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情比金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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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杜轻舟几乎是一夜没睡，倒不是被今天下午所见的狗男女给刺激到了，而是因为她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给吓到了……
在元集真带她从那若水山庄离开时，她心里想的是：
要是能再听听那狗男女说什么就好了，这么亲密的时候，说出来什么话总不至于是骗人的吧？
要是能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话，兴许自己就能知道，商繁胥和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了……
若是商繁胥与他们有关，自己得尽早做好防范，省得被这对狗男女连累到，让她往后过的日子不痛快！
是啊，她那时想的就是这个……
本应是那么苦情的时候，本应是为了那人的背叛而伤心欲绝的时候，她想的居然是不能让人家把她现在的好日子破坏了！
起初她想到要去亲眼一见时，其实也就是不肯被何循循几句话唬弄过去，觉得自己不见他一面不甘心，所以以为自己是对他一直没有死心，以为自己对他还是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分多眷恋，毕竟是那人啊……
可见着面了，她却真的没有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坠入悲愤交加的深渊中无法自拔……一点也没有，连多余的气恼都不想有，甚至还有些庆幸……幸亏当时没有和他走成了，否则现在的局面，自己该怎么办呀……
无论他现在与谁纠缠，完全与己无关，就是因为当初自己没有成功和他走了，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这样想……
因为这就是现在自己与他的关系，他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自己活得怎样好也与他无关！
过去会处处顾念着他，无非是因为那时私心认定他便是自己的将来，他好了自己才会好，可现在呢……自己在考虑将来的道路上，完全就没有这人的微末之地了……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他就是现在死了……
只要他的死影响不到商繁胥，自己是完全无所谓的！
可这样想会不会太决绝了，所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那人又是驸马又勾搭上这才女，说不准往后……唉，算了算了，就算自己是个不肯吃亏的，也不能斤斤计较这样啊……过去发生过的事统统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他不要妨碍到她的将来！
但一想到这里，不论怎样去回忆自己和他的过去，可一想到了现在，她就会果断将那人摈弃开来，没有一点遗憾地，也没有一丝不舍地，她就觉得那人完全是和自己无关的人了，想那些关于他的事做什么，莫非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好吧，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这么绝情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虽然人家传言中她如何对人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实际上吧，这个该怎么形容呢……其实她骨子里，一直觉得自己是朵小白菜来着！
哈哈哈，现在才知道，自己居然不是！
太意外了！
但换个思路想吧，现在她经历的故事，若是落到善于聊人是非编人故事的七大姑八大姨那里，活脱脱便是一出苦情戏啊！她以为会对她不离不弃的那人，竟是不打一声就冲她一剑刺过来，杀她一个防不胜防，接着潇潇洒洒地一扭头娶了公主，还搭上了才女；她以为永远高攀不起的这人，却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照看她的责任，不仅挽救她于危急苦难当中，还不计前尘敢于奉献地和她成了亲！
这时候，她若弃后者而去，逮谁都可以跳出来指着她鼻子骂她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的果断而困惑，绝情就绝情吧，对那人绝情又没什么错……若是她和那人还拉拉扯扯，一见面便来个无语凝噎泪洒当场了，那她才是死不足惜，活该完蛋了！
