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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相是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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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衾中伸出一颗小脑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晚照,良久,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才问顾晚照:“听说你就是救了孤的人?”
面对这个年仅十三的南周太子,顾晚照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没有见过面,却无比的熟悉,“正是。”
病了大半年,李季守就没见过生人,这会来了两个新鲜的人,他开心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管身上的病了,“你要陪我去放纸鸢吗?我已经好久没出去了,也没个人来陪我,我一见着你,就欢喜得紧,要不你就留下来吧。对了,你姓什么呀?”说了半天,李季守才想起问她的姓氏。
“我阿娘姓顾。”冯骜从顾晚照身后探出头来。
“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和我长得如此相似?”李季守问他。
外甥像舅,从前就有人说过他们长得像。没想到今日一见,倒真像了个七、八分。
“我是阿翎。”
“你我年岁相仿,不若你叫我一声阿兄吧。”李季守完全没有一个上位者的自觉,也许像他所言,他本就不适合当一个君王,倒更适合当个闲暇的风月客。
这哪能行,这样叫岂不是乱了辈分?冯骜摇头,“不行。”
“好吧,”李季守瘪嘴,复问顾晚照:“那我可以叫你顾姐姐吗?我上头一个阿姐也没有,只有几个不怎么亲近的阿兄。”那些阿兄都是庶出的,就算他想亲近,母亲也会制止他的。
“殿下。”曹晦适时的提醒他,“该用暮食了。”
东宫里的庖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待的时间都不怎么长久。只因为太子殿下是个善变的主,今日喜食这个,明日就改了口味了。
“也好,顾姐姐和阿翎也留下吧,外祖父……”李季守可怜巴巴地看着左相。
于礼来说,这是不合的。可是左相偏疼这个没了母亲的外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席间顾晚照有些拘谨,反观冯骜就放得开多了。毕竟舅甥俩感情好,冯骜从小隔着这个舅舅混大的,那些毛病都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遇上了年幼时的李季守,可算是合了他的脾性,即使不知道这是他日后的大外甥,也欢喜得什么似的。
“我阿翁每一日都在忙,连带我都得被太傅管着。其实吧,大病一场我一点儿也不难过,除了不能溜出去,什么都比平日好。既不用练武,也不用做课业,还不会被夫子训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有在人多的时候李季守才会勉强的守一守,这会见到了可以畅聊的小友,他开心之下,索性将那些规矩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顾姐姐,你吃啊。”在和冯骜说话的同时,李季守也没忘了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姐姐,“这是炖笃鲜,可惜我吃不了,听人说其味鲜,也只有这个时节才有,要是你们晚些来,就吃不到了。”
盛情难却,顾晚照只好顺了东道主的意。
可是刚入口,顾晚照脸上和手臂上就陆陆续续地冒出了许多小红点。她感觉身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忍不住去挠那些长了红点的地方。
两个孩子也被吓坏了,还是冯骜机灵,让李季守去叫人来。
“阿娘,你别抓它。”看这样子,像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我也若是吃了这道菜,也会成这样……顾姐姐,对不住啊,我不知晓你也是这般。”李季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涂了这个便好了,你别怕。”
膏药呈灰白色,涂上了之后手上的痒意缓了大半。顾晚照勉强笑道:“吓坏殿下了。”
有几个宫人去请了在侧院的太医来,胡太医已经年过半百,胡子花白。他正用食,被那个年纪小的宫人给拽来了,说是出了事。
他还以为又是太子殿下怎么了,来了才发现原来有问题的是个姑娘。
看见那个小姑娘时,他手上的药箱突然掉落在地上。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像,实在是太像了。
简直就像是安平郡主活过来了一样,那眉眼如出一辙,就连神态也像了个十足十。
“郡主……”十几年了,郡主已经走了十几年了。
“胡太医,你赶紧帮顾姐姐看看。”李季守走过去,帮胡令捡起了药箱,推着他向前。
“敢问姑娘……是哪里人?令堂如今何在?”胡令像没有听见李季守的话一样,自顾自的问道。
“您认得我?”顾晚照问。
“只是看姑娘,与一位故人很是相似。虽是初相识,却如故人归。”胡令想起了安平,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
她总是坐在梨花树下,看他将新收的草药一一铺好,而他会将从山里捉来的小东西送给她。
可惜,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得一干二净。
“原是如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长得像故人了,几年前也有个南周的使臣这样说过,不过那时候她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再闻,她倒是想知道,到底她长得像谁,“这倒不失为缘分,敢问胡先生,那位‘故人’我可否见一面?”
