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35、约法三章

　　晚饭时便是鼓励大家可以喝酒了，枢机库珍藏的佳酿，其余门派带来的好酒，反正仗着此地有药王庄与不盈谷的当家人齐聚一堂，大家看上去也是没谁怕喝着喝着就中毒的，是你也咕嘟咕嘟干了，我也咕嘟咕嘟干了。

　　和中午时一样，晚上这顿饭杜轻舟也和蒋芝素坐在一起，同桌的还有唐慎显、沈星辉和李高义，以及其余正派人士的接班人。

　　杜轻舟和蒋芝素闲聊，说起沈星辉看上去怎么沉静了不少。蒋芝素告诉她，半年前沈星辉娶了旦天澜之女旦霜，自此便是收敛了脾气，整个人稳重许多了。

　　听蒋芝素说，这沈星辉和旦霜的好姻缘还是商繁胥给牵线促成的……

　　杜轻舟只觉得商繁胥这枢机库掌印怎么成天没做什么正经事，一心就铺在与人成就姻缘上了！

　　正想到这里，就听蒋芝素说了她和关虔的事了……

　　约莫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然而商繁胥答应她要帮她促成此事，说若是这次正邪大会期间关虔出现在枢机库，这事就能成。

　　因为沉睡两年，杜轻舟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竟然要走到一起了，但想到商繁胥的本事，似乎他是做过不少化腐朽为神奇的事了，能将蒋芝素与关虔撮合到一起去，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听蒋芝素言语间倒是对关虔有些情深意重，不禁也希望关虔是同样的心情在看待对方的，反正他曾经想过的何循循已是不能去想了，他又怎能太过死脑筋呢，人家蒋大小姐比起何循循来，那可是好上千百倍了！

　　后来，蒋芝素又问起她和商繁胥的事，似乎作为闺中密友，既然人家坦诚了心事，她杜轻舟也该大气一些，当把她的这些感情纠葛也和人家分享一下。奈何她与商繁胥的这些事，如同那蛛网一般晦涩难懂纠缠不清，她自己都无法理出个头绪来，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憋了许久，她只是对人家说了一句：也还好吧……

　　蒋芝素听她这般敷衍了事，只当她如今是过得太昌盛欢快了，所以不想说出来叫自己听着羡慕难受，便没再问太多。

　　片刻后，蒋芝素又提醒她该去劝商繁胥少喝些酒，就算提前给他服下醒酒药，他也不该喝成这样。

　　杜轻舟本就不想去劝，省得她一过去反而被抓住一起喝，万一商繁胥心疼她，只怕还得喝了更多的酒，万一商繁胥不心疼她，她心疼自己也更不该去。再说，听他服了解酒药，她就对蒋大小姐说，自己对药王庄的药很有信心，对商繁胥也很有信心。反正就是太有信心了，所以没必要她亲自过去劝。

　　蒋芝素听得一愣，只觉她果然是被商繁胥好好疼爱照顾的，所以才能说出这等天真无邪的话来。

　　散席后，杜重瑕把女儿叫过来，叹了口气后让她扶着商繁胥回去。临走前反复叮嘱，说一路小心些，要注意安全！

　　杜轻舟听得懵懂，没想到他是在提醒她注意安全，别被商繁胥借醉拿下了，还以为爹是提醒她，到了晚上更要小心邪教之徒前来偷取枢机库的珍宝，既然把商繁胥这枢机库掌印交到她手里，是让她务必要保全他的生命安全！

　　她估摸着商繁胥是真的喝醉了，整个人都压在她肩上，她重任在肩，走得很是费劲，跌跌撞撞才将他扶到了止步亭。

　　才扶他在止步亭前的石阶上坐下，他立马是一头栽倒她怀里，她拍拍他的脸，他也没个回应。

　　这时把他扔在这里，万一待会儿哪个狂徒过来将他劫持了，这可如何是好？

　　杜轻舟思来想去，便陪着他在石阶上坐一阵，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偶尔也低头看看他的脸……

　　其实吧，他这人长得是真不错，也难怪当初会被群芳谱上那么多家世显赫的好女子看上……所以，她也至今疑惑为何那公主那才女会为了那人就对他见异思迁……完全是瞎眼到毫无道理呀！

　　当然，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毫无道理的事，不然他这么好的条件，即便被她始终爱答不理，他怎么也从不放弃呢？

　　“轻舟妹妹，你看这么大好的晚上，我又是醉着，你就不想借此机会对我做些什么吗？”商繁胥虽然头脑有些晕乎，但因为吃了醒酒药，喝了许多酒也还是清醒着，被她抱着她却迟迟都没下手，他有些按耐不住地问她。

