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40、言传身教

　　她也真是够可以的！

　　一见他出现也毫无恭敬之意，更无畏惧之心！先是不客气的来探他的鼻息，接着又扑上来听他的心跳！

　　这还不止，她还胆大包天的揪他头发，踩他影子！

　　他只当她没见过世面，不和她计较了，哪知她竟得寸进尺的来掀他衣服，说要看他有没有肚脐眼！

　　元集真是给她闹得哭笑不得，男女有别，她就没个常识吗？

　　杜轻舟被他推了一下后，整个人愣住了！

　　元集真本还以为她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男女有别，她不该待他这样亲昵……

　　哪知道，她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回事！

　　在她心里，岂止是是根本没意识到他是男子，更甚者可以说，她根本没把他当做人来看待！

　　现在让她愣住的是，他的手竟然是冰凉的，而且不止他的手，她再仔细一摸，他的脸也是冰凉的，浑身都是冰凉的……果然他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禁有些失落，却更大着胆子的贴上去闻闻他身上的气味……

　　元集真起初是没懂她这用意，而后才想到，她这是想闻闻看他身上有没有尸臭味……

　　可她认真闻了许久，就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冷香，幽幽的，淡淡的，好似一种茶香……

　　元集真一脸好笑的将她从身前拉开：“喂，你以为我这是借尸还魂回来的？”

　　“不然呢？”尽管他身上没有尸臭味，但他浑身冰凉凉的，没准他就是……

　　元集真赶紧叫她打住，别太胡思乱想，省得把自己吓到！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以你如今有限的常识，你想不到这一层我也不怪你。不过，你要是任意地歪曲诋毁我，我可对你不客气！”说到这里，他横了她一眼。

　　“小气！”兴许他的确不是借尸还魂回来的，但他到底是怎么从云霄幻境中化形出实体来到现世的，她是真的很有必要知道，“阿真，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吧，这对我而言特别重要。”

　　元集真自是能想到她为何会关心这事：“你娘想学我这样，起码再等一百年。我觉得，你有生之年看不到她活灵活现站到你面前了，不过，或许哪天你也会用飞仙令寄居在哪件器物中，若真有那一天，我倒是有空慢慢教你。”

　　这话太过一针见血，杜轻舟听后难免有些灰心：“那就有空再说，一百年后的事，确实不用不用急于一时。现在嘛，我们还是先去找关虔好了。”

　　为替她考虑，元集真特意化了个刑天之境带她走到关虔那里，省得被什么不相干的人撞见。传出些风言风语。

　　在去的路上，元集真是主动和她找话在说：“你也知道了，关虔学这剑法，我会他用一年寿命做交换，你怎么也不替他求求情呀？”

　　杜轻舟在知晓他以刑天之境带她一同隐匿了身形后，便也对他直言：“这是关虔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替他做决定。你要拿他一年寿命来换，即便我求情，即便你当面答应，万一你阳奉阴违偷拿了他的寿数，我也不得而知啊，又何必逼着你对我撒谎呢。”因为不用担心这话被别人听去，她也就老实作答。

　　“你竟能这么懂事，从前我倒是小看你了。”元集真笑了笑，傲慢地昂起头看她一眼。

　　杜轻舟也笑了笑：“怎么，你以往就觉得我是个无知妇孺，只会无理取闹？”

　　虽然自己化形而来，她乍一看挺好奇，冲着自己就在又摸又看，却是真的不见她对此有多大惊小怪，甚至她连尖叫一声都没有……元集真见她完全就没怕自己，走了几步后，突然起意想吓唬吓唬她：“说到底你是自私，你求我救你爹和你师兄们，却从未想过要拿什么回报我，你就不怕我其实已经偷拿了你的寿数吗？”他说着，还装腔作势在她头顶上做出一个五指逐渐收拢的虚招。

　　杜轻舟仰头看他甚是自负地收拢了身形修长的五指姑娘，而后他露出更为自负的一笑，她也不甘示弱，立马就朝他顶回去：“说到底你是不会吃亏，毕竟你是长我几百岁的祖师爷了，怎么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若是你想让我早死，我也奈何不了你，还不是只能苦苦挣扎一下就无奈地去死。反正，我一旦死了，也就少一个陪你聊天解闷的人罢了，反正你对此一向都无所谓，大不了你就一直自言自语嘛！”

