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17、大开眼界

　　杜轻舟专注于吃饭，便没有再和商繁胥多言语，却见商繁胥放下筷子，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静了。杜轻舟心里嗤笑一声：刁嘴成这样，饿死活该！

　　等她干完手里的饭，给自己舀汤喝时，商繁胥才开口：“你是知道我就在身后，所以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还是你说那些话时，真的出于你的真心。”

　　说实在的，听她这么利落地表明态度，即便听闻那人在场，她也没有丝毫犹豫便说了要和对方划清界限，听到这些话时，商繁胥心里是要乐疯了的。

　　还有，适才她向他确认是否在意何循循的几句话，商繁胥听在耳里，心里是越发抑制不住地欢喜。但她这人，向来不让人省心，自己曾见过她为对方不顾一切，只怕刚才那些就是她一时冲动的气话罢了，回头真要和那人遇上，不知她会如何取舍呢……

　　不同于现在商繁胥患得患失的心态，吃饱了肚子，等着喝汤的杜轻舟，是正心满意足着：“我就问你，听我那样回答，你到底高兴不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而且就是特别高兴！”不止是嘴上说着高兴，他也货真价实的乐呵给她看。

　　见他这高兴的神色不像作假，杜轻舟便故意逗他：“那你就别和自己过不去。”

　　商繁胥听罢虽面露一丝哀怨，却很快又自我调节回来：“那我觉得，轻舟妹妹说的一定都是真心话了。”

　　喝汤时，杜轻舟劝他该去多陪一下爷爷了，毕竟明天就是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商繁胥挠挠头，貌似才忆起有这回事：“这么快？要不我们再待三天如何？”

　　杜轻舟笑看着他：“要是明天晚上我们还在这里没走，我会打晕你把你拖走。”

　　商繁胥听后一愣，马上就改口：“我逗你玩的，答应你会走，我怎能食言。”

　　“我没有逗你玩。有人曾经对我食言过，我不会给你机会做第二个对我食言的人。”话到此处，杜轻舟已然收敛的笑容，冷冷看向他。

　　他心中一紧，抓住这个机会赶紧问：“万一，刚才他真的出现……”

　　“那他现在一定已经死了。”杜轻舟笃定地回答。

　　商繁胥没她这样乐观，有些担忧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你可能下不去手……”

　　说得这么狠，只怕是为了逼自己硬下心肠来，若是真要杀谁，何至于这么大张旗鼓把想法喊出来，她无非是想让对方害怕，想让对方别出来……

　　杜轻舟看他一眼，端起碗去了金环银佩那桌。

　　回到商府，杜轻舟一进入长见院便闭门不出。

　　商立拙知道自己孙媳妇并非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子，她有什么想法，从她脸上几乎就能看出来，这下沉着脸从听风楼回来，想必是这人见得不愉快。

　　管家也问金环银佩怎么了，金环一直就在杜轻舟身边，知道的自然比银佩多。金环道：“适才何小姐一直给少夫人脸色看，还一直嫌弃听风楼的茶水不好，最后连饭也不吃便走了。”

　　银佩也是见着何循循携那丫鬟走得神色匆匆，但吃饭时听杜轻舟和商繁胥说的那些话，她听得迷迷糊糊，虽不知其中前因后果，却还是有一些自己的猜想：“我觉得，少夫人应该是不满公子总在帮着何小姐说话，所以才生气的，原本他们两人是坐一桌的，可他们说着说着少夫人便坐到我们这桌来了，我看少夫人当时那脸色，真叫一个吓人啊。”

　　金环觉得她这么说也挺不错，便一句话巩固了这样的说法：“是有些像争风吃醋来着……”

　　管家听后点点头，嘱咐她们别把这事乱传，而后便去老太师那里复命了。恰好老太师听商繁胥那意思也是杜轻舟和何循循闹得挺不愉快，自己本想说和说和，却给杜轻舟说恼火了。

　　这老太师和管家二人一合计自己收集的讯息，果然就是争风吃醋了……

　　老太师叹了口气，心中还是向着杜轻舟的：“我家孙媳妇这么好的功夫，何家小姐让她受了气，她也忍着没和人家动手，能做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够明白事理的了。”

