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南歌》侬香

5、第五章

　　正堂上，宋清解了佩刀坐在主位上审问完一批贼寇，知道这些人都是杀过人的，直接大手一挥就让人拉下去斩了。看的旁边的李员外心惊胆战，后悔不已，自己这么就请了尊杀神回家呢！这都是第三批了，没问两句话就直接拉出去斩了，听着贼寇们被拉走时尖锐的哭喊叫骂声更是吓得李员外登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这人是自己上赶着请来的，现在真是欲哭无泪骑虎难下。

　　李茵儿还没走到正堂，就听到一个沉稳而又充满磁性的男音说了句“斩了。”
　　满是命令不容置疑的口气一听就是一个长居上位者的人，李茵儿偷偷向里瞄了一眼那个穿着铠甲坐在主位上的人更是心头一震。冷俊的面容，夺人的气度，生来就让人仰视一般。以前的李茵儿终究是个闺阁女子，心在高却也没高过湖州府，如今见到宋清这般的人物忽然如看到了新的世界一般，一颗满是傲气的心猛然落下又猛然升起。李茵儿按耐住雀跃的内心，咬着嘴唇深吸了口气，端稳手上的茶，摆出自己最娇媚的一面，趁着贼寇已经被拖下，步履盈盈的走了进去。

　　“小女来给将军添些茶水。”李茵儿走到宋清面前放下托盘换上茶水却见宋清正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心里不由一慌，茶水也漏出去了一滴。

　　一旁的李员外看到李茵儿来了本还定了定神，可也是看到了宋清压根就没瞧自家闺女一眼也有些坐不住了。端起茶盏故作镇定的低头喝茶，眼神偷偷的瞄向宋清。

　　李茵儿一双蔻丹十指端起茶盏含羞带怯的送向宋清，“这是君山银针不知还将军喝的惯么？”

　　宋清抬头睨了一眼李茵儿，他本就在想事情，没在意李茵儿，只当是婢女上来送茶。可李茵儿一靠近就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他常年在军中，接触的都是些糙汉子，猛地一闻这异香就觉得有些古怪，连思绪也被打乱了。本以为李茵儿送了茶就会走，可这茶端的都要送到嘴边了也硬是引起了宋清的注意。

　　“放下吧。”

　　李茵儿万万没想到宋清竟然说的一句放下吧，又开始叫人带上来一波贼寇审问，一时间呆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女仰慕英雄，让宋将军见笑了”李员外赔笑着给李茵儿解围。

　　李茵儿一听也放下茶盏含羞带笑的向宋清盈盈施了一礼，“茵儿见过将军。”

　　“嗯。” 这一声英雄让宋清突然想起了一本正经喊贼寇英雄的叶姝，思绪被那股若有若无的撩人异香拉回。宋清看了看被添满的茶盏，淡黄色的茶汤中，茶芽竖悬汤中徐徐下沉，再升再沉，心中已是了然，半晌冷淡的说道：“下去吧。”接着又开始审问起贼寇，完全无视的还站在一旁的李茵儿。

　　李员外却凭着男人的直觉肯定宋清对李茵儿根本没兴趣，看自己女儿居然愣住，连忙给身边的下人使了个颜色，将李茵儿拉了出去，虽然暗自可惜，但宋清的身份更惹不得，还是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走了老远李茵儿才缓过神来，自己就这么被拉了出来，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没说两句话就被拉了出来。那宋清根本就没多看自己一眼，李茵儿本就仗着美貌心高气傲，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能对宋清和自己的爹发脾气，就把怒火转向拉自己出来的下人，抬手就是一巴掌“谁让你拉本小姐出来的！坏了本小姐的好事！”

　　下人也是跟了李员外十几年的老仆，忠心耿耿，一家人都在李家为奴，妻子还是李茵儿的奶娘，都是看着李茵儿长大的，李茵儿平时也不敢轻易发火，可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没经过历练，现在却急火攻心，也不管不顾的发起火来。下人一阵寒心却也不敢反驳，下人终究是下人，只能任由主子打骂。