　　说到此刻，她顿了片刻，表情很是无奈：“虽然我这人有着挺好玩的个性，不仅可以陪你聊天解闷，还特别理解你，体谅你，能让你乐意与我说说话，看你和我说话的频繁程度就知道了，你是好久没有找到谁能陪你聊得这么投机了……”眼见元集真的表情越发阴沉，她适可而止地叹了一声，“一旦我死了，你也就是继续闭关而已，或许你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倒是我的出现，打扰你清修了。”

　　“我发觉你真是越来越看得起你自己了！”元集真一脸冷漠，语气也是冷飕飕的，心里却是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如此和她聊天挺新鲜有趣的。

　　虽然他是顶着张阴沉沉的表情在说这话，看上去威势十足，但按照元集真这人的个性，他要是真的生气，直接就能要了她小命，怎会耐心来和她瞎扯。

　　于是乎，她就顺着他的脾气，对他哄道：“阿真，你也知道的，你对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看不起的，对他们视若草芥，根本懒得理会他们。但你却至今都一直挺乐意理我，所以我觉得我该更看得起自己一些，而且……”

　　本来是想他帮助了关虔以后再问他一些事的，可正好说到这里，她估摸着要不自己这时就问了！“而且，作为玄元……”

　　可元集真如同能探究到她的想法，很快转移话题：“而且什么而且，看把你得意的！你废话这么多，眼看我们就要到关虔那里了，待会儿你记得老实待着，别总是咋咋呼呼，不要浪费了人家关虔这一年的寿命。”

　　“那还不是你小气！”知道他是提醒她到时候不要影响他教关虔，趁着眼下暂时没到关虔面前，她又笑着顶他一句。

　　知道她对这事耿耿于怀，元集真这时向她说明：“你们常人一年的寿命，于我而言也就不过尔尔，也就只够供我从云霄伞中出来现身一天的。因那剑法并不适合你学，所以还得我亲自出来教他，我收他一年寿命便亲自教他一套足已独步天下的剑法，其实没占他便宜。”

　　“原来如此。”他这意思，自己这些活人一年寿命只能让他出来蹦跶一天，他还真是个神仙了！

　　尽管她心里将信将疑，嘴上却还是委婉说一句：“难为你想到要对我解释，我又没有怪你……”

　　元集真轻哼一声：“你嘴上说没有，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你以为我傻呀，会不知道你这点小心思。”

　　此刻的刑天之境由他发起，以他之力，这个刑天之境的境界远高于孤山一族所能布下的最高境界刑天圣境。任谁进入他的这个境界中，心里想什么不用说话他都能知道，而且不仅如此，待会儿他教关虔时也会仅以关虔能见着他的姿态出现，是以关虔并不能发现杜轻舟一起过来，而其余人也无法看见他和杜轻舟在这里。元集真觉得，自己能想到如此不给人添麻烦的好办法，真是太聪明了！

　　听他这么说了，杜轻舟便把如鲠在喉的问题问出：“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到底有没有拿走我的寿数呀……”

　　“自然是没有。”他回答得很利落。之前她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她很看得起她自己，没想到还会对此有所怀疑。元集真不觉有些生气！

　　“那商繁胥呢？”为防万一，她又问一句。

　　元集真不耐烦道：“好了，不要挨个问了，都没有。你说的不错，我是好不容易能遇上个还能说说话的，我可不想你死得太早，也不想你活得太累。”

　　“这么说来，你待我还挺好。”虽然他脾气不好，全靠她担待着，但他的确待她不薄。

　　她这个想法被他读到了，他就忽然没那么生气了，笑着赏给她两个字：“臭美！”

　　走到关虔那里时，蒋芝素也在。杜轻舟正担心待会儿自己从刑天之境里现身出来，会被人家逮住东拉西扯说许多事，元集真告诉她不会，因为他不打算让人看见她在这里。

　　元集真现身前先是双手一推，瞬间在关虔四周聚起一片白蒙蒙的迷雾，即便蒋芝素还站在关虔身边，顷刻间便被迷雾遮挡了视线，使他们无法再看到彼此的脸。

　　这迷雾看上去和云霄宫总坛前那片云雾类似……杜轻舟如此想着，就听元集真对那二人道：“关虔，你快告诉这女子，本尊仅仅是来教给你一人剑法的，其他人不许在场。”