　　“谁说不是呢！”管家也点头称是。

　　整个下午，杜轻舟都在房里没出来，商繁胥在门口叫了她一声，她不答应便也没有强行推门而入。

　　好在他比较懂事，如若他真的推门进来，便会瞧见，其实杜轻舟已早没在房里了。

　　她这并非是在和他赌气，更并非是要一去不回，就是心中实在有些复杂情愫无法透彻梳理，蒙混过关又确实不甘心，所以很想去亲眼看看，何循循所谓的那人，他到底是谁！

　　随元集真步入云霄幻境，这可是个比飞仙之域更深层的境地，以云霄幻境为屏障，即便是那人，也绝不可能察觉出她的靠近。

　　说来，其实杜轻舟并不知道何循循住的地方在哪里，好在元集真声称，单凭何循循的气息自己便可以寻到她的所在，他就是这么有能耐！

　　适才见面时，何循循的气息元集真已记住了，在杜轻舟将信将疑的眼神中，元集真嘴角一勾，带着杜轻舟风驰电掣间便已经到了何循循所在的地方。

　　此刻何循循竟然没有住在何府里，而是到了城郊的一处庄院。

　　“你看，那女子就在这里了。”或许是急于邀功，尚在庄院门口时，元集真衣袖一挥，便让杜轻舟透过云霄幻境中的溪水见到了外面的景象。

　　杜轻舟瞧了一眼门口的匾额，肃然写着四个红漆大字：若水山庄。再往里去，没张望太久便见到了何循循的身影。杜轻舟当即一喜，赶快夸他办事得力：“祖师爷果然是个人才，追踪他人的行踪，和狗鼻子一般的灵。”

　　“你说什么！”元集真原本还是志得意满的表情，经她这一夸，有些笑不出来了。

　　想到他一向高傲，不落人后，杜轻舟便改口又夸：“比狗鼻子还灵！”

　　“得了吧，你今天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本尊心性豁达，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她虽然在和自己嬉皮笑脸，可元集真能察觉到，一让她见到何循循的身影，她的呼吸明显就变得沉重了。

　　杜轻舟本还想笑他，“心性豁达”这四个字明显和他不搭调……

　　却见何循循屏退身边的丫鬟后，轻轻扣响了一道房门：“公子……”

　　公子？

　　她是在叫那个人，对吗？

　　立马便没有了和人玩笑的心情，杜轻舟睁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心绪不安地看着外面即将发生的一切。

　　“进来吧……”房中人答应一声。

　　杜轻舟确定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但这声音太轻了，她有些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他。

　　“是。”

　　眼见何循循推门而入，那房内正放着一个挺大个的浴桶，有一男子正闭目合衣泡在里面。

　　水汽蒸腾，房内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杜轻舟透过雾气静静地端详那男子的面容，那人虽看起来是个威仪冷峻的气度，却是长得俊雅风流，如芝兰玉树一般，孤高清冷而隽永华美。

　　这等好容貌，便是在以相貌俊秀著称的孤山一族也是极为难寻的，这不是那人，还能是谁！

　　而在他睁开眼看向何循循时，眉眼中蕴含着一丝柔情，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生气更容易亲近了许多，就像是冰雪遇春便会消融，而他看见她了便是寒意尽退满腔柔肠。

　　“就是他吗？”元集真见杜轻舟看到那人的瞬间竟有些失神，便立马叫了她一声。

　　杜轻舟愣了一下，可不多时便找回了自己的心声：“就是他。”

　　一别两年，自己没在他身边，他却真的活得极好！

　　不仅已然娶了姜国的公主，贵为驸马，还闲情逸致很好的撩拨到了这被天下才子趋之若鹜的封国才女……这也就是自己知道看到的，那不知道没看到的，被他招惹过的女子，不知还有几何？

　　“看上去也不过如此嘛，你至于对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元集真认真端详着那人的相貌，一时没克制住心中的疑惑，便对她问道。

　　杜轻舟被他问得一时语塞，这样的相貌还不算好，那得哪样的相貌才算好？

　　那公主那才女也都是见过世面，遇到过不少俊美高才的男子的，不是那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那人能被她二人青睐着，可见确实是个魅力非凡的人物。

