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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难免别离 ...

  •   俯视跪于眼前的玉机,他面无惧色,更无哀求,他这样的甘心领受,从容赴死,柳兆衡表示无法理解!

      若是他诸多借口,推诿怕死,若是他巧舌如簧和自己谈条件,若是他奋起反抗和自己动手,若是他抓住商繁胥对自己要挟……柳兆衡本来想的是,不管他会怎样做,反正他都得死……

      可他什么都不做,柳兆衡倒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商繁胥,这时静观其变已有多时的商繁胥道:“兆衡,可否容我说一句。”

      柳兆衡急忙去到商繁胥身边,他向来主意多,且听听他怎么说:“有话赶快说。”

      本以为商繁胥会劝她放过他们,本以为凭他的口才,一定能给她个好借口,哪知,他竟是劝自己:“既然杀了玉机,又何不把他们二人一起杀了,省得活着的那个一辈子难受。”

      柳兆衡白他一眼,有这么劝人的吗,不该劝她谁都别杀吗?

      说什么两个一起杀,他以为是杀鸡吗?

      听得他这话,玉机也道:“是啊,多谢商公子成全。刚才柳姑娘说要杀我那刻,我也是如此想的。”既然决定赴死,玉机自是丢下心中包袱,无不坦诚地对着他们道:“如若不然,我死之后,她该如何独活?”

      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心态,而商繁胥居然能料到他是这样的想法,果然,自私自利的人,想法都是大同小异的。虽然死到临头之前傲气犹在,但绝不会为了别人好过把自己给牺牲掉,自己不好,也不会要人家好过!

      这两人说完后,还都是理直气壮看着她,把她气得不行,她指着玉机嚷道:“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果然看你长得斯斯文文,骨子里就是个斯文败类,你自己做错事情该死,怎么能把阿窕姐姐拉着给你去垫背,你自己死就好了,她会活得好好的,你就别操心自己看不见的事了。”

      商繁胥自然听得明白,她说的斯文败类是指桑骂槐,这么容易就能把她从杀戮转为愤怒,冷酷转为躁恶,果然,她是个小孩心性啊!

      这下,商繁胥是胜算在手,确定她不会犯下错事了。

      他和玉机交换了一下眼色,玉机又道:“我死之后,若她知道我是命丧于你手,你当她会如何自处?是心灰意冷,然后就和你那同乡大哥走到一起,无风无波过完后半生吗?还是心中仇恨难消,她终其一生要找你报复?”

      “我说了让你别操心,你没听见吗?”他说的事,正好是柳兆衡现在不想去考虑的事,只要自己先取了他性命,木已成舟,后事如何再面对就是,可他这时念念叨叨,让她心烦。

      “我既然立马就要为她而死了,这最后时刻,我又怎能不为她的将来考虑?”

      玉机说得在情在理,柳兆衡却听不下去,商繁胥看她伸手要去摸柳叶镖时,柔声劝了她一句:“兆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与我,好歹也算识一场,我们且听他……”

      她瞪着商繁胥,他说的不错,他们相识,从上次打交道的情形看来,他们算得上是朋友,自己当着他的面要杀他的朋友,他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不知是心太硬,还是太替她着想,不让她为难。总之她是要杀这人的,让他多说几句又如何,她道:“有完没完,他唠叨你也唠叨,还要不要人活了。”

      看在商繁胥的面子上,对这个将死之人,她忍让一回就是:“玉机,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有她这句话,商繁胥大感欣慰,她总算念着他的相伴,有替他考虑的时候了。

      玉机点点头,十分平静道:“若舒窕可以回心转意和你那同乡大哥在一起,又怎堪当我为她赴死?若她要为我报仇,舒窕不是你的对手,迟早也会被你杀掉的。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柳姑娘就成全我们,让我们一起死了吧。”

      柳兆衡本就听他的话听得心烦,此刻给他说出这番道理,柳兆衡更恼怒:“说来说去就是想让她陪你一起去死,你好自私!”

