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神》笙殳

24、织绢娘（十一）

　　轰鸣的“嗡嗡”声越来越近，苏念紧张极了，叫道：“尊神大人，它过来了，怎么办？”
　　小蛇却不急不慢地说道：“慌什么？”随即低声喃喃道：“这小子居然有金乌魄灯，莫非是白家的人？”
　　苏念没听明白它在说什么，只看见螳螂精已飞到白衣少年身前不远处，有如飞蛾扑火一般直直地朝那团明亮而温暖的火焰冲去。
　　白衣少年不知做了什么，那团火焰就在螳螂精快要靠近时，忽然伸展变化，化作一只和螳螂精差不多大小的鸟来。
　　只见它浑身浴火，身长三足，张开翅膀，呼地一下朝螳螂精飞去，在空中带出两行火光，直照得上空大亮。
　　螳螂精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往前飞，结果和火鸟正面撞在了一起，刹那间，火鸟的身体重新化作火焰将它包围其中，像是要将它焚烧殆尽。
　　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直冲上云霄，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苏念吓了一跳，“哪来的女人声音？！”
　　“你说是谁？”小蛇鄙夷地哼了一声。
　　苏念顿时明白过来，那只螳螂精可不是能化作美貌女子吗？定睛看去，火焰里的螳螂精果然变成了一个女人，只是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她断了一只手臂，正在火焰里痛苦挣扎。
　　苏念看得有些害怕，眼前之景就好像真有一个人即将在她眼前被活活烧死，她惴惴地问小蛇：“尊神大人，她会死吗？”
　　小蛇不答，反问道：“光是这一个月，她便杀了好几人，在这之前，想必也没少吃人，你觉得她不该死吗？”
　　苏念想到许玉书描述的那些人死时的惨状，讷讷道：“害人性命，自然是该死的。”
　　小蛇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害人性命，自然该死，那人弄死了螳螂，又该不该死呢？”
　　“啊？”苏念没想到它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顿时噎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蛇的语气渐冷，“啊什么啊？难道你没见过稚子幼童抓了螳螂，将其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样子？”
　　“这……”苏念不觉低了声音，这种场景她自然是见过的，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他们也该死吗？
　　她想反驳，“那照尊神大人的意思，山里的狼吃羊，也是有罪的吗？”
　　“为了活命，狼吃羊，羊吃草，这都是天道，可若只是为了有趣，为了满足无聊的私欲，残害任何生灵皆是有罪。敢做就要敢当，就像这只螳螂精，她并非没了人心就活不下去，不过是想走捷径，增加自己的道行，这自然是罪，今日被烈火焚身而死，那也是她的因果。”
　　小蛇的这番话听得苏念目瞪口呆，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位尊神大人如此像一位神灵。
　　不由得说道：“尊神大人这话说的极是！”
　　没想到，小蛇听了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拔高了声音道：“本神的话难道有不对的时候吗？”
　　苏念讷讷不敢接口，幸好这时天空的火焰渐渐熄灭，重新化作一簇小小的火苗落回到白衣少年手中的灯台上，螳螂精也不见了，它刚才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青碧色的珠子。
　　白衣少年左手一招，珠子便飞进了他的手里，他将珠子和灯都收了起来，随即纵身一跃，轻捷地从玉米地上方掠过，钻进了村东头的废墟里。没过一会儿，便见他背着小童子走了出来，看情形，那小童子刚才应该还是被螳螂精伤到了。
　　白衣少年没有多做停留，背着小童子很快便离开了。
　　好戏落幕，可小蛇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它等了一会儿，确定白衣少年已经走远后，纵身掠出了树林。
　　“尊神大人，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看着小蛇操控自己的身体在村东头的废墟里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苏念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蛇却没理她，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块碎瓦片旁边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将瓦片翻了个面。
　　只见瓦片上有一个碧色小点，还没有完全凝固的样子。
　　“这……不会是螳螂精的血吧？”苏念问道。
　　“不错。”小蛇将手掌放到妖血的上方，“那小子走之前把螳螂精的痕迹全都抹去了，可是总会有遗漏之处的。”
　　听它这口气，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似的，苏念突然有种预感，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才是尊神大人今晚来的真正目的。
　　她只觉伸出的那只手掌微微发热，也不知小蛇施了什么法，就见那滴即将凝固的妖血竟脱离瓦片，冉冉飞了起来。
　　小蛇将手虚托在妖血下方，微微凝目，一瞬间，苏念突然感到一股和妖血相似的气息从废墟的北面传来。
　　几乎同时，小蛇控制着她的身体急速往北面的山头奔去。
　　一炷香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水潭前，水潭的上空飞流而下一道不大的瀑布，像一条白练从峭壁坠入潭中，溅起碎玉似的水珠。
　　小蛇没有停留，脚尖在水潭边的石头上一点，直向瀑布飞去。
　　苏念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这瀑布背后就是峭壁，尊神大人这是要找死吗？可她的叫喊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觉身体穿过瀑布，随即落在了平坦的地上。
　　谁能想到，瀑布后面竟然有个山洞！
　　苏念长出了一口气，正想说尊神大人您下次能不能事先提醒一下小的，小蛇已控制她的身体朝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里漆黑一片，还有些曲折，可苏念却发现自己竟能将旁边山壁上长着的青苔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走多远，山洞拐了一个弯，前方突然冒出三团光亮来。
　　苏念定睛看去，只见那三团发出碧光的东西就像三块圆形的石头“粘”在尽头的山壁上，每一个都大如水缸，表面上还有一个个小小的突起，仔细看去，似乎还在轻轻地起伏。
　　这一次不用苏念问，小蛇便悠悠道：“这是螵蛸，里面便是螳螂精产的卵。看这样子，到了秋天大概就能孵出一堆喜食人心的小螳螂来了。”
　　苏念听得毛骨悚然，小声道：“尊神大人专程来这一趟，自然是有办法对付它们吧……”
　　“对付它们？”小蛇又用之前嘲讽似的的语气反问她，“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有个食人心的娘，它们还未出世害人便该死？”
　　这一次苏念学聪明了，“尊神大人怎么会是这般武断的神灵？当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这一次换小蛇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方才冷哼一声，道：“本神现在要暂时脱离你的身体，你自己小心吧。”
　　苏念正想着这有什么好小心的，忽觉身体一软，全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一下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渐渐在她身前凝聚成形，红色的衣摆拂过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