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貌美如花 作废版》帛承

3、清潭深处

　　月亮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小狐狸和树妖来到了清潭林。栖息在清潭林的小妖们听到脚步声纷纷从自己的住处探出脑袋，偷偷打量起了这个从未见过的美人。

　　小狐狸虽然看起来傻傻的，但毕竟有着五百年修为，再加上她背后还有潭千尺这座大靠山，所以小妖们都有所忌惮，不敢随意靠近。

　　“老龙在哪儿？”树妖看着那些缩头缩脑的小妖，开始怀疑小狐狸的话了。老龙那样的大妖怪会甘心待在这种小地方？

　　小狐狸指着正前方，“就在那水潭里。”

　　树妖循着小狐狸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到一片闪着粼光的广阔水面。

　　“他就在水底。”小狐狸趴在潭边盯着潭底，仔细寻找起来。

　　树妖把小狐狸提到了一边，“你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说着，树妖用掐了几个手印，潭面立马开始动荡起来。不一会儿，水底窜出几簇粗壮水草，水草中间挂着一个神色不悦的银发少年。

　　“五百年不见，小桑芷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

　　少年轻轻一挣，束在腰间的水草便迅速褪去。失去束缚，少年缓缓落在水面上。

　　“小桑芷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踩着水面，缓缓走向岸边。他脚边荡开细细波纹，原本明镜般的月光被波纹推开，层层叠叠的波纹像一朵朵黑色莲花，接连绽开在少年的脚下。

　　“我是来问五百年前的事的。”树妖安桑芷看着潭千尺说。

　　潭千尺脚下顿了一下，微微叹息：“唉，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你问了又能做什么？”

　　“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安桑芷眼神坚定，“况且，我现在还活着，那其他人肯定也……”

　　“是，”潭千尺打断了她，“其他人也都活着。”

　　“我要见他们。”安桑芷说。

　　“见他们？”潭千尺身形一闪，来到了安桑芷面前，“为什么？”

　　安桑芷往后一退，动了一下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场天火烧毁了整座灵山，梦宫里的所有妖都被烧得几近魂飞魄散。你算是走运的了，□□灰飞烟灭，魂魄却保存完好，因此你现在还记得上一世的事。”

　　潭千尺逼近安桑芷，“你是个聪明的妖怪，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安桑芷呆立在原地，紧握的拳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双眸中透露的感情十分坚决，并不是打算放弃的样子。

　　潭千尺往后撤了几步，语气放柔了一些，“分分合合本就是世间常态，妖怪也不能逃出分合的宿命。既然你现在还活着，那就继续好好活着，不要在郁结于那些已成定局、无法挽回的事了。”

　　安桑芷紧咬贝齿，依然没有让步，“要我放下，那你至少告诉我灵山遭受天火袭击的原因吧？”

　　“告诉你原因又怎样？”潭千尺再一次逼了上来，“难道你一个小小的树妖要去神界找神仙理论？”

　　“到时候，我可来不及救你!”说完，潭千尺拂袖离去，再一次沉入潭底。

　　“等等!”安桑芷纵身跳入潭水中，跟着潭千尺的身影下潜。

　　潭水清澈，月光透进水里。潭千尺的身体在月光中像披了一层美丽的蓝色鱼鳞，闪烁着微微光芒，跟着他简直是太容易了。

　　潭千尺也没真想甩开安桑芷，不紧不慢地游在前面，和安桑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越往潭底去周围越黑，潭千尺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显眼。没过多久，安桑芷能看到的东西就只剩下潭千尺了。

　　周围全部归于黑暗的时候安桑芷才注意到潭千尺的异常之处。潭千尺身上的光缺了一块，他身体躯干的左侧并没有发光，在黑暗里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大口。

　　在水里，潭千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安桑芷自知自己根本没可能追上他，现在没有跟丢，不过是潭千尺在遛她玩罢了。安桑芷心一横，又一次用法力催长水底的水草。那些原本柔弱纤细的无害水草在安桑芷的法术之下瞬间疯狂起来，一面不断搅动潭水、一面迅速长大。

　　原本静谧的水潭也开始躁动起来，周围的水剧烈震荡起来，安桑芷和潭千尺都被水冲得东倒西歪。

　　潭千尺终于被折腾怒了，回头怒喝到：“放肆!”