　　两人站的本就离厢房不远，叶姝刚躺上床就听到打骂声，怕是梨蓉出去端茶冲撞了府里的小姐，连忙趿着鞋开门张望，就看到刚刚端茶的丫鬟正在自称小姐打骂下人，不由一愣，这人难道是府里的小姐？小姐为何要亲自去端茶送水？还坏了好事？这李府真是奇怪啊。而且教训下人这种事一般都在内宅里进行，不会让外人看到。现在这李府的小姐不顾严寒还没回到内宅就开始教训，恐怕也是气的不轻。不过叶姝也知道自己终究是外人，借宿一宿更是不能管到主人家头上。见梨蓉已经端了水过来连忙招手让梨蓉进屋，却听到打骂声已经停止，转头就看到李茵儿正盯着自己，眼神像淬了毒一般让人遍体生寒，叶姝只当是自己撞破了李茵儿教训下人，李茵儿不悦才这般，于是冲李茵儿抱歉的笑了笑就转身躲进屋里。

　　这一笑，却让李茵儿彻底恨上了叶姝。叶姝满是歉意的笑在她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和嘲笑。似乎在告诉她自己连个侍妾都不如。女人的嫉妒代替了理智，叶姝的笑就跟一根毒刺一般扎进了李茵儿的心里。

　　叶姝回了房还有些心神不宁，李茵儿的眼神太过可怕，让叶姝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不过想想自己只住一夜，明天离开之后恐怕就再无相见之日，一个陌生人何必让自己想这么多呢。不如回到床上好好会自己的周公。

　　正堂里的审问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李员外见女儿无望之后就无心在陪宋清这尊杀神坐下去了。听着贼寇们的声音更是身心具惫，不时就托词劳累回去休息了。回了房却又见到李茵儿与夫人正哭哭啼啼的闹腾，没耐性安慰了两句，就转头去了小妾房中。惹得李夫人又拉着李茵儿哭闹。

　　驿站中，李氏抱着孩子等待着叶姝，要说李氏也是幸运，昨日风雪天本就不好赶路，但马车的车夫硬是在关键时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赶车技术跟开了外挂一样，一路顺利的赶到了前面的驿站，速度还比平时快上了不少。车夫在赶车时也告诉了李氏，叶姝为了让李氏逃走才故意与贼匪虚与委蛇。

　　李氏一听也是有些感动，原来自己错怪了叶姝，到是自己还让张嬷嬷把叶姝的小丫鬟打的不成人样。

　　到了驿站，张嬷嬷还扶着老腰直哼哼，不给车夫好脸色。

　　李氏坐在驿站的客房中用膳，却食不知味。张嬷嬷因伤了腰也被李氏赐了坐，揉着老腰道“夫人可是苦恼那大小姐？”

　　“那姝娘再不受宠，可也是侯府的嫡长女，还与兴乐侯府的嫡子订了亲，明年开春就要出嫁，现在生死不明的，我如何不愁？”李氏叹了口气说道。堂堂侯府嫡女落入贼匪手中，就算不死清白也是难保，如果叶姝死了，应城侯府只当失了一个嫡长女，兴乐侯的嫡子死了个未婚妻。可叶姝要是没死却更难办，落入贼手没了清白毁的就是侯府的名声，就算瞒住了，难道让兴乐侯的嫡子娶一个失了清白的新娘子，兴乐侯府能大闹？如今的应城侯府已是外强中干，早已不能和兴乐侯府计较，何况还是应城侯府理亏。

　　李氏越想越觉得麻烦，自己是长辈带着小辈在外，却让小辈为了自己遭难。叶姝死了，自己没办法交代，对侯府来说是个小麻烦，对李氏自己却是个大麻烦。叶姝没死，对侯府是个大麻烦，自己身在侯府之中也难以脱身。

　　张嬷嬷闻言也皱了皱眉头，但想到临走前偷偷收下的银两还是咬咬牙说道：“夫人不如赶紧写封家书，实话实说便是。毕竟谁能料到会遇到贼寇？何况夫人您也遭了难，至于那大小姐的生死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何况落到了那贼窝，死不死不说，清白肯定是失了的，她要是个知礼的恐怕也会自行了断。就算她不了断，回了侯府，不照样还是有人让她了断。轮不到您替她操心，夫人您啊，就是太心善了。”

　　“她毕竟也算救了我一命。。。。。这不好吧。”李氏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内疚的说。

