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人鱼》上清玉

66、正文+番外

　　覆盖在手掌下的睫毛细软刷过，瑞蒂亚想要多说几句，可依然像以往一样，被倔强的本能压制得死死的。
　　始终做不到直接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想说
　　——好好休息，我会照顾你
　　——陆地的医生太笨拙，一个小病都能拖好几天，人类那么脆弱，要是再病几次，你会不会死掉……
　　——偶然看过一本王宫地下室的藏书，书上说人鱼血肉有种神奇的效果，要不要尝试喝口血，一小口，如果真能助人长生，随我回深海好不好？
　　……
　　诸如此类想法涌入脑海。
　　身后的呼吸声很快趋于平缓，略有些粗重。
　　瑞蒂亚慢慢拉开挡在眼前的手，轻放在床褥上，微弱的烛光倾泻进眼瞳，瞳孔迅速收缩成一线，之后才重新适应过来。
　　枕着别人的手臂睡觉并不舒服。
　　这位王的睡相相当自由，比海草还要缠人。最初，寝殿的真正主人总是熬到深夜回归，半夜里听到身边衣料摩挲的杂音，睁开眼，便见他入眠时姿态优雅却又规整如同尺量线标。
　　后来发现，那样成年累月形成的规矩仪态，每过一晚便轻松地垮掉一分。
　　国王本人自然地仿佛他的四肢出现在她身上真的只是件非常平常的小事。
　　瑞蒂亚更是没脾气般，从不出言反抗，从最开始会盯着熟睡的对方看，到逐渐无视。
　　毕竟，只是碰一碰，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像现在这样的姿势也出现过好几次。
　　后来，她就学会如何调整姿势，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
　　倾听许久他比往常更重的呼吸声，身体疲惫，却仍毫无睡意。
　　瑞蒂亚抬起上半身，避开枕头边男人的手臂，撑着两只小手猫儿似的向外爬几步，拔出被禁锢的身体，停下等了几秒，她没有等到本该出现的动静。
　　看来真的睡得很沉。
　　身体转了小半圈，她扭头看到了国王的睡脸。
　　收敛了白日的锋芒，少了威势，少了稳重，睡得那么安静，又那么不安，神秘隽雅的气质引人探索，连最爱好颜色的人鱼都能轻易引诱。
　　虽然本质是个占有欲强且掌握一国权势的君王，在她眼里却更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他亲自划定了给她的活动范围，愿意给她一定的自由，只因不想让自己发现他极端压抑的一面。
　　但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笨拙的掩饰者。
　　各自藏起最不堪的一面，希望留在对方记忆中的全是最美好的画面。
　　他的眉宇似乎总在睡梦中皱起，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碰了一下，先是试探性的，慢慢加重，真切地点在上面，指腹下紧绷的皮肤竟真的舒展开。
　　人鱼小姐微妙地生出一点成就感，盯着国王的隽美的脸看了几秒钟，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仔细地用心描绘，温和微闭的眼，挺拔的鼻梁，弧形完美的唇，视线一路扫过，继续往下。
　　伸手前，偷瞄一眼，确定他不会醒。
　　手指最后像羽毛轻轻落在颈上凸起的喉结，软的，坏心地挠了挠，下面滚动一下，迅速缩回手，抬眼去看的瞬间整理好表情，指腹传来的温度一路烫到心底。
　　双目依然闭合，呼吸的频率也没变。
　　原来是虚惊一场。
　　侥幸，让胆子壮大了一圈，人鱼小姐继续她的游戏。
　　她点了点男人的下巴，新长出的胡茬短短一点，有些刺，不能吃又不好看，不知道神让雄性长胡须是为了什么。
　　她把目标向上转移，视线错开一秒，想到机会难得，重新落回那鲜红的唇，注视越久就越想要靠的更近。
　　就，轻轻地，碰一下。
　　俯身，低头，接触。
　　心口微微发烫，她回忆起记忆里几次侵略性的吻，耳尖泛红，带起一股酥麻的感觉。
　　“唔。”
　　国王陛下半昏迷间，身体沉重得仿佛压了块巨石，动也动不了，尽管如此，他能感觉到有什么调皮的小东西在作弄自己。
　　他再次试图看清，意识最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一定又是个绮丽的梦。

作者有话说

　　海鲨族袭击了族地。
人鱼们正迅速撤离这里。
她的爸爸，海神忠实的信徒，终于背弃对母亲的承诺抛弃了她。
她藏在脏乱的乱石堆的空隙里，眼神空洞，认清了残酷的现实，晶莹剔透的鲛珠从眼眶里无声跌落，殷红的色彩像是周围人鱼残破尸体里飘出的满是浓重腥味的液体，刺鼻得反胃。
一只海鲨族人发现了藏起来的小小人鱼，狰狞地大笑，露出的满口细密的锯齿，挂着残留的碎肉。
它一手掐住小人鱼的脖子，像孩子得到最新的玩具，用另一只手大力拉扯她柔软的尾鳍。雷鸣般的大笑中，骨骼筋络几近崩溃发出微妙悚然的咔咔声，身体的鳞片在这一场玩闹般的游戏中刮掉了大半。
——全身都在抽痛
指甲痒得发痛，仿佛有什么就要濒临崩溃，从那细弱得不值一提的身体轰然迸出。
——想要把将一切撕扯得粉碎！
鲨人的胸膛近在咫尺，她不知道哪儿爆发出的力量，扭断了自己的脊骨，右手用尽力气对准鳞甲。
穿透它的胸膛。
咔喀——
噗——噗嗤——
她感觉到握住了什么，下一秒，她用力捏碎了手里那颗心脏。
鲨人不甘又似愤怒到极致地发出最后的死后，发泄地高举双臂重重挥下。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五脏六腑搅碎在一起，小人鱼嘴里大口大口吐出夹杂着内脏碎末的血，剧痛席卷全身。
此刻，她倒希望自己可以痛快地死去，而不是继续忍受这些折磨。
腰肢忽然被一条粗软的触腕卷住，一团黑漆漆的影子移动过来，小人鱼已经无力反抗，以为自己就要被不明生物吃掉，但它只是戳了戳自己的手，顺便掰断了上面宛如钢针的黑色长指甲，触腕摸到腰上撕下几片带血肉的新鲜鳞片。
小人鱼躺在地上，血红雾状的海水阻挡视野，在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能流那么多血，淡色的血液因为量多聚成鲜艳的雾带状往周围弥散。
它要吃就吃吧，不过是换了个死亡的方式，只要快点结束，随便谁把她吃掉都好。
头顶却姗姗来迟地响起一个低娆的女声。
“唉呀——”
“啧啧啧～居然是条少见的人鱼堕妖，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带回去养着玩儿好了～”
一张妩媚多情的女人的脸在眼前放大，弯着腰肢低头看她。
“不过……”她又想到什么，拖长了语调，危险而暧昧，“我可不想白养一个废物，做我的实验品吧，正好还有好多新药没试，不，不不不……那样太浪费了。还是做我的学徒，任我使唤……正好我的小宝贝也觉得寂寞了……要是让我不满意，就让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