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8 万剑归元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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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孤桥连着两头，一端是劫难、一端是自由。
沈遗秋站在石桥正中央，身后背着神剑择天，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体内翻涌，要想摧毁神殿的石门，不费吹灰之力。和体内神力一同翻涌的还有心头不安，焦急和揪他心肺的牵挂。
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进去，冲进去！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从未如此疯魔，是血液冲上天灵盖的愤恨，是握着神剑指尖冰凉的后怕。
似乎这个身体里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又像是曾经拥有过，只是不再记得。
沈遗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沈孤的残魂钻进了他的身体里，自己的情绪正在被残魂所左右，现在他所感觉到的每一丝愤怒，都是当年沈孤遗留下来的。
被囚禁在霄汉剑中的愤怒时隔多年仍有劈山断海的力量，沈遗秋几乎不敢想象当年的沈孤究竟是如何站在这座大门前。
还未出鞘的择天剑身有气劲环绕，周遭寂静无声。沈遗秋手握择天剑柄，一瞬神剑出鞘，剑匣中冲荡的剑气直冲云霄，将满是滚滚黑云的翡山破开了一线白日，光如瀑倾泻。
也是那一瞬，剑气将石门震出几条裂缝，窸窸窣窣的碎石滚落，只待天光倾落，照至石门一刹，巨石之门轰然坍塌，飞灰弥漫，漆黑的神殿映入沈遗秋的眼帘。
还是那条长长的大道，两旁都是低矮的房屋，人傀三三两两在城内游荡，感知到沈遗秋的存在，身子一僵。
距离沈遗秋最近的一只人傀动了动，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冲了过来。沈遗秋想出剑抵挡，谁知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一步上前左掌劈掉人傀手中短刀，随后单手掐上人傀颈脖，将这具傀儡举到眼前。
“严洛烽在什么地方？”沈遗秋问。
“……”
人傀不会说话，它反复挣扎着，却连沈遗秋的左手都没办法挣脱，人傀全身上下都靠引线支撑，唯有呼吸还能靠着本能自主，沈遗秋连这点情面都没留。
挣扎中，人傀面具落地，半生半死的面目暴露在阳光下，痛苦不堪。
沈遗秋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颤抖了，是他自己在发抖，他知道神殿中的人傀痛苦，知道他们每走一步都生不如死，却没有一刻如当下这么真切。
身体内沈孤的残魂又开始不稳定，他狠狠甩开人傀，手掐诀口念咒，神剑听令凌空，他步伐轻点，落于神剑之上，御剑而飞，如流星飒沓。
残魂的声音在脑内徘徊，是沈孤记忆中的只言片语，严洛烽的脸在他脑中闪现而过。
“藏风局在连环杀人案中每次都瞄准武功高强的人下手，是良好的武学根基可以让人傀的力量更加强大。”
“越是强大的习武之人被做成人傀之后，杀念也会越来越重，引线也会更难驾驭，所以藏风局中多的还是普通人傀。”
“如果我是藏风局的人，想做一只最强的人傀，我一定把你作为目标对象……所以，你别那么强，有时候躲在我身后就行了，这样他们觉得神风门主天下无双，把我抓进去了，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不知尚清掌门觉得我这计策如何？”
厄坡神殿能做出藏风局，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严洛烽落入敌手实属意料之外。借严洛烽大调神风门人查案一事，设计连环套，诱使神风门徒入瓮，再以白千门徒性命相要挟，将严洛烽逼上不得不战之境。
严洛烽是什么人，满嘴银财，却把仁义看得比谁都重。为了自己家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深入虎穴的事……确实不想让沈孤与自己一同冒险。