　　“有什么好不好的，夫人，这侯府还是老夫人和侯爷当家，出了这档子事儿，您觉着这应城侯府还能容得下这叶姝？老侯爷可是最讲脸面的啊！”张嬷嬷一见李氏有些犹豫不决就暗自心急，叶姝没死，自己的任务也算没完成，不过阴差阳错遇了山贼让叶姝名声不保，反倒能让侯府的主子来逼死叶姝，自己还能摘个干净，可李氏竟然还起了隐恻之心。

　　李氏越想越觉得张嬷嬷说的对，自己再感动再内疚，叶姝也被抓到了贼匪手中。已成定局，不如自己老实交代的好，反正自己不管家，不如把事推给侯府的当家人，让他们想去。于是赶紧写了一份家书言明途径湖州府路遇贼寇，自己带着孩子有幸逃脱，叶姝被抓如今生死不明，不知该如何是好。

　　家书一写好就让张嬷嬷交给了驿站中的人，要求快马加鞭送去侯府。

　　又惊又怕的过了一天，大人们都吃不消，随后叶姝派的家丁找到了驿站时，李氏的两个孩子正哭闹着要回侯府，叶婉儿还好哄一些，叶文哲却油盐不进的继续哭闹，一会嚷着要吃京城的桃花酥一会又哭着要找平日的玩伴。张嬷嬷一听家丁求见就觉得心下一沉，忙说：“夫人，外头寒气重，不如让老奴出去看看？小少爷遇着寒气了，免得发起了热。”

　　李氏一看叶文哲哭的脸色发红，额头都出了吸汗，也怕小孩子一热一冷的感染风寒“也好，嬷嬷办事我放心。回来去厨房煮完甜粥给哲哥儿。”

　　张嬷嬷连忙出了门，又将门掩的严严实实，才去看冒雪追来的家丁。动作利落的丝毫不像刚刚揉着老腰一瘸一拐的模样。将家丁领的走远了才开道： “哼，你们是怎么跑回来的，大小姐呢？”

　　“回嬷嬷，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了剿匪的官兵，贼寇们全被抓住了，大小姐现在安置在牛头镇镇中，明日风雪停了便来找三夫人回合。”家丁逃过一劫，虽然冒雪而来但也面带喜色。

　　“什么！遇到了官兵？”张嬷嬷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失态，连忙长出一副关心不已的样子“那官兵什么时候来的？大小姐怎么样？”

　　为首的家丁本想直接说你们一跑官兵就出来了，但又觉得不妥，还是委婉的说“早有官兵在镇后杀进来了，山上还有埋伏着的，那贼匪头子一想抓大小姐，山上的官兵就出手了。大小姐也带着奴才们跑了出来，只是当时太过混乱，就指派了我等先来寻三夫人”

　　张嬷嬷听了脑子突突的疼，这叶姝也真是命好，本家时阴差阳错的闹出了萍儿爬了床的事躲过一劫，‘风寒’病的都要死了突然又活了回来，都要被贼寇抓了又被半路杀出来的官兵救了。这不出十日的时间就能回侯府，叶姝还好好的，这回去了要怎么交代。不过想想那封李氏写好的家书，若是家书传到侯府必能引起轩然大波，也算是有了交代，只要好好利用，就算回去了再解释也是没用的。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张嬷嬷想了想便说：“知道了，我回去转告三夫人，你们也下去吧。明天等大小姐来回合。”

　　回到房中，张嬷嬷又摆出“夫人，大小姐被官兵救了，现在已经无事了。现下安排在那牛头镇镇中，明日便来与夫人回合。夫人不必担心了。”

　　“被官兵救了？没受什么委屈吧。”李氏一听喜出望外，但想想还是不确定的问问，毕竟家丁离她们到驿站晚了快一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也足够生出许多事来。

　　“这.......老奴就不知了，听说贼寇都被官兵抓住了，大小姐应该是无事的。”张嬷嬷也是故意模棱两可的说，让李氏不该如何是好“不如夫人等明日大小姐回来了，再看看吧。”

　　翌日，雪已停。

　　李茵儿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去找宋清却被李员外拦下，命人好好看管。

　　昨日派去找李氏的人也回来禀报说李氏昨日安全到了前面的驿站，叶姝也上了马车去驿站与李氏回合。

　　马蹄哒哒的想着，叶姝掀起车帘看向窗外，道路上已没有昨日的破败，但不少人家的门前都挂起了白藩，不少官兵正压送着被绑的贼寇，一片萧瑟。

　　在叶姝赶去驿站的路上，一封家书已经提前出了湖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