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水无月镜

2、NO.1

　　在一家儿童医院的病床上，以为终于可以少见或不用再见成人。那不管是虚伪假意来关心照顾病人的所谓的探视者，又或者是偶然因病住院其实早已忘记身体孱弱死亡逼近的病患，他们灵魂深处也许曾有一刻但早已被埋葬丢弃又甚至从未有过一刻会曾清楚知晓生命被死亡所萦萦缠绕的恐惧与窒息。那是一种如果没有对生命的纯粹理解和深刻领悟便无法体会的生命的脆弱，生与死的瞬间也仅仅只是一线之隔，死生的交互替换只是单向而非双向的残酷现实。

　　只有一种人，是和上述类似肤浅的人不太一样。他们是我们辗转在多家病院，住进过各种病区所遇见的极少数真正被宣判死亡时期的垂死之人。拖着残颓不堪的病痛躯体，凝视着自己渐渐不受意识控制地走向死亡深渊……这类人是永远不会丧失对生命存在于世上的执着以及对所在意的事物不择手段地索取。我觉得我们有时候也是这样的人，只关注自己在意的东西，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与鄙夷神情。但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和季有什么不对，他更执意认为那些看不清别人和事物就妄下评判，固执狂妄地用一己之见强行凌驾于他人事物之上，并煽动舆论倾轧的作风无比令其厌恶与不耻！甚至他连这种不配称之为人的低能物种的谈及都丝毫无法再压抑克制于表情和语言上均展现得极端排斥，竭力避免从自己口中吐出任何相关评判言语。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精神洁癖吧……宁死不与格格不合之人事物相提并论，哪怕仅仅只是只言片语上的提及，亦犹如沾染上什么恶劣脓溃的令人作呕之疡疮一般，已同将死。

　　也许正是由于我们如此这样的极致做法，令周边的人无一例外逐路惶惶而逃，甚至是我们的父母。相比之下，母亲更容忍我和季多一些，而父亲眼里最多只有我这样一个孩子…对于季，在父亲眼里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父亲从来不会和季说话，季也不会和他说话。关于此事，他们似乎心照不宣早已在不知何时约定好了一样。彼此的存在如同空气一样透明，眼神中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对方的样貌。母亲也默许父亲和季的这种做法，从来不说什么，在他们面前也很好地避开对方之间的沟通。不知是因为我长时间陪在季的身边不去学校，不去交朋友，活得和病态少年的季一模一样，如出一辙，引发了父母对我还是对季，或者两者都有的深切怨念与不满。也可能是因为要负担原本只需承担一个生病的孩子的费用，却迫于无奈又平添了我的一部分，我和季始终没有分开过，即使整个过程中都在不停转换病院，我就和季住在同间病房，有时是同张床，有时是旁边的病床，吃同样的给病人吃的食物…季有时会将自己的食物丢掉，又将我的打翻；有时又会吃光自己的，然后来吃掉我的。其实我不介意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我知道季根本也不在意，在我们眼里，进食这种事情充其量只不过是证明自己这种生物体还存活着的行为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虽说只有一个病体的孩子要救养，但我完全和季所处的环境状态一样之下，父母如同养活着两个一样的孩子，这种情况对我或者季抱有愤恨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