除此之外，严洛烽还有一个不愿告诉沈孤的秘密，他在调查的过程当中无意间发现，原来藏风局背后竟与尚清剑派的断水剑宗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得知此信的严洛烽竟生不出半点怀疑沈孤的念头，让严洛烽为难的是沈孤身为尚清剑派之主，要是得知此事，以沈孤的性子，心中定是久久难平。
百般思量下，严洛烽独身一人驭风神单枪匹马杀入厄坡神殿，却中了神殿卑劣的圈套，身困其中无法脱身。
好在严洛烽临行前拜会过无名苑陆亓，陆亓几次三番以水传书联络严洛烽未果，咬牙将事情原委告知沈孤。
这才有了沈孤驭神剑，一剑破神殿。
沈遗秋踩着择天剑御剑飞行，鸟瞰整座神殿，这座凌于深渊之上的血腥殿堂。
内心深处，属于残魂的声音撕扯着他的大脑。
“快去，找到严洛烽，把严洛烽带回来！……其他人，其他人不要了！生死有命，你一个人怎么管得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只要你把神殿掀翻，掀个底朝天，所有人都会臣服于你！”
“快去啊！你在等什么，择天剑就在你手上啊！”
沈遗秋被残魂的声音所鼓动，他也痛恨神殿，他也想救出严洛烽，他也想知道严洛烽被关在了什么地方，是否安然无恙。
一时间，虚幻和现实重叠，悬在空中的他手中掌控着绝对的力量。
他要救严洛烽，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遗秋修长的手指捏紧剑柄，本该如云雾缠绵的择天心法竟像燃烧的烈焰，从剑柄席卷剑身。将神剑择天举过头顶，剑指云天，他单薄的身影像是要被黑云吞噬，唯有择天剑还固执地闪着冷冷剑光。
剑身萦绕着火般灼烈霸道的气劲，沈遗秋执剑划圆，剑分阴阳，于风靡云涌中如夜晖通明。剑身每挪一寸，气劲残影便凝结成一柄光剑悬在身侧，不一会儿的功夫，先才像星点大小的剑光晕出几十层辉光，定神细视，原是一柄柄光剑环绕身后。
光剑随心动，在光剑当中，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阵若隐若现。
沈遗秋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择天剑宗门下弟子，此招起势他只在灵书阁的宗卷上看过，从未亲眼见过门中人施展。
当年倒是有传闻，说沈孤能够驾驭此剑招，也没说究竟能驾驭多少光剑。
今日一见，当年的沈孤比世人口中相传的还要厉害。
若说佛祖身上有佛光，那么剑仙身旁就该有剑光，沈孤当得上剑仙二字。
阴阳八卦定，成千上万把光剑剑尖指向厄坡神殿拱起的宫顶，瞧见厄坡神殿下的人傀纷纷驾起弩箭想将沈孤射落，神殿中更是涌出大批神使，他们脚踩乌黑长刃，黑袍翻飞，透过一副副面具死死盯着沈遗秋。
“杀啊，把他们统统杀掉……把这些可恶的，可憎的……统统杀掉……”
残魂的声音在耳边诱导着沈遗秋，只要他一松手，光剑如雨纷落，砸穿罪恶的神殿，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神殿涌出千军万马，神使脚踩钢刃，驭气飞向沈遗秋。
人影中夹杂箭矢，漫天箭雨，四面皆是敌人，而他只需挥剑便能毁天灭地，这种绝对的力量实在是太让人迷醉了。
试问谁人不想沉溺其中呢？
“放剑——！”残魂怒吼。
沈遗秋却不忍，他做不到像沈孤那般杀伐决断，他做不到至人生死于不顾。
他不比沈孤，他担不起如此力量。
沈遗秋沉声呵斥残魂。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乾坤八卦扭转，光剑漫天舞！
万剑指向宫顶一处，剑光亮彻天际，本该将他吞噬的滚滚乌云飞速逃开，剑光与天光融为一体，令人望而生畏。
“万剑归元——！”
一声令下，万剑齐发，密不透风的神殿一声轰鸣，开了一个巨大的洞，沈遗秋身后的天光照亮了明神宫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明神宫的角落里，沈遗秋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徐慧，她从阴影中爬出，跪坐在光明中，双眼凝视着自己。
那样满怀希望的眼神，快把沈遗秋望穿了。
和徐慧对上眼神的那一瞬间，沈遗秋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沈孤做了和自己同样的选择。
沈遗秋的眼中浮现笑意，手中的择天剑像是终于顺了他的意，残魂不安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喊打喊杀。
他提气运剑，剑光如流星雨，有神使胆敢近他半寸，伤不至死；有人傀苦苦不得解脱，他予人微光。
