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神》笙殳

23、织绢娘（十）

　　苏念看小蛇停下不走了，试探着问道：“难道螳螂精在那个村子里？”
　　小蛇却不置可否，懒洋洋地道：“也许吧。”
　　苏念知道它说“也许”，那多半都是“确定”，心生不解，“躲在那儿，难道不会被村里人发现吗？”
　　一个小村子，不比汴京城，人家少，大家彼此都很熟悉，就算那螳螂精会装成人的样子，村里突然来个陌生人，大家也都会有所戒备吧？
　　小蛇听了她的想法，轻轻一哼，“难道它就不能变作村子里的某个人？”
　　“……还有这等本事吗？”
　　“你忘了它是以什么为食了？”小蛇又冷笑一声，“吃了那人的心，它就能变作那人的模样，甚至连那人的习惯举动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啊？那如何能分辨的出谁是螳螂精变的……”苏念嘀咕道。
　　小蛇正要说话，忽然侧耳听了听，随即一下隐入了树枝间的阴影处躲了起来，说道：“自然有人有办法，我们只管看着就行了。”
　　那口气怎么听怎么都像在谋划什么诡计。
　　苏念却也不敢多问，没一会儿便见那一人多高的玉米地走出两个人来，赫然便是那日的小童子和白衣少年！
　　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尊神大人是坐山观虎斗，等着镇邪司的人去收拾那只螳螂精呢。
　　可既然如此，他们俩又来这儿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看场好戏？
　　正想着，小童子已走到了村子口，而白衣少年则留在了玉米地的田垄处。
　　有尊神大人附身，虽离得甚远，天空又只有几颗疏星并不明亮，但她还是将小童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像只猴子似的在村子里窜来窜去，一边还将什么东西扔进了每家每户的院子里，没过多久，村子各处便纷纷冒起了一股青烟。
　　夜风从村子的方向吹来，苏念隐约闻到一股腥膻的味道。
　　她正奇怪怎么只小童子一人行动，便见白衣少年微微举起了右手，她原以为他要像上次那样拿出幻梦蝶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他手中拿着的竟只是一盏油灯，顶端隐隐跳跃着一簇火苗。只是那火苗实在太微弱了，在夜风里摇来摆去，好似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就在这时，远处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苏念忙定神看去，只见村东头的地方腾起漫天的尘埃，却是一座屋子突然塌了。
　　随即一个马车大小的黑影突然从尘埃中腾起，正是那只螳螂精！
　　小童子就在它身前不远处，从腰间抽出那根棍子来，看那棍子的模样竟比他的个子还高。他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挥舞着棍子就朝螳螂精扑了过去。
　　螳螂精挥舞着仅剩的一只镰足，愤怒无比。
　　苏念不懂武艺，只看那小童子身形灵活，在螳螂精的周围飞快腾挪，螳螂精抓不到他，那一只锋利无比的镰足，却是将周围的大树砍得枝叶横飞。幸亏他们激战的位置在村子的最东边，离其他农户较远，不然还不知要殃及多少无辜。
　　不过苏念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这么大的动静，村子里却仍然安静，好似没人听见这如此惊天动地的响声似的。
　　很快，一人一妖就几乎快把村东头夷为平地了。
　　苏念仔细一看，小童子似乎还是技高一筹，螳螂精抓不到他，他的每一棍子却都重重招呼在了螳螂精的身上。
　　“奇怪，跟上次相比，这小童子怎么好像变厉害了？”苏念偷偷问小蛇，并不知道其实她的声音只有小蛇能听到，根本没必要压低声音。
　　小蛇哼了一声，“刚才他到处燃驱妖香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困妖阵，困妖阵将螳螂精所在的方位和村中其他地方隔绝开来，无论发生什么，那些村民都感觉不到，他没了顾忌，自然可以尽情施展了。”
　　苏念奇道：“那他们上次在城里怎么不布困妖阵？若是布了，我们就不会闯进去了。”
　　小蛇不语，心中也在奇怪，按理说镇邪司的人执行任务时都会设下困妖阵，怎么单单上次就忘了呢？
　　或者，其实他们设了，可还是被苏念他们闯了进去。
　　它心里冒出个念头，苏念不会被幻梦蝶消去记忆，会不会困妖阵也挡不住她？
　　难道这丫头真是它的契机不成？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蛇作声，苏念小心翼翼地叫道：“尊神大人？”
　　小蛇回过神来，语带不屑地说道：“镇邪司的人向来不靠谱，也许是忘了吧。”
　　苏念心中默想，说人家不靠谱，那怎么还指着人家来捉妖呢？嘴上“哦”了一声，又问道：“尊神大人，您刚才说什么驱妖香，那又是什么东西啊？”
　　小蛇有些不耐烦了，“就是能让妖怪现出原形的东西，里面一般会加些妖怪害怕的东西，比如这螳螂精，最怕蜘蛛和蛇，刚才那香里明显就加了蛇涎。”
　　苏念心道，怪不得刚才闻到一股腥膻味，原来是这个道理。随即心思一动，既然螳螂精这么怕蛇，那尊神大人怎么不亲自出手呢？
　　想到这儿，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还没筷子粗的小蛇趾高气扬地盘在巨大的螳螂精面前的画面，差点笑出声来。
　　还好小蛇没理她，只专心看着前面的动静。
　　这一会儿工夫，螳螂精的后足已然断了一只，眼睛还汩汩地流着血，伤痛让它疯狂地挥舞起镰足，这一次，差点将小童子拦腰斩断。
　　千钧一发之际，小童子身在半空，却硬生生地往后折去，勉强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苏念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以为这一次小童子要完蛋，却见螳螂精的背上忽地展开两对薄纱似的翅膀，后面那对靠近尾部，形似蝶翼，前面那对靠近头部，相对较窄，可是更加诡异，因为那薄翼上的花纹远远看去竟像两只圆圆的眼睛。
　　螳螂精并没有趁机攻击小童子，而是一振翅膀，飞了起来，原来是想逃走。
　　就在这时，白衣少年手中的油灯一下亮了起来，火苗竟脱离灯盏飞了起来，在空中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就像苏念曾经见过的孔明灯，可是却比孔明灯不知明亮了多少，简直像一颗小小的温暖的太阳。
　　不知为何，螳螂精不仅没有逃走，反而朝着光亮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