往后，若然是那人自认和她情比金坚，一有需要便可以拿她去和人当金子换，如这等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事，自己做过一回便罢了……怎么想着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的去帮他换金子换得多多益善！
所以，自己这边能做到绝情，倒也是挺好的，是做了个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元集真就瞧着吧，她这一整晚的睡不着，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叹气，也是瞧得眉头直跳。若是她身在云霄幻境当中，她想什么无须她开口，自己便能明了，可在现世里，若非她故意用令术与自己交流，自己是无法窥探她心里究竟在做什么盘算的。
可只听着她左翻身一叹，右翻身一叹的，元集真听不过去了，主动招呼她：“喂，你到底怎么了？”
元集真这一招呼，她便立马就将自己想着的这些闲事挽了个结，在心里对他笑道：哟，祖师爷，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这个我们先不说，我就问你这是怎么了？那人你总算见着，一回来就这么反常了，你心里很放不下他呀？”元集真虽讨厌她一再拿自己说笑，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她的事。
杜轻舟翻身一下坐起来，抓抓头发，心里道：你觉得我应该放不下吗？是不是放不下才是正常的？
情之一字，若是说能放下便能放下，便不会阻碍那么多原本天赋尚可之辈的成才道路了！元集真本想拿这话去劝她，可转念又觉得，如此来劝，不就是自己默认她为那人辗转反侧是合情合理的行为了吗？
而她在这里做着合情合理的行为，自己却硬是跳出来劝她，这不就显得自己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自己好歹也是长了她好几百岁的祖师爷，怎能贸然做出此等无聊举动，惹晚辈将自己看轻！
正当元集真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挣扎，就听杜轻舟又在问：祖师爷，如果我说我放不下，你觉得……
“什么放不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看你还牵肠挂肚个什么劲！”元集真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凶她，“虽然你资质一般，好歹也被本尊点拨了这么久了，你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该开开窍呀，那一对狗男女在做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见，那等无耻龌龊又伤了你心的人，不知你为何还要对他眷恋不舍！”
杜轻舟听得心中一乐：祖师爷教训得极是，果然我放下他才是正确的。
元集真见她这么快就能想通，立即觉得：不愧是我，果然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尽管以往没怎么苦劝过谁，可一旦自己想要劝谁了，保准是一劝一个准！想到这里不由得志得意满：“那你放下了吗？”
杜轻舟点头：放下了！
元集真见她回答得干净利落，心里虽然十分满意，却为了保险起见，又再次确认：“你莫不是随口胡诌欺瞒本尊吧？若你胆敢这样做，本尊一定会在你面前将那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
杜轻舟脸上露出笑来，自己若是欺瞒他了，他便要去将那人碎尸万段，祖师爷这脑子倒也是蛮灵光的呀！笑过一阵后，心里才道：要是祖师爷你不信，要不要我对你赌咒发誓呀！
“人啊，真要是糊涂起来，赌咒发誓又有什么用！”元集真对此等行为一向不屑，“若是真能放下，那便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做打算，纵然现在心里还有些牵挂，可你想想看，你也不希望往后自家的郎君整天哄着这个，哄着那个，唯独就对你不假辞色，还说，啊，你是我的人，你得大气一些，不要和那些女子斤斤计较了，在我心里，待你是和她们不同的……”
杜轻舟知他是在劝慰自己，不过他的方式方法与常人不同：祖师爷，你怎么说得这般熟络啊，莫非是曾经这般干过？
元集真当即大怒：“你少污蔑本尊，本尊自来是不屑于和这些无聊女子纠缠不休的，也一向鄙视那等朝三暮四之人！”
杜轻舟笑着又逗他：任凭对方再好，你也不会心动吗？
“只要心里已然确定了谁，本尊便绝不会负她，任凭其余人再好，那也终归是与我无关！”话到这里，他轻嗤还一声，“以本尊的定力与智慧，莫非还做不到一生只珍视一人吗？你太小看人了！”