      玉机反问:“情之一字,叫人如何无私?”

      柳兆衡被问得气急败坏:“既然你是个自私之人,为何还能一心求死?虚伪!”

      她想,是不是上次他也是这样厚颜无耻宣扬自私言论,那人才不屑于杀死他们,放过了他们?

      若那人可以放过他们,自己为何不行?

      自己也是个高风亮节的人啊,杀这种无耻小人,简直脏了手!

      这绝不是心软,柳兆衡想,饶了他们性命并非因为被他们打动,她只是觉得他们不配自己动手而已。

      借口一旦找好了,柳兆衡深吸一口气,心情平静了很多:“上次,她中‘魔障’了你们尚且没死,为何轮到我时你就觉得一定得死?上次到底发生过什么?”

      关于上次发生过什么,柳兆衡还是觉得很有必要打听清楚的,可偏偏玉机也是个心思颇深的人,回答得有所保留: “上次为救她,我向庄主求来了齐名剑,这次,不知柳姑娘又想要什么去?”

      齐名剑,不就是两年前族兄寻回的一把钥匙吗?

      不需要再多想了,原来那人,真是他。

      既然要到了齐名剑,既然当时没有杀他们,为何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看来一向把族规看得比天高的族兄并没有一时心软就放过他们,那后来又发生过什么事?阮舒窕怎么被姬瑜给抓到的?族兄到底知不知情?再说姬瑜,她这样一个公主,是如何变成虬人的?她是哪里寻得的虬虫,谁给她的七重谜?族兄在外游历多年,对这些事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不行,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就会发现更多可疑之处,那么族兄……

      自己如何能去怀疑族兄,就因为和这些外人一起,自己竟然连族兄都不相信了吗?

      柳兆衡,你是不是傻?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玉机也好,阮舒窕也罢,即便是商繁胥他们,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进到枢机库才同行至此,他们并不重要……

      族兄才是最要紧的人,他不该被自己胡猜乱想……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当自己是个路过的人,他们,都与她无关……

      柳兆衡良久都没说话,玉机以为她是在想该对自己开口要什么奇珍异宝,但商繁胥知道,她是陷进某件对她来说无法接受的事里,出不来了。

      “兆衡,兆衡……”商繁胥轻声叫她,又拉了拉她的衣袖。

      柳兆衡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果然,很多事越是想忽略掉,越是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可沉浸其中对她而言并非好事,反而大害,现在又去看玉机和阮舒窕,她只想马上把他们打发了,眼不见为净!

      所以她对玉机道:“听说齐名剑被天下剑客向往,却没谁知道剑在何处,原来是藏在药王庄的,不错,你上次为救她,是付出较多,抵得上这次的。”

      当玉机还在琢磨她到底是什么用意时,她道: “算了,权当我吃饱了撑的,找你们闹着玩好了。”

      她笑着对商繁胥低声一语:“扶我一把。”

      商繁胥并没多问,很顺从地把手放在她肩上,就瞧见她右手在身后比划了几下,她喊出一声:“解令!”

      那跪在地上声声不停的阮舒窕便双眼一闭,昏死过去。玉机长跪已久,双腿麻木赶不及起身扶她,便连滚带爬过去把她抱住。

      柳兆衡面上毫无血色,心力虚弱,若这时玉机动手……

      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时,她想,自己这一闭眼,万一玉机动手,商繁胥该怎么办?

      她昏倒后,商繁胥将她紧紧抱住。那端,玉机抱起阮舒窕也已经起身,他向商繁胥缓步走来,如此生死大事被她笑话般了结,玉机心中疑虑难消:“商公子,今日之事你都看清,你可知她到底是谁?”