　　一声喝止，潭水猛然恢复先前的平静。疯狂的水草也安分下来，渐渐萎缩、枯萎，化成腐朽的残叶落入潭底。

　　安桑芷一口气还没呼出，潭千尺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就拖着她往上游去。

　　两妖冲出水面，吓得守在岸边的小狐狸连连后退。

　　潭千尺提着安桑芷站在潭水中央，二人的身形在广阔潭面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渺小。

　　“你要做什么？”潭千尺手上力气加重了几分，神色十分愤怒。

　　“问出我想知道的事!”安桑芷毫不畏惧。

　　潭千尺冷笑，“你知道你肆意使用法术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我是树妖!本就有操纵世间草木的本事……”

　　“所以你从不考虑后果是吗？”潭千尺打断了她。

　　“你所谓的操纵世间草木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仗着自己的法术高，于是肆意欺凌自己的同类。”

　　“还给自己找了个什么‘理应当如此’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简直是笑话。”

　　“水底的水草本可以安稳度过一生，但现在因为你的原因，他们透支了所有的力量，全部腐朽死亡。”

　　“如果没有别的外力相助，这水底十年之内都不会长出任何水草，依赖水草而生的生灵也会随之销声匿迹，这一潭清水很快就会变成一池散发腐臭的烂泥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潭千尺怒目看向安桑芷。

　　“当然，这只是小事，”潭千尺收起了那副傲慢的样子，“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潭。”

　　“但是，执意找回前世那些同门可算不上一件小事。你想过去找他们的后果吗？想过途中会发生什么吗？你明白扰乱他们今世生活的后果吗？”

　　安桑芷被这一连串质问驳得有点发懵，潭千尺像是有些不忍心继续骂下去，他转过身背对着安桑芷，眼睛看向了北斗星的方向，神情有些落寞。

　　安桑芷看着潭千尺的背影，莫名有些同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找过梦仙？”

　　潭千尺冷笑，“我可没有那个兴致去凑你们这群小辈的热闹。”

　　“那你刚刚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安桑芷问，“刚刚的话都是你编来骗我的？”

　　“我也没有吓唬小孩子的兴趣。”潭千尺回。

　　看着这个顶着一张童颜，语气却相当老成的人，安桑芷有些想笑，“小辈？我是小辈，那你多大？”

　　安桑芷又一次想起了前世和同门们一起商讨过的问题，再次燃起了对潭千尺的年龄的兴趣。

　　“大到足够教训你!”潭千尺回，“不论前世天火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降到灵山的，你们的缘分都已经到头了。你这种小妖要强续前缘的话，是会遭天谴的。”

　　“我这种小妖会遭天谴？”安桑芷不怀好意地问，“那你这种修炼到尽头，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妖怪呢？”

　　“别说笑了!”潭千尺一抬手，把安桑芷直接掀回了岸上，“想拖我下水？你再死一次都不可能。”

　　摔得四仰八叉的安桑芷气急败坏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老龙大喊：“潭千尺!你个不作为的懦夫!”

　　潭千尺根本没有理会她，两眼一合，仰面往水里倒去。他消失在水面之后，从水底传出了一句话：“我是绝对不会和神界扯上关系的，你最好不要有要我帮忙的念头!”

　　安桑芷气得想跳脚，对着水里大喊到：“你个无情无义的老妖怪!白瞎了梦仙当年对你的好了!”

　　然而老妖怪都很固执，潭千尺的良心也并没有被这句话唤回来，他沉入水底之后就给水面加了层结界，安桑芷在水面跳了半天也没能再跳进水里。

　　小狐狸蹲在潭水边，两肘撑着膝盖，两手拖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安桑芷。

　　“桑树姐姐!你就上来吧，潭千尺是不会答应你的。”小狐劝到，“不管谁让他帮忙他都爱答不理呢。”

　　安桑芷没有理会小狐狸，自顾自地对着水底说到：“潭千尺!灵山也算是你的居所，自己的家无缘无故被烧了，你竟然灰头土脸地躲到这里，真是浪费了你那身修为了。就算你不告诉我事情发生的原因，我也会自己找出真像。然后哪怕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也要去神界讨个说法，凭什么妖就要看神的脸色？凭什么妖就要受神的随意凌虐？凭什么神有处置妖的资格？重活一世，我不在乎生死，我只要个公道!”

　　水底的潭千尺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之后翘起了嘴角，喃喃自语：“哼，真是会说大话啊。公道和规矩都是那群人定的，就算你真讨到了所谓的公道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