　　他突然开口说话，眼睛却没有睁开，也不知是不是说的胡话。她捏捏他的脸：“你到底醉没醉？”

　　商繁胥哪里会说自己没醉，若是说了没醉，她哪里还会陪自己待着：“醉了呀，你不是知道我醉得都走不动了吗？”

　　“那人家说酒后吐真言，你已经醉到这个程度了吗？”如果真的醉了，她正好有些话想问问。

　　她这话让他欣喜又忐忑，睁开眼后很认真地盯着她：“我想，我就尽量对你酒后吐真言吧。”

　　“那好，我问你……”

　　机不可失，反正她有些关于裴织的事想问问他。

　　原本他还以为她会问些不得了的事，没想到她居然是问的裴织，他松了口气，对她笑了笑，说那裴织从前她也见过的……

　　可杜轻舟分明记得自己没见过那张脸，虽然她觉得对方并非实至名归的琼华册第一人，但不可否认，那张脸也确实是容颜绝美。

　　可商繁胥坚持说她见过，听她还是否认，他就说出了她当时见过的那人的名字：珠玉！

　　杜轻舟惊讶之余不禁感叹，她珑凰斋的易容术居然如此高明！

　　商繁胥笑言，人家易容术高明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那时整副心思就没在看人家的脸上，她看他都不甚用心，更何况是对珠玉。

　　杜轻舟对此也没有否认，那时的确她觉得事不关己，没有对他身边的人花什么心思，对他本人也是特别反感，满心戒备。

　　他说打从对方进到府里，他便知晓对方来自珑凰斋。而且，正因为对方来自珑凰斋，他才特意将对方招到身边来。

　　那时正好是他夺下了群贤谱首位，是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裴织那时进府，其实也是出于人家珑凰斋对他这群贤谱首位的看重，他自认是不该拒之门外。

　　而后他突然病重，在家里静养四年，四年里对方对他伺候周到，虽然时常流露出思慕的眼神，但从未逾矩。直到封国四美同时进府的前一晚，裴织才特意在他面前展露真容，那确实是一副不错的相貌，接着她就是一番真情实意的表白，说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她一直都爱慕于他，即便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可也想他能垂怜她一晚，让她心里有个慰藉。说到这里，便一面落泪一面宽衣解带……

　　说到这么刺激的时刻他不说话了，杜轻舟很是关心后续剧情：“那她后来是脱到□□了还是怎样的？你倒是快说呀！”

　　商繁胥头大的表示，自己当时见她开始脱便转身背对她了，不管她要怎么脱，反正他不想看。

　　杜轻舟挠了一把头，很是遗憾：“那好可惜啊，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送上门来的，你不看白不看！”

　　商繁胥见她那表情，是真的没在紧张自己，一下有些生气：“轻舟妹妹，这事开不得玩笑！”

　　杜轻舟为了听到后续故事，便哄了他几句，让他别生气，赶紧接着再往下说。

　　商繁胥撇撇嘴，在她催促中继续下文，他说那时人家一个容颜绝美的姑娘哭哭啼啼的在他身后脱衣服，若换做常人可能就半推半就了，可他那时想，莫非为了让人家心里有个安慰他便要牺牲了自己，他还不至于这么大无畏。他原本以为珑凰斋里教出来的能有什么高明手段，没想到，竟也是这样低俗不堪……

　　杜轻舟打趣一句：“兴许你要是躺在床上去了才能领略那些高明手段呢，哎，你也真是不识货呀，错过这等好事！”

　　说着，还惋惜地拍了他脑门一下，商繁胥立即冲她大呼小叫：“轻舟妹妹，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激动，杜轻舟又笑道：“那这回裴织会过来参加这场大会，你要不要去与人家再续前缘呀？”

　　“你越说越没个章法了！”商繁胥气得一扭头，不理她了。

　　杜轻舟再次哄他：“好好好，我知道你冰清玉洁，不该在这事上与你说笑，是我错了。”

　　商繁胥又哼哼了一阵，杜轻舟见他这酒劲也过了，便推开他准备走掉，他赶紧将她腰抱住：“那珑凰斋历任斋长几乎都在我商家人面前铩羽而归，启玉坤的娘当初就无法打动我爷爷，启玉坤本人奈何不了我爹，到了她的弟子这辈，即便是裴织又如何，我莫非比我爷爷和爹要差一些吗？凭什么要着了她的道！”