      商繁胥知此事一出,玉机不会就此罢休,自己故意支开其他人等,就是不想这事节外生枝。

      “兆衡是我义妹。”商繁胥说着,对玉机淡淡一笑:“若你想今后与阮姑娘能有个好结果,兆衡就只能是我义妹。”

      等到关虔等人打了野味回来,却见玉机也在这里,他们自然不知道此前发生过什么事,便只说,来得好巧,正好赶上有好吃的。

      商繁胥对他们说,不仅是玉机来了,之前走掉的阮舒窕也回来了,她是玉机尚未过门的妻子,上次离开就是特意带了玉机回来感谢他们的。

      他如此一说,之前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

      玉机是药王庄四大总管之首,他身上必定有不少能保人性命的好药,关虔和李高义都是爱好动武之人,自然不客气地伸手找他来要。

      玉机也是大方,先前给过商繁胥一瓶救命良药,现在又给他们一人一贴治伤膏药,说是即便伤经断骨,贴上这膏药都可以挽救回来。

      虽然嘴上说人家玉机小气,才给一人一贴,但都还是喜滋滋把膏药贴身保存了。

      野味上架烤上了,却迟迟没见柳兆衡过来,按道理说,这丫头是最馋嘴的,怎么这次没来。

      商繁胥告诉他们,今天中午阮舒窕带玉机回来后,柳兆衡就和阮舒窕说话闲聊了一个下午,现在两个都累到了,各自进了马车里歇息,不要去打扰她们。

      关虔和李高义虽然也纳闷,没瞧见她们关系有这样好啊?

      但也都没有深究,肉烤好后,你一块我一块地分着吃了,还兴致很好地在一旁切磋起武艺来。

      这时商繁胥示意玉机跟自己到一边去,有些事柳兆衡在逃避,可他不能逃避。

      说起上次阮舒窕中魔障的事,玉机记忆犹新:“上次她联手那人来向我要齐名剑,她怕我舍不得,便伙同人家给她自己下了魔障。我听着她一直重复着那句‘无用之人,死不足惜’,以往从没见人有过她这样的症状,苦无办法解救她,又不是那人对手,只好答应了条件。我厚着脸皮去跪求庄主的齐名剑,庄主那时摇头感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可禁不住我彻夜长跪哀求,甚至还以死相逼,终于是把剑给我了。”

      齐名剑被藏于药王庄一事,商繁胥记得,自己是特意对某个人提起过。

      长夜漫漫,避开旁人,他二人越走越远,越聊越深。玉机本也不是个呱噪之人,这一尽事由,他藏在肚子里不对任何人吐露,终归是百般疑惑不得疏解,难得遇上商繁胥也是和自己同样的当局人,他便把这一切对他和盘托出。

      “后来,我假意把剑交给那人,却是想一旦救了舒窕便把剑夺回,哪知,舒窕受他操纵,在我递剑之时对我一剑刺来,让我重伤在身不支倒地。”

      难怪他这次束手就擒,当时商繁胥也是奇怪,他怎么毫无反抗之意,现在是明白过来了。

      也多亏了他不是第一次遭遇此事,否则他一旦奋起反抗,她还得以受伤之躯去与他交手,自己在她身边,以当时情况,玉机为保阮舒窕,必定审时度势之下会对自己动手,她要护自己周全,想来被伤到哪里在所难免,她要是再伤到哪里,又加上去解开阮舒窕魔障,岂不是会比现在更伤身……

      若她被伤身,自己势必伤心,也将再难以顾念旁人性命,此刻,就不会有这入夜长谈了……

      这夜色朦胧中,看着难得对人敞开心扉的玉机,商繁胥心中稍有感叹:多亏这位仁兄的识时务,否则,是真要应了那句死不足惜。

      玉机哪里知道商繁胥心中有这些曲折回转,他只道把心中觉得蹊跷事态说出来,让商繁胥帮忙参详,也给商繁胥一个警惕:“我醒来后,舒窕的魔障已经解除,可她对我说,她和那人其实是一路,她是心甘情愿受他驱策,他们要走齐名剑是为了去办大事。是什么事她并没对我说,临走之时,她只是说,大事一成,她自会回来找我。”

      阮舒窕所指的大事,商繁胥并非不知,事实上,他本人或许比阮舒窕知道得更多。

      但面对玉机,他还是面露疑惑:“玉机兄可知是何大事?”