杜轻舟笑着点点头：也对，有些事即便艰难，那人做不到，但我不能认为所有人都做不到。
听她这么说，元集真心情倒是有些复杂，虽已知晓了某些端倪，但他一直没对杜轻舟言明，因为他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正好，今天和她说到这里，元集真试着和她说件事：“喂，既然你眼下也睡不着，不如本尊和你商量个事。”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慎重，杜轻舟也貌似认真起来回应他：祖师爷，你别给我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你明知我现在心情复杂，你要是和我探讨那些关于世间百态、人世沧桑的大事，只怕我现在承受不住！
“谁有空和你说那些虚的！”元集真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又开口了，“本尊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重要，你最好认真听着，因为这话，当年对你娘本尊也说过。”
听他提及自己娘亲，杜轻舟神情严肃地答应下来：是。
元集真见她终于是个认真在听的表情了，便将心里酝酿了不止一天半天的话对她说：“当初将这事问你娘时，你娘说她心里已经有人了，本尊想着，那也不打紧，万一往后她能生出个女儿来，本尊也可以考虑看看……”
对方虽不算言明，但杜轻舟也不是傻的，很惊讶便问：祖师爷！你当年还曾看上过我娘？
“那不是没得选吗？等了两三百年总算碰上个能说说话的，本尊也是不想再等了，便问她怎么想的。”元集真自认这话说得又高傲又自负，但其实当时他问出这句话，心里是很忐忑来着，“可你娘没眼光，那是她没福气，本尊也不想强留她，便问她若是今后有个女儿，那本尊……”
杜轻舟哭笑不得的感叹：爱，结果我娘也不想把女儿托付给你，是吧？
元集真一面翻了个白眼，一面闷声道：“她当时说，她早已做主把女儿许人了，所以……”
所以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你是什么意思？杜轻舟心里乐呵呵地问他一句。
元集真鼓起勇气对她道：“曾你尚未对姓商的那人痴迷，本尊现在问你，若是还可以选，你觉得本尊如何？”
杜轻舟忍住笑意，叹了叹气：可我不是已经和他成亲了吗？
元集真自负道：“本尊不嫌弃你，成亲了也可以和离，本尊自认有这个宽广的胸怀接纳你。”
杜轻舟再次哭笑不得：那还真是谢谢祖师爷的厚爱了！
元集真见她越发没个正形，心里这叫一个气呀，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本尊真的不是和你说笑，你觉得本尊这人如何？”
杜轻舟见他执意问出个结果，便也认真回应：不是说笑，我知道。可你也见着了，那姓商的卑鄙无耻，手段毒辣，若是我闹着和他和离，只怕这一辈子他都不能让我过安生！
对于此事，元集真自有打算：“我帮你把他干掉不就是了！”
杜轻舟听了笑不可仰：若是真的我与那厮性命相连了，祖师爷，你与其杀了他，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这个……那好吧！”元集真毕竟也是究竟岁月洗练的祖师爷级人物了，拿得起放得下，很快便想到了后招，“那如果往后你有女儿呢？”
杜轻舟给他问得一愣：这个……你想干嘛？
元集真很利落地把心里的想法说给她听，听这话的流利程度，貌似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觉得你勉强看着算顺眼的，往后和那姓商的生个女儿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至少和大多数人相比，应该是个伶俐的丫头，所以……”
杜轻舟被他跳跃的思维能力给吓到：祖师爷，这个事可开不得玩笑啊！
所以，元集真最后的这句令人醍醐灌顶的话，便是为什么杜轻舟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的最主要原因！
第二天，这便是在商家住下的第十天了，今天无论商繁胥怎样编些话来说，自己都一定要把他拉走！正因为有这样坚定的想法，所以即便一整晚没睡，杜轻舟的精神状态依旧是亢奋着的。
然而，实际情况比她想象的轻松多了，早饭时商立拙便主动在问管家，说是他们小夫妻回来有几天了。
管家看看老太师的脸色，很懂事地表示，这一没留神，便也是住下十天了。
老太师立即开始感叹：“哎，这不知不觉的，这么快就十天了。轻舟啊，这些日子，住得还挺好的吧？”
“是的，爷爷。”杜轻舟笑着点头，又看了一眼商繁胥。商繁胥低头在喝粥，没有理她。
接着，就听见老太师道：“哎，当初你进门时，爷爷答应过你爹，往后你就算回来家里住下了，也不能让你每次住着超过十天，你爹定是怕你在家里待不惯，所以才强烈要求爷爷应承他的。”
