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神》笙殳

20、织绢娘（七）

　　听到这儿，苏念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他们要消去我们的记忆，原来是圣人有规矩，不准他们被人知晓。”
　　小蛇却“嗯？”了一声，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他们既想消去你的记忆，你怎会无事？”
　　苏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拿出一只蝴蝶，好像叫什么幻梦蝶，在我面前扑腾了两下，也没起什么作用，那心黑的小童子便将我打晕了！”
　　说到这儿，她还有些忿忿，鼓起脸颊，又在心里把那小童骂上了一遍。
　　小蛇的神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凝目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缓缓道：“你竟然不受幻梦蝶的影响？本神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本事。”
　　“啊？”苏念一下有些茫然，“难道不是因为尊神大人您吗？林菀姐姐他们都没了那时的记忆，我以为我是沾了您的仙气才逃过一劫的。”
　　听她这么以为，小蛇的脸一下有些僵硬，片刻之后才轻咳一声，道：“没错，自然是因为如此，否则，你以为你一个凡人小丫头还有这等本事？”
　　说罢，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省得明日又起不来床。”
　　苏念对它这种态度已经习惯了，也不恼，又因为此刻有神灵大人在身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恐惧逐渐淡去，睡意慢慢袭来。
　　她打了个呵欠，说了一句“好”，便去洗漱睡觉了。
　　小蛇一直盘在桌上的竹篮里，等她睡着了，才立起身子，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横看竖看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半分特别之处，怎么会不受幻梦蝶的影响？哼，多半还是那些镇邪司的笨蛋学艺不精，道行太浅。”
　　它说完，便又滑出竹篮，爬上了窗外的屋顶，不久，黑色的八哥鸟从夜色中飞来，落在了屋脊上。
　　“大人，又有何事要吩咐？”八哥鸟有些纳闷，不是才问了话没多久吗？
　　小蛇却语气不善，“今日镇邪司的人动用了幻梦蝶的事你刚才怎么没有告诉本神？”
　　八哥鸟愣了愣，迟疑道：“这消息也是小的派出去的眼线回报的，大人您容小的问问它们。”
　　说罢，它便不动了，像个木头做的假鸟站在屋脊上，过了好一会儿，眼珠里方才重新有了神采，只是神情有些尴尬，堆笑着对小蛇道：“回禀大人，小的问过了，小小的们为免被镇邪司的人发现，离得有些远，的确是看到他们拿出了什么东西，却没认出原来是幻梦蝶，所以就没有回报这事儿，呵呵呵呵……大人您知道的，小的一族眼神都不太好，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它们这一次吧。”
　　小蛇哼了一声，“依本神看，你们不是眼神不好，是胆子太小。”
　　八哥鸟又“嘿嘿”笑了两声。
　　小蛇眼神微沉，它如今这样，当初的旧部都叛的叛，走的走，如今这一族还愿意继续听它调遣，也是不容易，于是不再多说，只道：“罢了，这次就算了，下一次事无巨细都记得要禀告本神，若再忘记……”
　　八哥鸟忙摇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请大人放心。”
　　小蛇点点头，“好了，今日镇邪司的笨蛋把那螳螂精给放跑了，你们还得继续辛苦去探查它的行踪，若有发现，还是跟之前一样，暗中引镇邪司的人去。”
　　“大人放心，小的知道的。”八哥道。
　　小蛇的目光望进夜色中，竖直的蛇瞳深处暗潮涌动，“你也可以放心，待本神恢复如初，自然不会忘了你们一族的功劳。”
　　八哥深深垂首，“大人既已出来，恢复之期指日可待。”
　　小蛇不语，眼前的夜色更深了。
　　汴京城某处。
　　小童子盘腿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鸡腿，后背的腰带上斜插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
　　白衣少年则站在屋子中央，正低头看着脚下的那一方沙盘。
　　沙盘长宽各一丈五尺三分，里边却是一座城池的模样，最中心处，重重宫殿，小巧精致，其外，街道纵横，高矮不一的房屋星罗密布，还有几条手指粗细的河流在城中蜿蜒而过，仔细看去竟还在缓缓流动。
　　但这还算不得离奇，最奇特的是沙盘上空一尺左右，雾气盘桓，如云似雾，一轮手掌大小的明月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小童子看白衣少年看得目不转睛，一边嚼着鸡肉，一边不屑地说道：“再怎么看也找不到那螳螂精，你还费那个劲儿做什么？”
　　白衣少年不作声，像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小童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忿忿地小声嘀咕起来：“破沙盘，连城中妖气都感应不到了，依我看，根本不是当初袁天罡用的那个！”
　　白衣少年仍是不理他，屋子北面的墙却在这时“嘎达”响了一声，随即向两边移开。
　　小童子抬头，正好看见两个木头轮子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他，与他目光相触之时微微一笑：“计都，你又跑去厨房偷东西吃，就不怕张嫂揍你？”
　　被叫作“计都”的小童子一跃而起，满不在乎地将手里吃剩的鸡骨头往地上一扔，“怕什么，张嫂早就睡了，她咋知道这鸡腿是谁吃的。”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骨头，悠悠道：“张嫂说景清太瘦了，所以每晚都给他准备夜宵，可这小子从来都不吃，你今日来时，张嫂是看见的，所以你说，张嫂能不能猜到这鸡腿是谁吃的？”
　　计都胖乎乎的脸一下僵硬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怒气冲冲地跺脚道：“他都不吃，还做来干嘛？既然做都做了，给我吃，不是一样？”
　　“给小计都吃，我自然是愿意的。”白衣女子脸上仍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过你也知道，张嫂发起火来，连我说话都不管用，明日……哎，到时候你可别怪姐姐爱莫能助。”
　　想起往日的遭遇，计都的小脸从僵硬变得惨白，忽地从地上捡起重新鸡骨头塞进自己怀里，“怕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我去买一个还回去就是了。”
　　白衣女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鸡腿好像是张嫂从外面买回来的，你记得去同一家店。”
　　计都抱着胳膊，把头扭向一边，“难怪，我说今日的味道怎么比之前好多了，原来是从别处买回来的，哼，也就你们白家人愿意养着个厨艺那么差的厨娘。”
　　“张嫂厨艺差，平日也没见你少吃一碗饭。”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少年一开口便怼得小童子面红耳赤，但他却仍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看向白衣女子叫了一声“阿姐”。
　　白衣女子眼神柔和地看着他，“景清可看出什么来了？”
　　白景清闭目摇首，“景清无能。”
　　白衣女子见状，轻叹一口气，“星罗盘须得与地脉相连，方能感应城中妖异之气，这百余年来，城中地脉精气凝滞，星罗盘自然不能起作用，即便是袁天师再世，也无能为力，景清莫要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