      玉机摇头,眉目紧锁:“舒窕从不告诉我她的来历,有关的一切,她都对我讳莫如深,若是被我问得急了,她就以死要挟,我便再也不敢追问她。”

      商繁胥觉得好笑:“玉机兄,你也真是好脾气啊。”

      玉机表情严肃:“上次她走后,我本想着她不说,天地之大,自有知道这其中秘密之人,不想,每每我追寻到一丝痕迹,想要往下再查,要不是知情人被杀,要不就是证据被毁,从来都没有机会再深入下去。”

      商繁胥闻言,微微扬了一下眉,这人,真是在自寻死路!

      “我知道,这其中的黑手绝不简单,我想放手去查,可又害怕自己追查更多会影响到她。我正迷茫不知如何行事,她却又回来了,而且又中了魔障,更想不到,对她施下魔障的居然是……”

      商繁胥听得出来,玉机心里此刻酝酿着一个很危险的想法,他善意告诉玉机:“兆衡和他们不同,你放心,这次事情一过,兆衡不会再为难你们。”

      玉机慎重地对他拱手一拜:“我知道你的一片好意,之前你帮我和柳姑娘周旋,救了我的性命,玉机感激不尽。”

      “玉机兄不必如此客气。”自己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救下,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可他以为这一拜就能抵消自己所做之事,未免也太不惜命!

      才夸他识时务,这么快就犯傻,果然,是夸不得!

      待到更深露重,玉机将心中所想斟酌再三,终于提议:“既然你我皆是身在局中之人,何不联手破这迷局?”

      他这是决定孤注一掷?拖人下水?

      商繁胥微笑:“玉机兄想要如何联手?又想要破什么局?”

      玉机怕他迟疑,更怕他拒绝,吃定他对柳兆衡关爱至深,故意提点他:“看来你并不知这其中厉害!看柳姑娘也并非心思深沉之人,你怎会看不出她来历?”

      没曾想,这却犯了他的大忌:“兆衡如何惹到玉机兄了吗?”

      原本说来,他义妹给人家未过门妻子设下魔障,又威胁要取人家性命,这如果不算惹到,那怎么才算惹到!

      玉机只道他确实是对这个义妹疼爱至极,也没和他们一般见识:“倒不是因为我,我也不是小气之人,岂会为难她。”

      商繁胥的脸上带着笑意,听他又道:“只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想查出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秘,却苦无头绪,这回我确定柳姑娘的来历是和他们有关,就算柳姑娘和他们并非一路人,但透过柳姑娘,我们就能打探到更多……”

      “玉机兄果然是考虑得细致入微,我竟没有想到。”商繁胥感叹得很真诚,担忧得也很直接:“可你说过,从前的所有证人证物都已经被人故意抹去,这次你想借助兆衡,就不怕……”

      玉机以为他是担心柳兆衡的安危,对他保证:“你放心,我必定拼死也会护住柳姑娘周全的。”

      自己义妹的安危,当然是商繁胥考虑的头等大事,有人的自不量力,他又何必挽留:“既然玉机兄有这句话,我就不再说什么了。”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非死不可了!

      陷入昏睡的柳兆衡自然是不会知道商繁胥这边心意已定,正有所部署。昏睡中她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族兄的声音……

      族兄对她道:“长久以来,族里并不是没有出过叛徒,然背离我族而不死者,从没有过。”

      这话字面意思她能听懂,但就是不知,为何族兄会说得这么隐晦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上次族兄用了缚魂令却又放过他们,是不是族兄对他们心软了?

      所以自己这时候会梦见这句话,以为族兄在提醒自己,纵然从没有过的,但从今以后开始有也不是不行,只要不让族里知道就是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余人,不知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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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难免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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