“还有这等事？”杜轻舟听得喜出望外，但脸上表情还是兜着的。
这时，放下碗筷的商繁胥看她一眼：“是啊，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杜轻舟对他哼了一声，心想：是啊，多着呢，可你就是不说，谁知道你肚子里还藏着些什么！
随后，老太师便拉着他们二人在花园里转了两圈，说君子一诺，既然答应了的事，自然不能强留他们继续住下去，今晚上吃过晚饭，便放他们回枢机库去吧。
这一天商繁胥都没有出门，一直陪着他爷爷，或是练练字，或是下下棋，时而还谈论一些朝中局势和天下大事。杜轻舟带着金环银佩一起收拾行装，管家给她准备了一堆吃食给他们路上吃，另外还有许多礼品大盒小盒的，说是让她带回去送人。
收拾妥当后，杜轻舟便规规矩矩站到商繁胥身边去，听着爷孙二人正在谈论一些高深莫测的事，什么气数，什么国运，听得她一头雾水，随后便又见商立拙笔走龙蛇地在一副山水画上提了几个字，说是那夏大人呕心沥血了大半年绘出了这幅山河图，求他在上面题字，然后要拿着这幅画，去送给某位即将告老还乡的好友……
杜轻舟很乖巧地就一直听着看着，反正是听不懂看不明白，所以也没什么见解可发表。
商繁胥见她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把他和爷爷巴望着，看起来是学得挺认真的，但实际上心里全是懵的，大约正憨憨地想着，他们在说什么鬼，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不过，也难为她肯一直把自己守着，没趁着还剩下半天的空闲，就带着她那两个小丫头跑到街上去野……
想到这里，商繁胥便忍俊不禁起来，商立拙收笔后，不经意间瞥见孙子这略带调皮的一笑，随即又看了一眼正愣愣盯着自己的孙媳妇……看来自己这孙媳妇是很合孙子的心意啊！
起初迎回这个新媳妇时，他老人家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是那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枢机库里出来的千金，就怕她的心性太过豪气干云，来到家里待不习惯，没想到，她性子倒也是天真烂漫，会讲理，听得劝，竟是意外地讨人喜欢……见她如此聪慧乖巧，自己便是可以放心了让他们离开了……
晚饭过后，他们便被商立拙眼含泪光地送上了马车。杜轻舟本有意带金环银佩同行，但商繁胥说，他在城中还有个托人在做的物件尚未拿到，打算留下她二人再待上半月，等她们东西拿到手里，再到枢机库来也不迟。
杜轻舟便摸摸金环银佩的头，叮嘱她们好生等一等吧，不久后她们再来枢机库相会。
两个小丫头一面抹眼泪一面点头，自是对她极为不舍的，可想到自己留下是还有东西得拿，便只有安心等着了。
上得马车后，杜轻舟便靠在车窗边闭眼浅寐，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她就是要睡着了。商繁胥见她一上马车便睡，动手摇了摇她：“轻舟妹妹……”
“你别闹！”杜轻舟将他的手一把拽住，本想恶狠狠地吼他一声，省得他老是打扰她休息。
无奈她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任她自以为吼得挺凶悍，却没有什么威慑力，甚至于商繁胥听来，她这柔柔低低的声音，听着是又可爱又有趣。便借着被她逮住了手的机会，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拖，她不偏不倚地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轻舟妹妹……”
商繁胥靠在她耳边低语一声，她竟没有丝毫反应……
待他再一细看，原来是已然睡着了！商繁胥微微一笑，便在她眉间亲吻了一下，见她依旧是没个动静，想来是真的睡着了呀！
“昨日听风楼一会，是否已经让你的心结解开了呢？若是让你再与那人相见，不知你是否会……”趁她睡着了，这些话他才敢对她说出来，“你可知道，我这人是绝容不得别人来唬弄的，若你不是真心待我，若你见着他了，还是想和他一起走，那我……”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己心里正在想的事被吓到了，可能快，他的神情又柔情起来：“你信不信，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他这些话，正睡得沉稳着的杜轻舟自然是听不见的，而隐匿于一旁的元集真确实听得特别真切！
元集真看了一眼正安然睡在对方怀里的杜轻舟，一时只觉对方的行为令人可笑又可叹啊……
作者有话说第118章 情比金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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