　　至于自己，当年自己会愿意和他同生共死，其实也并非是有多么爱慕那人的相貌及才学，也绝非被他非凡的魅力所倾倒……实在是因为，在她心里，一直就认定了那人便是她终身的归宿……自打被柳暮深抓回族里，那人便是唯一一个顾念她死活，照顾她吃喝的人，那时，若非是他在，自己如何能活到成人……她欠他的恩情无以为报，便以族规为凭，和他立下终身之约，此生要一世与他相伴，不让他独自活在世上受人委屈……

　　是吧，这并非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因为他是我的，我是他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了，我永远不会嫌弃他，他也永远不会嫌弃我。所以，即便那时候，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敢豁出命去参加比武，因为那时自己想着，被人打伤了打残了又如何，纵然自己落下终身病痛，终身残疾，但那人他永远不会不要我……只要那人在，只要还那人在，我活在这世上便不是孤苦无依的，他永远不会不管我，不会不要我……

　　那时，她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当那人被围困住时，她会顾不得一身惨重的伤，顾不得自己只剩一口气，也得冲出去护住他……因为她所想要护住的，岂止是他，还是他们的将来……

　　可事实上，他们哪里来的将来……

　　当初他那么果断的一剑刺过来，让自己沉睡两年不醒，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她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他对她说过的“等我回来”……那么现在，可算是他已经回来了？

　　娶妻姜国的虬人公主，纠缠封国的无耻才女，他这样的回来，实在是把她惊得目瞪口呆！

　　听着杜轻舟的心声，元集真只觉她傻得可笑，可见她神情平静地看向那人，模样呆呆的愣愣的，元集真又觉得她的可笑其实还透着些可怜，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劝她，便默默把她盯着，想着她要是等一下哭起来，自己立时就得狠狠地骂她，骂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省得她胡思乱想得太过……

　　那人看了一眼何循循后，何循循便娇娇弱弱地走上前去：“公子……”

　　不等她再多说什么，那人已然一伸手将她的腰搂住，随即便在她的唇上落下颇为用力的一吻。

　　元集真在极力关注杜轻舟一举一动的同时也用余光瞄着外面发生的事，见此一幕，大惊失色道：“他们居然……”

　　“是啊，他们居然就这样了。”杜轻舟脸上看不出惊讶，只是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

　　一吻过后，只见何循循一脸娇羞，粉拳轻轻捶打了那人胸膛几下，那人便拉起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进了浴桶里。

　　元集真看得又是一愣：“他们竟敢……”

　　“是啊，他们就是敢。”杜轻舟却照旧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

　　水花四溅过后，那人将桶里扑腾的美人抱在怀里，笑着安抚道：“好了，别闹了，陪我好好待一会儿。”

　　何循循红着一张俏脸，蜷缩在他身前：“你好坏呀……”

　　元集真看得眉头一跳：“他们这是……”

　　杜轻舟面无表情道：“凭我的下限，我是真猜不出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令人大开眼界的事来，要不，再看看？”

　　“看就看吧，谁怕谁！”元集真嘟嘟啷啷，心里极为愤慨！

　　她见到这些事情，居然还能冷静成这样，不行，自己不能被她比下去，若是自己一直这么大惊小怪，准让她认为自己没见过世面！

　　那人怀抱着身前的娇弱人儿，一面轻揉慢抚，一面淡淡笑道：“今天真是难为你了。”

　　何循循被他揉弄得呼吸起伏，险些失了心神，娇弱地答应了一声：“嗯……为了公子，循循……循循……理当……如此……”

　　那人见她如此为自己沉溺，似乎极为开怀，又在她脸颊上一吻：“谢谢你，总算让我见到她了。”

　　原来，刚才在听风楼顶层，他是真的就在那里。就在杜轻舟右手边的位置上，从她早晨打哈欠那时他就陪着她了，直到她和商繁胥离开，直到她迈进商家的大门口，他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一别两年，他的阿衡，已经快要长大了！

　　不同于姬瑜那华贵雍容，艳压群芳的美；也不同于何循循雅丽淑仪，惹人怜惜的美；他的阿衡，娇艳纯真，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可以想见，假以时日，待到这花蕾全然怒放之时，必然将美得心旷神怡，无以复加……

