去想将东西拿出来。
　　然而，一旁的嬷嬷得了示意早有准备，林月雅一有动作便及时的拦住了她。林月雅下意识的挣扎着，看着火盆中的东西一点点成了灰烬，大喊道不要，泪如雨下。大伯母见这样子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月雅这才回过神来。
　　“你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样子！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说完便带人果断的离开了。
　　方嘉看着大嫂离开的身影，思及刚刚被大哥叫走的丈夫，再看看坐在地上出神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她蹲下，摸了摸女儿被打的那一侧，道：“疼吗？”
　　月雅抬眼看她，摇了摇头道：“大伯母没有做错。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方嘉将女儿搂进怀里，怜惜道：“你可想入宫。”
　　月雅毫不犹豫的摇头，方嘉拍了拍她，温柔道：“好，娘知道了。下面的事你都不用管，娘会帮你安排好的。”
　　林月雅迷茫又慌张的喊了声：“娘。”语气中透着不解。方嘉摸了摸她的头，道：“回屋梳洗一下吧。你才十五呢，不用想这么多，这些事，让大人来操心就可以了。”
　　……
　　七皇子府上，众人正在商议一个相对有趣的话题——暂时的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的人选。也不知这个话题是怎么起头的，总之不知不觉的众人就说到了此事，见上首的七爷也有些感兴趣，众人便就此事讨论起来。
　　这几年诸子夺嫡，诸位皇子府上的亲事其实都不多，而七爷至今排的上号的也就一个侧妃，这样一来，能够纳人的位置可多了，这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后位了。
　　对各世家的女子酬以后宫的位份，也是新帝登基后拉拢世家的有效手段。今日在坐的都是古牧手下的谋士，或者夺嫡中的重要助力，原本商议的是之后该怎么部署，再远一点就是继位之后要如何分赏众人，现如今却转到了这个话题上。
　　“赵家无疑是现今世家的首位，听闻赵家嫡女德才兼备，贞静贤淑，当是合适人选。”
　　话音刚落，便有了质疑声：“可是殷家也是不容小觑的世家，尤其是在军中，而且殷家独女的美名可是京中都知晓的。”
　　“娶妻娶贤，殷家的独女娇养了些。不过殷家在朝上势力不小，对七爷这边也没有过偏向，到时一个妃位还是合适的。”
　　“虽说娶妻娶贤，但这容貌也不能忽视啊。”说完也有人嘿嘿笑了起来。
　　古牧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人的争论，颇有些意兴阑珊。今日在的有些人其实并没资格过来，但为了议后一事，总要有几个人来炒热气氛，才好引出雅儿。
　　“说起殷家独女的美名，这林家和范家的两位可是才貌双全，容貌不在殷家女之下。”这不起头的人就来了。
　　“林家可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小辈倒是有些才名，但毕竟年幼，未来还不知，林家这一代也就这样了，现如今于七爷又能有什么助力，听说林家子嗣上还有些艰难，这后位可关乎嫡子。范家女儿年龄可不大合适，那家里又乌烟瘴气的，家宅不宁，也不是好人选。更何况，范家族长亡妻留下的女儿已和九爷订了亲，九爷素来以七爷马首是瞻，实在是没必要。”林家的家世到底弱了些，这几年更是显露颓势，这不反对的人就来了。
　　古牧不动神色的扫了眼颜智渊，到现在为止的走向都还在掌控之中，便示意他继续推动。
　　然而此刻，却进来了一个小厮，向古牧递上了一封信。古牧看到信封上的暗记，目光一凝，接过信道：“大家先歇会儿，父皇如今还在病重，我当先尽孝道才是。”众人虽不知古牧为何突然要停下话题，却也配合的称是，纷纷告退。
　　待屋里清净下来了，古牧去了暗室，打开了信。信上的云中月暗记是雅儿自己弄得，只有她和自己两人知道。此时她送来一封信，为何？
　　古牧快速看完了信，觉得眼前一黑，恍惚间想着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定了定神，又一字一句再看了一次。然而那句“我答应你我会帮你的，可我也说过我不喜欢皇宫，现如今，我已经帮了你，还拉上了整个林家，你的心愿已达。”清清楚楚的写在纸上，让人看得心慌。后面一句“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素来冷静，今日收到了月雅这一封信，却是慌了。他将信拍在桌上，撑着额头，闭目想理一理思绪，却毫无用处。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由再看了一遍信。白纸黑字，却是写的清清楚楚，那底下的云中月暗记也表明着信的真实。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古牧低声念着这两句话，最后化为一声苦笑，笑到最后，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好”。他拿起信，将它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神色最后回归平静。
　　几日后，林家嫡女身染重病的消息传了出来。封太子的诏书下发的那一日，林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离了京城。
　　出了城门后，林月雅忍不住掀开了车帘，朝后看了一眼这座皇城。她不知道娘是怎么做到了，但现在，她自由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