“对啊,孤也想看看这新鲜事儿呢!”李季守病中没甚有趣的事,就算外头有什么有趣的事,也传不到他的耳朵来,好不容易听见这桩事,他显得兴趣盎然。
“故人已仙去十七载。”胡令叹息道。
一时四下无言,冯骜道:“劳烦胡太医给我阿娘看看,可会留下印记。”虽说涂了膏药,但顾晚照手臂上仍有些红,冯骜关心的问她:“阿娘,可还疼?”
胡令这才记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先是问了一番病因,又查看了那些菜,“并无大碍,只是这位姑娘碰不了这些春鲜罢了。”
“真可惜了,我听人说这道菜极其鲜美,可惜顾姐姐与孤同病相怜 ”李季守幽幽道。
胡太医开了药,又嘱咐一些禁忌,“此间切不可食腥辣之物,勿见风。”
不食腥辣物还好,可这不见风就有些难办了。顾晚照一开始跟曹晦提的要求是见东宫一面,这人也见到了,她也没理由再留下了,是故她准备带了冯骜另寻一处地方,做长远打算。
李季守倒没有把这件事当做难事,东宫那么些空殿,多住两个人也无妨,况且他是这儿的主人,想留哪个,便留哪个。
没想到顾晚照却是拒绝了,她说:“此为东宫,我们留在这儿,恐多有不便。”
李季守再三挽留,无奈顾晚照去意已决,只说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办,辜负了殿下一番好意。
话已至此,饶是李季守再不讲理,也没法子拦了别人的去路,再加上父亲那里如果问起,他怕是要解释许久。
已入了夜,出入宫门是件麻烦事。李季守说:“你们再留一宿吧,明日孤让人送顾姐姐和你出去。顾姐姐不是要寻亲吗?孤让手下的人留意着,有了消息便告诉顾姐姐。”
回到了东宫詹事安排的房中,顾晚照坐在妆台前。
外祖母常常说:“小初六的眼睛随阿娘,都是一般的好看。”这是她记忆中外祖母和她说过的唯一一句,关于她母亲的话。
而那个胡太医临走前也说:“看着顾姑娘的眼睛,就像是故人在看着老夫一般。”
他说的那个故人,是南周的郡主。从他的话里可以知道,那位郡主已经仙逝十七载。
而她今年,恰好十七岁。
加上阿翎为什么要让她出手救那个李季守一命,恐怕也和这有关吧。
“阿娘……你知道了?”冯骜关上了门,哒哒地跑到顾晚照身边,认真的看着她。
“阿翎,我问你,”顾晚照低下头来注视着冯骜,“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你之所以让我救下南周的储君,就是因为他可以让我见到我的亲人,又或者……他就是我的亲人。”
“那阿娘为何要走?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冯骜追问。
此行的目的他可没有忘。他知道阿娘的一些故事,知道阿娘自幼漂泊,被那个人救了,为了报恩,别说是别人的性命了,自己的性命也能搭上。
他从前不明白,竟然还妄想过让阿娘回去,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现在看来,真是荒唐。两个不相爱的人,如何能举案齐眉,就算是阿娘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他也不舍得。
可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孩童,拿什么护着阿娘?所以他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阿娘认祖归宗。虽然知道南周终有一日会被楚所灭,但是蚕食掉一个昔日的大国,非一朝一夕之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国不是是西北边陲的一个诸侯国,想要拿捏从前的宗主国,需要时间和一个有胆魄的决断者。
人已经是那个人了,改变不了,况且他们都是知晓后事的人。唯一能改变的,就是时间了。
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料得有些不一样,上辈子没有人知道阿娘的母亲是谁,他也没有深入的去了解过。但这都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大致上没有改变,那么事情就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