　　就在何循循呼吸几近破碎之时，那人的动作竟停了下来，发现对方正在走神，何循循娇嗔起来：“公子，你又在想她了……”

　　还不待她抱怨完，那人便扳过她的头，与她陷入缠吻，直到何循循被他吻得头脑发晕，他才在她耳边笑道：“怎么会，现在我身边的可是你呀……”是啊，只因我身边的人不是她，这又叫我怎能不想她……

　　随即，他手上对她戏弄更甚，何循循又娇滴滴起来：“公子……”

　　那人温柔道：“我是知道她的，尽管她说话口无遮拦，做事也总是没个章法，但她绝非是个狠心的女子，适才只是吓吓你，好逼我现身。”

　　何循循沉醉于他的柔情中，娇声道：“若是她见公子迟迟不现身，便对我真的下杀手了……”

　　不等她说完，那人便开始安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她也一样。”

　　何循循听得心中一柔，眼中含泪道：“可公子为了我阻止她，只怕她会伤心的……”

　　息律濯闻言貌似一愣，在她耳边叹了一声：“反正我也不是头一次让她伤心了，况且她是我的人，无论为我怎样伤心，她都是我的人。”

　　何循循自知迷恋他太过，早已无法自拔，听闻他依旧是放不下旧人，眼泪不仅如珍珠般落下：“那对于公子而言，循循……”

　　息律濯亲吻这她的眼角，似是对她保证一般：“她和你自然是不同的，我如今也并没说过不要你啊……”

　　“公子……”许是被他若感，何循循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一吻。

　　接着二人便无所顾忌地拥吻在一起，动作也变得越发大胆激烈……

　　“真是活见鬼了！”元集真被他们吓得几乎叫了起来，手一挥，赶紧撤去溪水中的景象，以免看到什么更不该看的东西。

　　“祖师爷，你还怕见到鬼吗？”杜轻舟若无其事的对他打趣。

　　元集真面红耳赤地瞪向她：“你算个什么女子！”见到这么刺激人的画面，居然还有心和自己说笑。

　　杜轻舟却一再打趣他：“祖师爷，你的脸好红呀！”

　　“哼！”元集真气鼓鼓的不想理她。

　　杜轻舟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如你所见，便是那人曾和我依照族规，定立终身之约。”即便明知自己身在云霄幻境当中，周遭的一切都是虚妄，可这小石子竟像是真实的一般。

　　元集真心中虽然气她，却又有些同情她，毕竟自己当年也是遭人背叛，才落得现在的境地……

　　叹了口气后，元集真劝她：“唉，反正现在也这样了，你有什么打算吧？你要是想杀了他，我马上就陪你去把他脖子抹了，还有那女的，这一对奸夫□□，我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杜轻舟很认真的思考片刻，然后对元集真挑眉一笑：“如果我说，我想再看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元集真没敢马上答应她，犹豫地先自行观望了一下外面进展到哪步了，那荒唐的行为是否已经停止了。

　　他虽没有挥手展出外面的景象，但外面究竟在发生什么，他自己是怎样都能看到的。

　　待他定睛一看，只见此刻那人已将何循循拦腰抱起，缓步移向床边……

　　元集真立时两颊红云妩媚，心里是恨极了外面这对狗男女！回神后深吸几口气，恶狠狠地对杜轻舟道：“看什么看，污七糟八的有什么可看，不想杀人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待会儿被那姓商的发现你没在房里，你可就要麻烦了！”

　　“回去就回去，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杜轻舟被元集真揪住便往商府赶路，杜轻舟见他一路气急败坏的，居心不良地笑问他，“话说，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了之后脸更红了？”

　　元集真起初就是瞪着她不说话，后来被她问烦了，火大地喊出一句：“我不想理你！”接着就真的没和她说话了。

　　回到商府后，元集真还和她生气呢，任她怎么喊他，他都不肯搭理！

　　其实，元集真也是担心她见了今天下午这些事受了刺激，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便故意和她闹脾气，好让她一直为自己操心着，没空瞎想别的。

　　又过了不多时，便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席间商繁胥也在，杜轻舟听他没有对老太师说出辞行的话来，他不说，她也没说，神色照旧的和他把一顿饭吃完了。

　　反正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由不得他耍花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