　　一般人想着或许是我自己意志坚定不会上当受骗，而他想的居然是不输给他爷爷和爹所以绝不上当受骗，他果然想法是异于常人呀！

　　杜轻舟哭笑不得的劝他松开自己，他见她难得脾气好一回，便磨蹭着要和她谈条件，她也没当回事，他才没和她磨多久她就说，只要他松手，她便坐下听听他有什么条件。

　　他半信半疑地将她松开，还以为她只是说话诓自己，哪知她竟真的又坐下了，还笑眼微眯的问他到底想谈什么条件。

　　他估摸着自己这时要是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必然会被她一顿暴打，他思量再三后，对她说这不是谈条件，而是要要合情合理的与她约法三章，关于这次正邪大会上的约法三章。

　　杜轻舟想来是自己今天表现得太冒头了，先是上午与上官昉等人有过言语争执，下午又亲自动手料理了那么多意图不轨的邪教弟子，兴许他是担心明天正式开会时她又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生怕她的言行会破坏了大会的祥和氛围，唯恐因她一人之故，引起整个武林的动荡！

　　诚然，他这么想着实是太看得起她了，正道十大掌门个个看上去昂扬挺拔、龙精虎猛的，才不会指着她一人充门面呢！而且，那些邪教头目又不是傻的，人家今天肯费点心思同她周旋，也不过是想趁机打探一下正道人士这边的心思，然而人家在发现她乃是风格迥异的正道之人后，竟越发兴起的想和她再多沟通几句，这倒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或许就是这样的始料未及，让他想对她来个约法三章吧！

　　她也没说什么，就问到底是要如何约法三章，他不妨说来听听。

　　他温柔地笑起来，便细细地将那第一条，第二条和第三条都说给她听：

　　第一条，若叫她一声“轻舟妹妹”，接着没有下文，她便记得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第二条，若他说“够了”，她就速速到他身边去，不要再理人家说什么做什么。

　　第三条，若他挡在她的身前，她就乖乖躲在后面不许出来捣蛋。

　　她听着这些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自己答应下来也没有多大妨碍的，就没与他争执什么，较为乐意的答应了。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他不禁有些贪心起来，是否自己还提什么要求她也会答应了，正如此寻思，就听她笑着对自己问：“商掌印，我突然有个疑问呀……”

　　“轻舟妹妹尽管说来便是，为夫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愉快的发现，这为夫如何如何，近来自己也是越发说得顺口了，而且她也是几乎没怎么反驳过。这是个好兆头！

　　“说得好听！”杜轻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越发靠过来的脸，把他戳得离远一些了才又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当初为了什么事就答应了别人三个要求呀？”

　　“好像是有这回事吧。”听她说得含糊，他也故意装傻。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你要答应别人三个要求，而不是答应我三个要求呢？毕竟人家答应了，我却不答应，你也是奈何不了我的呀？”其实早在她知道他答应过那人三件事时她就有此疑问了！今晚正好说到这里，她便把疑问抛给了他。

　　“轻舟妹妹是想让我答应你什么吗？”看她并非是生气的，但为防她说着说着就突然气恼起来，商繁胥赶紧顺着她说，“我自然可以答应你三个条件，可我一旦答应你了，你要如何回报我呢……”他的眼睛在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

　　他这不怀好意的居心是一点没想掩藏，她瞥他一眼，懒得再理他，挥手就要起身走开。

　　他再次将她的腰抱住，死活是不放她走，追问她究竟想要他答应三个什么条件！

　　她没好气道：“你觉得我傻呀？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给框起来，原本就是我说什么你都得答应的，我何必还向你讨要三个条件，你说是不是？”

　　他点点头，笑容甜蜜：“没想到，我的轻舟妹妹，竟是这样聪明的。”

　　“好了，我看你已经彻底醒酒了，赶快回房去歇息了，我也该回去睡了。”打了个呵欠后，她也着实有些困乏了，可他还是耍赖地不撒手，她只好用力掰开他的手指。

　　他哪里甘心她就这么离开，立马将她圈得更紧了些：“你就这么走了吗？”

　　“我若再对你做些什么，只怕你今晚就要睡不着了。”她用言语暗示他，若是敢强留，定要把他暴打一顿！

　　可他却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我没关系的。”

　　杜轻舟哭笑不得，好不容易从他手里脱困，见他又起身跟上来，她试着对他好言相劝：“可我有关系呀，好了，别拉拉扯扯的，商掌印，明天还有江湖大事等着你去决断呢，别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就妨碍了你的大业。”

　　他一笑，这才放她离开，待她走出几步后，他轻轻叫了一声： “轻舟妹妹！”