　　他的语调很傲慢，这便是他一贯的个性，独断专行，从不屑与人笑语相待。

　　不等关虔回应，蒋芝素已喊道：“何方高人，尽管现身便是，我药王庄蒋芝素在此，我并非是要偷学你的剑法，只是……”

　　“只是不放心他，对吧？”元集真冷笑一声，又继续对人冷嘲热讽，“关虔，若这事你做不了主，本尊这就自行离开，往后也不会再过问尔等的闲事。”

　　说着，那迷雾又顷刻间退去，关虔赶紧嚷道：“弟子愿意跟随前辈学习剑法，前辈别走。”虽然感觉这忽然聚拢忽然又消退的迷雾太过诡异，虽然这来人声音也是听起来如同少年人一般，但想着对方是经杜轻舟介绍来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自己叫他一声前辈，也不算吃亏。

　　随后，他拉着复而又出现在眼前的蒋芝素：“蒋大小姐，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不要惹得前辈不悦。”

　　蒋芝素点点头，自知不是任性的时候，不过临走时还是对关虔说了一句：“那你自己留神一些。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你可以叫我芝素的。”

　　“知道了，蒋大小姐。”关虔笑着推她快走。在他心里，就是高兴一辈子都捧着她做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蒋芝素走开没几步，再一回头，关虔的四周再次被迷雾笼罩，然后她又听到了刚才那个声音，十分傲慢道：“从现在起到明晨卯时，本尊会好好地将这套剑法传授给你，你可要睁大眼睛，不得偷懒！”

　　蒋芝素停下脚步片刻，虽心底好奇到底这元集真是谁，竟如此嚣张。但听见关虔恭顺的回复了对方一句“弟子听命”后，她还是压住了脾气，选择离开。

　　参考了杜轻舟的意见后，元集真现身时是黑巾蒙了面的，因为她说他长相太年轻又太俊秀了，看上去吓不到人，如果蒙面出去，威慑力会增强一些。

　　元集真笑了笑，觉得她这话也有些道理，从前他在世时，的确因为这张脸惹过祸端，当然，更惹祸的不是他这张脸，而是他这张嘴。

　　所以，他蒙面出现在关虔身前，随即手势一转，让那迷雾自行转换成一个圆圈将他和关虔围绕起来。关虔见他蒙面而来，正想问他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却又想着，世外高人也都是这个脾气，仗义出手，为善不与人知嘛！

　　这时，元集真十分傲慢的说了那番话，又为防对方等一下学得不够用心，他以要测试对方功夫的深浅为由，主动让关虔先对他进攻。

　　关虔自然知道这又弥漫开来的迷雾不是自然而然就有的，定是受他的深厚内力所驱策的。但他蒙面而来，语气又始终是轻慢不羁，身形与声音也极为年轻，关虔倒是想会一会他，看他到底能有多厉害！

　　元集真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三”字，意思是要给关虔三次挑战自己的机会。

　　第一次，关虔剑未出鞘便被他迅速闪到了眼前，他一手按住关虔的剑柄，一手掐住关虔的脖子，嘴里漫不经心说了声：“一次！”

　　第二次，关虔剑一出鞘便被他一手束缚住手臂，他直接将这剑架在了关虔脖子上：“两次！”

　　第三次，鉴于关虔说自己还未曾出招，所以有些不服气，于是元集真便摊了一下左手，示意他尽管出招，这次他不会这么着急。关虔拔剑出鞘，因不甘心被他小看，特意使出了自己特别用心专研过的一招剑法，谁知动作才比划完，眼见自己的剑要刺到元集真身上，可元集真身形一晃，接着抬脚一踢，直接踢到他的手腕，他一时不察，手中佩剑瞬间被元集真踢飞出去，接着元集真不经意地扬起手，他的佩剑便乖乖的落到元集真手里。元集真挥剑割下他的一缕头发：“三次！”

　　关虔虽然还是不服，但也不得不服，自己确实不是元集真的对手：“弟子甘拜下风，还请前辈教我。”

　　杜轻舟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虽知道他这人没耐心，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耐心吧，说什么给人家三次机会：第一次没让拔剑；第二次一拔剑就缴剑；第三次终于可以出招了，可出招过后立马被他一脚踢飞了手里的剑！

