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 择天记》洛水渐清

3、天道院考核

　　少年对陈长生有点好奇，所以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
　　陈长生一身深蓝的朴素道袍，在衣着华贵的人里显得十分扎眼，一身的气质浑然天成。
　　少年很实在，不愿拐弯抹角，也不会随意出口伤人，他有风度，也有原则。
　　当然，他也有傲气。因为他是天才，他有一个首富之家嫡长子的称谓。他有那个资本。
　　“你，很不错啊。”唐三十六开口说道。没有嘲笑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平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并且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人。
　　他很欣赏如陈长生这样的人，朴实无华，却自带傲霜之骨，只是世俗有太多人性的贪婪。
　　如陈长生这般的人已经很少看得见罢了。
　　陈长生有点意外看了他一眼，反而细细观察着他身后的翅膀，“你这翅膀很精巧啊。”
　　唐三十六得意起来了道，“当然。”然后像遇见知心人一样滔滔不绝的讲解起来，最后来了一句颇为豪迈的话，“终有一天，它会飞得比神鸟大鹏还快。”
　　陈长生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听他说着，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待唐三十六说完之后，他蹙了蹙眉头，轻声说道，“这恐怕很难，你这设计有问题。”
　　“怎么可能……”唐三十六立即反驳，他对自己的设计很有自信。
　　他有家世有天赋，在起点上本就比不少人快了一步。
　　陈长生微微一笑，“如果你给它加上风系阵法，那么不用借助风力也能起飞了。”
　　“对啊，那你说说这翅膀还有什么缺陷。”唐三十六有些惊讶，带着三分喜悦说。
　　“翅膀鼓动时，应该快而有力。还有这羽毛滑翔翼不合适，人族体重比较大，升腾翼应该更合适。羽毛应该又短又宽，要留有空间，这样才可以利用气流升腾，更加省力。”
　　唐三十六听后茅塞顿开，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眼里闪闪发光的仿佛看到了金子般，“原来如此，你简直跟我一样聪明啊！”
　　陈长生被他突然拍了一下肩膀，有点适应不来。他很少与别人有过身体上的接触，只是不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了。
　　“我叫唐三十六，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三十六？他微挑眉，这名字挺特别的。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陈长生。”
　　“长生？这名字倒是挺朴实的。”朴实到很俗气。唐三十六摇了摇头，没把这话说出来。
　　只是一个名字，或许寄托了不为人知的情感思怀。
　　“师父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可以长命百岁。”他的声音很清晰，却夹着无人察觉的落寞渴望。
　　长命百岁。
　　很美好的寓意。只是他有病，师父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陈长生已经十九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师父治不好他，他也医不好自己。俗话说，医者不自医。
　　或许那日后他再也看不到梅山间绿意、淡月失晖之象，再也听不到鸟语清鸣、水落玉盘之声，再也闻梅雪盈袖、隐隐暗香之息。
　　山河壮丽若斯。
　　他还想踏千山涉万水看日落等黄昏穿过蒙尘的岁月。
　　他还想有很多很多，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干过，因为他认识了生命的美好。
　　只一瞬间，万千思绪从脑海里掠过忽而又消失。
　　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叫唐三十六啊，难道你在唐家排行第三十六，”又似想到了什么，陈长生吃了一惊，“若真这样，伯母还真厉害。”
　　唐三十六瞪大了眼睛，宛如看怪物一般盯着他，这家伙是哪出乡野之地来的，整个大周谁不知道唐三十六是唐家嫡长子，他的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
　　他无语望向天空，阳光明媚，却很刺眼。
　　没好气说道，“我叫唐三十六，不是因为我在家里排行三十六，而是因为我去年第一次进青云榜排名三十六。”
　　青云榜是天机老人专门为人族和妖族的年轻高手而设定的排行榜。
　　陈长生心情微妙。
　　唐三十六定然是年轻一代中的高手。他没有天赋，也不曾修炼过，实在是令他有些羡慕。
　　“你很厉害。”他真诚说道。
　　“和那凤凰儿当然没得比啦，所以我改名唐三十六，要提醒自己这是耻辱，要努力。”
　　陈长生微微一笑。
　　眼里划过一丝异样，凤凰儿。
　　陈长生知道指的是谁。
　　婚书的另一半，徐有容。
　　觉醒的天凤血脉天赋无比强大，她是圣女，圣后陛下重视的人，其次才是神将府的小姐。
　　陈长生也知道，在世人看来圣女峰的圣女与穷乡僻壤出来的少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天与地的距离。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长生认为他们之间诚然截然不同，但人本无贵贱之分，只有好与坏的区别。
　　万物皆同出一源。
　　……