沈遗秋以为是残魂对自己的影响减弱了，可当剑出，他还是会有两三秒的恍惚，哪怕神剑在手，他心里也会没底。
不是怕击不败成千上万敌手，是牵挂一人。
他长剑一挥，明神宫蒙尘的地板上震出一道剑气长痕，深似断谷。
他仍旧浮在空中，甩袖，传音入众人识海。
“严洛烽在什么地方？”
被剑气震荡在地的神殿众人痴痴望着沈遗秋，人傀不能言语，神使战战兢兢，偌大的神殿百千人，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沈遗秋居高临下扫视神殿众生，像看一堆蝼蚁。
“回答！”
他的声音在神殿中回荡，怒气藏在其中，就像他身后翡山的天空，黑云压城，滚滚雷鸣。
“你以为……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吗？就算我们所有人葬身于此，你也休想知道神风门主在什么地方！”人群中，有个声音朝沈遗秋嚷嚷。沈遗秋左手当空一掐，那名说话的神使就被莫名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沈遗秋再一使劲儿，那人被沈遗秋掐着往身后石墙撞去，一撞一个深坑，脸上的面具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知道，你说！”沈遗秋怒道。
那名神使喘着粗气，盯着沈遗秋身后越来越黑的天，嘴角竟是嘲讽的笑容。
“……休，休想。”
话音刚落，被摁在墙上的神使“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止不住的血黏腻在他的黑袍上，原来他咬舌自尽了！
死到临头，那人还笑着，沈遗秋不理解，他盯着那人渐渐失神的眼眸，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倒映着沈遗秋，也倒映着身后的黑天，更映出他身后逐渐多起来的，御剑而来的修仙道士。
沈遗秋松了手，他回过头。
数百蓝白宗袍映入眼帘，他们御着剑，在沈遗秋面前站得齐整，只见首当其冲的是一位老熟人，断水剑宗宗主何承逸。
“何宗主这是什么意思？”沈遗秋冷笑着问。
何承逸抬手作揖，身后的数百弟子如同得令，朝沈遗秋一致行礼。
“在下奉师父之名前来请尚清剑派掌门沈孤归山！”何承逸说。
“请掌门与我等归山——！”
弟子们情愿声震天，沈遗秋不愿看他们，他自是知道断水剑宗的人和厄坡神殿狼狈为奸，可当时的沈孤不一定知道。
沈遗秋隐隐约约感觉到，体内残魂力量又开始翻涌，他按压下心中憎恶之感，回头问众人。
“你们可曾见此地邪祟当行，生灵涂炭？！”
无人胆敢应答。
“身为尚清剑派的修士，应视苍生安宁为己任，这就是你们的所作所为？！”
“我们的任务是带您归山，其余的事情……应当在此事之后，再做了结。”何承逸答。
“若是我执意不回呢？”
“沈孤，念你还是尚清剑派的掌门，我让你三分薄面，你心底里打得什么小算盘，我们会猜不到吗？你借查案为由，勾结神风邪道，虽还未祸害苍生，却已道心偏失！今天，你若是跟我回山，与那贼人断了往来，从此改邪归正，你还能好好当你的掌门。”何承逸说。
“满口胡言！神风门连环分尸案我与严洛烽已经查清大半，此案确是有人有意为之，意欲陷害神风门人！”沈遗秋反驳。
“沈孤，你是上了那人的当了！他花言巧语将你蒙在鼓里，利用你洗脱自己的罪名，你却在这儿偏袒恶徒，怀疑同门？”何承逸冷笑。
沈遗秋也不甘示弱，他冷声道：“是不是花言巧语，我也要等他亲口与我说清楚！”
说罢，沈遗秋回身甩袖，万剑归元，漫天剑光又将神殿砸出一个深坑，似乎真要掘地三尺将严洛烽刨出来。
“冥顽不灵！看来只能强行把掌门请回山去了！”
何承逸运气，断水剑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中，身后的弟子一瞬闪到沈遗秋近旁，围了个圆形大阵，把人困于其中。
围住沈遗秋的是断水剑宗赫赫有名的无相剑阵。在此剑阵中，断水剑宗弟子的剑招不易被识破，因为每当有人出招，定有人为其做掩护。恰好，断水剑宗的武学以快著称，无相剑阵一出，落入阵中的人仿佛瓮中之鳖，识不破对方的套路，又敌不过轮番的车轮战，找不出断水门人的出手顺序，在阵中越战越疲，眼花缭乱。
上百名弟子围住沈遗秋，他们的眼中既是恐惧，又是不得不战的决意。
他们围住的是沈孤，是那位百年难遇的天才，是尚清剑派的掌门。
那是一代神话。
“请尚清剑派掌门归山——！”
何承逸一声令下，百名断水弟子提气，握住了手中长剑，战斗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38 万剑归元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