　　他这也太蛮横了吧！

　　虽然不指望他耐心很好的教人家，但也不能一来就这么给人下马威呀！

　　杜轻舟正觉得自己该提醒他一下，人家关虔也是倔脾气，他不能这么态度强硬的去压倒人家！

　　谁知，关虔还挺吃这一套的，虽然脸上看起来是不太高兴，但完全就是乖乖听话了，根本就没有反驳他，接下来他怎么教，人家就怎么在练，基本就是全程都在对他言听计从。

　　杜轻舟本来想着，自己也来跟着学，不是说学过了这套剑法之后就能打败上官昉吗，想来这是套极为厉害的剑法。自己学起来定然比关虔学得更好更快，待会元集真教会了关虔，她也来把这套剑法在元集真面前比划一次，要让他说说看谁练的更好！

　　废话，不用他说她都知道，当然是她练得更好！

　　可哪知，看他一步一步教给关虔那些动作，如此折过来，如此撇过去，看上去倒是容易学，可他这就是将一招拆解开来做的动作，一旦那动作连贯起来合成一招，不好，她把这一招使出来后觉得自己手快断了。

　　这也就是第一招，接下来第二招也是这样在教，先一一做出那些动作，再连贯起来汇成一招，不对，这次她练习第二招后，感觉自己是脚要断了！

　　而后是第三招，第四招，循序渐进的教，最后教到第七招。元集真把这七招教完后，便说后面没有招式了，一共就是七招。关虔问这套剑法叫什么，元集真说这叫“残剑七式”，接下来便让关虔依次的开始重复练习，他不时给予指正，偶尔还做做示范。

　　杜轻舟也是将这七式剑法记住了，可她练习起来完全是痛苦不堪的，前面两式练下来感觉是手脚都要断了，后面几式更是离谱，是脖子要断了，腰要断了，练到第五式时几乎头疼欲裂，第六式和第七式她虽记住了招式，但完全不敢再练，这个练的过程太痛苦了，简直要命！

　　可为什么关虔看上去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抱怨，一一都照着练，他就这么听话，听话到能忽视这么剧烈疼痛的地步？

　　对于元集真能教得从容不迫，她自是认为对方是个异类，或许是不觉得疼痛的，但关虔和她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他怎么能忍住这种痛的！

　　怕痛是人的本能，意志再坚强也难以驾驭本能，怎么关虔竟如同完全能抵御住痛苦一样？

　　因为元集真正在用心教导关虔，所以杜轻舟也暂时把疑问憋在心里，没有去打扰他们。

　　不觉天边有一丝光明隐现，抬头一看，竟是快到卯时了。

　　这时关虔已然是将这“残剑七式”的招式给记住了，虽不至于能熟练掌握，但元集真说，能练到这样，再苦练半日便足已战胜上官昉了。

　　临走前，元集真嘱咐他，对阵上官昉时切忌恋战，最好二十余招便将对手打败，实在不行就勉强战到三十招就不能再多战下去了。

　　关虔问了一句，若三十招后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呢？

　　元集真笑了笑，对他说，无论如何他在第三十一招时，必定会取胜的。

　　关虔本还想再问，却见元集真手一招，重新将周围的迷雾围拢过来，待关虔叫出一声“前辈”，那迷雾又顷刻间消散开来，而元集真的身影已一并不见了踪迹。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确实是前辈高人的做派！

　　关虔朝着去路拱手一拜：“多谢前辈指点，关虔受教了。”

　　元集真再次步入刑天之境当中，拉下蒙面的黑巾，他告诉杜轻舟，他们该走了。杜轻舟本以为他是说该回去了，便一面往回走一面向他询问，为什么这“残剑七式”自己练着痛苦不堪，关虔练起来倒是没事人一般。

　　元集真说，这剑法如今被他取名“残剑七式”，原本是有十一式的，可惜任何人练此剑法练到七式就能使人痛苦得想去死，正常人都无法练到第八式，所以，他觉得后面的八式到十一式就没有传下去的必要了。

　　杜轻舟听后有些疑惑，莫非只有练这么坑人的剑法才能战胜上官昉？

　　元集真笑言，自己原本是有百十来种办法能助人战胜上官昉的，但如今时间有限，关虔的天赋也有限，只得这种办法最稳妥。她倒是不用担心关虔练这剑法会感觉痛苦，因为他之前传授给关虔的心法，便是教他如何抵御这种痛苦。不过……

　　杜轻舟听到这个“不过”，眉头一条，她就猜到会有什么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