　　在等待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他至多未过二十，面容俊朗，浅金色锦袍，头戴金冠，腰间的美玉足以一个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
　　他精神充沛，脸色红润，眼睛格外有神采，细看也发现是是人族中年轻一代的高手。
　　他一到来立刻就有天道院的高层人员迎了上去，献媚道，“天海少爷今日怎来天道院了？”
　　天海是当今圣后娘娘的姓。神都里的天海家自然也就是圣后的娘家。此子名唤天海牙儿，他的姑姑正是当今圣后！
　　这些年来天海家独大，曾经与之结过怨的人一个个都悄无声息消失了。为求自保，不少人也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也直接导致了天海家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
　　且神都何人不知圣后娘娘最疼爱的便是这个侄子。天海牙儿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却没人敢得罪他，除了天海家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圣后的那份恩宠！
　　陈长生与唐三十六对这种人都毫无兴趣。于是便直接无视了他所说的那些刻薄的话语。
　　即使陈长生认为人皆出一源，不也还是有善恶之分吗？若是真的可以比较的话，唐三十六是好人，那么嚣张跋扈的天海牙儿不可避免的就充当了坏人的角色。
　　至于他，是善是恶取决于不同之人的看法，每个人的思想都是不一样的，好坏之分在他们的眼里自然也是不甚相似的。
　　就如同一片天空下，明山秀水、青竹雅园，恬然自乐的人看到的淡泊悠然，而看过繁华盛世的人，只会嫌弃这种乡野之地。
　　这就是区别。
　　一滴水与另一滴水有区别，两片花瓣之间也有区别，更何况还是人与人之间。
　　那里放着一块黑石，外表粗砺，陈长生却看得清楚，上面隐隐的却有无数小孔。
　　“那是感应石，内含有神念之力，可以测出人体内的真元的多少。真元越浑厚，石头就会越明亮。”唐三十六指着那块黑石清声说道。
　　万物生经有记载，山河海有奇石。与人相遇，可钓真元。
　　前来考核的人一个个走上前，拾起那块黝黑的感应石。黝黑的石头闪现出光芒的，都代表着他们已经修行了。感应石没有变化的，那么抱歉了，请立刻离开，天道院不收废物。
　　“你应该有洗髓镜圆满了吧。”唐三十六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好奇。
　　“我没有修行。”
　　他真的没有修行，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外强者面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但是今日，他还是站在了
　　这里，因为他真的很需要。
　　在陈长生眼里，没有放弃两字，只有对立的输与赢。
　　人生不是输就是赢。
　　他想赢。
　　赢过所谓的天命。
　　“你没有修行，也来考核……”唐三十六惊道，一脸的不敢置信，“真不知是该夸你勇气可嘉好呢。”
　　没有修行，定然也没有洗髓，体内不会有真元，感应石又岂会明亮起来。唐三十六有些焦急，明亮的眼眸里隐隐含着担忧。
　　“我想试一试。”陈长生说得很认真。不管成败与否，至少证明了他曾努力过。
　　“你这家伙，算了。一会儿我先上去测试，你瞧着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出现也说不定。”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谢了。”
　　不一会儿轮到了唐三十六，他墨发飞扬，面容尤自青涩，眉宇间带着意气风发。
　　唐三十六嘴角含着笑意，将手放在那块黑漆的石头上。
　　此时已快黄昏了，日光柔和，周围浅浅的一片绿色格外惹眼。可是周围的人却都用手挡住了眼睛，因为浅绿的草地变得极为明亮，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现在已是黄昏，哪来的那么强烈的光芒？
　　陈长生发现天道院里的那位老师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唐三十六，眼里带着异样的神采，仿佛看到了千年的美玉一般。
　　唐三十六的手掌里流泄的光芒灼热灼热的，似乎要燃烧一切。
　　“竟然是……坐照镜。”所有老师的眼睛都好似发了光。
　　毫无疑问的，他被直接录取。因为他是天才，与寻常人不相同。
　　少年把手放在上面。他没有修行，很自然的，感应石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他又重复了一次那个动作，随后轻轻把黑石放下来。
　　可是他清澈的眸子没泛起一丝波澜，温润玉色的脸庞更是平静异常。让不少想看他笑话的人都愣住了。
　　陈长生很是平静，没有丝毫动容，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不过来确认一下罢了。
　　“你没有修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开吧。”一位天道院的老师淡淡说道。他的语气无悲无喜，与陈长生对视着，仿佛居高临下一般，眼睛里充满着怜悯与鄙夷。
　　“是。”陈长生话音一转，“可我还是可以参加考试。”
　　“胡闹。你一个普通人凭何参加考试！还不赶紧回去留在此处做什么！”听到陈长生的话，那位老师脸色僵硬，语气也恶劣了不少。
　　真是不知悔改！
　　“入院招生的考卷是唯一的标准。”
　　那位老师气结，却不能反驳。因为天道院的确有这样一条院规，青吏司也曾经有过判例。
　　天道院可以不理会这个孱弱的少年，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毁了他是，却不能忽视青吏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