　　“什么事？”她停下步子，转身看了他一眼。

　　“约法三章第一条，我若叫你一声轻舟妹妹，接着没有下文，你便记得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商繁胥重复了和她的约法三章第一条，见她是乖乖照做的，他很欣慰，“很好，你是记得我们的约定的。”

　　“别神神叨叨的，赶紧回去睡觉！”在确定他确实没什么要紧事后，杜轻舟再次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后，杜轻舟想着明天就是一日一战了，也不知究竟会是个如何的战法？

　　一般说来，首战的意义至关重要，若是首战告捷，必然是开了个好头，于士气方面也是一大激励，若是首战失利……

　　唉，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如何就会首战失利了！有她爹坐镇，是绝不可能让这等事发生的，如若现在还没有开打便想着失败，那她最近每天练功练到腰酸背痛，这到底是图什么呀！

　　就今天在广鸿堂上照面的这些邪教人物，她掂量着凭自己的战力，就算用上令术加持，对战云霄宫乔善因和不盈谷上官昉也是有些够呛，但若勉力拼死一博，还是有些胜算的。

　　长善门绪修致和容言居季舜二人则是实力与大师兄等人不相上下。

　　至于治光教司徒无量、玄元神宗谭苏、盛剑集翁泽莲，这三人若是出手，只怕就只有老一辈的正道掌门可以克制他们，年轻一辈里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而我执涯黄盏、珑凰斋启玉坤和若水派牟槐之流，那简直是随便收拾，沈星辉和李高义之辈就可以将他们打哭了。

　　另外还有那些邪教各派的护法呀，长老呀，堂主呀什么的，虽然也是有些高人，但不论怎么算，正道这边实力强悍的终归是更多，要把这些人压制住，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想到这里，不仅觉得赢面很大，只要合理选择出战的人选，搞不好可以每场都打胜！

　　但到底是如何安排出战人选，只怕她爹和商繁胥心中早有腹案，显然他们是比她更了解制度规则，也更善于掌控调度。她只管听他们调遣，不去横插一脚，如此便不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这一夜，想着不日即将参加的比武，她斗志高昂之余也是睡得挺安稳，第二天不等人来叫便已然是起床在练功了，待到蒋芝素带着灵兰过来时，她也正好收剑入鞘。

　　蒋芝素过来寻她，正是要告诉她一件令人欢喜的好事，原来昨晚子时，关虔已然是到了枢机库来。

　　按商繁胥说过的话，这就代表蒋芝素和关虔是有戏的！

　　杜轻舟也是替她高兴，这时却又听她一叹，说关虔既然来了，作为药王庄未来的女婿，兴许要让他代表药王庄，出战不盈谷的上官昉！

　　啊！这不是找死吗！

　　虽然立马脑海里就蹦出来念头了，但杜轻舟没有说出口。不过她看看蒋芝素那焦虑的模样，觉得蒋芝素心底此刻也正是这般发愁着。

　　昨天在广鸿堂上，大师兄介绍她与八师兄蒋知行认识，从前她进枢机库时，八师兄、九师兄和十一师兄，正巧被安排去忙外务了，她没有见到，如今见到了八师兄，她就还剩下九师兄和十一师兄没有拜见过了。

　　现在听蒋芝素的意思，似乎按照惯例，正道与邪教双方这接连九日的一日一战，其余对战倒也是随机调配，但从第四战到第六战，这连续三场皆是固定的。

　　第四战，闻正书院出人对战我执涯。

　　第五战，临剑乡出人对战盛剑集。

　　第六战，药王庄出人对战不盈谷。

　　历来闻正书院和药王庄会让自家子弟拜入枢机库门下，就是为了应对这些不时之需。八师兄蒋知行是药王庄庄主蒋奕直的堂弟的独子，杜轻舟看他的身手和关虔是不相伯仲，虽也算得上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可惜二人皆不是上官昉的对手呀。

　　闻正书院对阵我执涯，原本六师兄宋学成便是闻正书院宋介愚次子，尽管此次六师兄因故未来到现场，但对阵我执涯黄盏那边，现在看起来根本是不足为虑的，宋介愚派出长子宋学达就可以完胜。

　　而临剑乡对阵盛剑集，那么极大可能是李书眉对战翁泽莲，这也是有着极大胜算的。

　　就对阵上官昉这块让人头疼！

　　听蒋芝素说起，半年前关虔曾一时意气与蒋知行有过一战，他有幸险胜对方一招。若是关虔这次不来，那么药王庄应该会让蒋知行参战，然而关虔现在来了，论实力，他或许是真的略胜了蒋知行一点，那么，若他真的视自己为药王庄未来的女婿，他就不该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