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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154章 ...

  •   刀锋划破了空气,发出了让人背后发凉的气息。

      黑泽铃铛虽然目不能视物,但她的眼睛并不会不能看见东西;或者说,她看见的,并非常世之物。

      此刻,非常的让她在意、兼具危急的情况——

      “砂流!——”

      她置身在了一个悲伤愤怒的灵魂之前,面色是不容动摇的坚毅。

      “——”

      被审神者握于手中的打刀就此打住,哪怕再进一步就会划破她纤细幼白的脖颈。

      “——你、”

      阿申的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话语因为如烧滚的开水一般不得安宁的心情而艰难,“——会死……即使这样……你、也——”

      “……我知道我现在正在做什么……”

      黑泽铃铛的“看取”能力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心性也在接近死亡的困难修炼中变得磐石一般坚定不移……但是此刻她面对的人不是在生命终末恐惧孤独、交付秘密的陌生人,而是她唯一的友人——她的思绪便也不由被阿申所感染(干扰)而混乱了。

      “死亡,这种事情……”

      黑泽铃铛努力组织着语言,“匡女大人并没有瞒着我……死亡,其实、对我而言——”

      下意识地,她想要触碰她的朋友;但是阿申害怕龟甲会伤到她,便后退着垂下了刀刃。

      “……!!”

      在黑泽铃铛的印象里,这是阿申第一次对她逃一般的避之不及,恐慌顿时打乱了她原本刚刚编织出来的逻辑:“……——砂流!?——”

      不要……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啊……!!

      “还是——”

      跌坐在地上的匡女理了理自己花白的鬓发,叹了一声,规矩地正坐,十分诚恳地开口说道,仿佛之前阿申并没有做出无力的行径似的,“请听老身解释吧,二位。”

      “……”

      “……”

      黑泽铃铛用一种饱含希冀的脆弱眼神注视着阿申。而被以这样的表情看着的黑发少女,最终还是妥协一般地,僵硬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了。

      “……我们日上山一脉,除了看取那些临死之人的孤独与秘密之外,最主要、也是最重大的职责,便是镇守日上山的夜泉、也就是黑泽。这一代被选为沉入黑泽、也就是沉入隐世的‘大柱’的,正是铃铛。”

      匡女用一种古井无波的沉静语气娓娓道来,“日上山山顶的湖下的,无论是叫‘黑泽’也好,还是叫‘夜泉’也好,实际上,都是代指黄泉之门。”

      说到这里,匡女长叹了一口气:“先代的‘大柱’(祭品)已经快要消融了——如果在此之前不沉入新的‘大柱’(祭品),黄泉之门便会打开,之后的瘴气将会大片涌出。到时候不止是日上山、就是周边的村庄、以及更遥远一些的地方,都会被祸及。”

      “哈!你们骗鬼啊!这种、这种莫须有的献祭……!”

      阿申扯了一下嘴角、嘲讽意味满满地假笑——说实话,这样的事情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不管哪个地方、愚昧的古代时期都会有的献祭给山神、河神的少女少年(祭品):这可不都是一个套路吗?

      “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等启程的时候可以随我等一起动身,”匡女苦笑了一声,“老身也不瞒什么,现在的状况已经差劲到……您到山脚下就能感到弥漫在空气中的瘴气了。像您这样灵力出众的大人,说不定还能更早觉察到。”

      “——”

      对方那样言辞凿凿,阿申又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上是的确有着“神祇”和“妖怪”,将人作为牺牲的牺牲,也不能再按照从前那样认为是与自己遥不可及的封|建|迷|信活动了。

      “那——”阿申的心往下沉了沉,“……如果真的按你说的这么急,那为什么还要等半个月后雪融了再走……!?”

      “……”

      面对阿申的质问,匡女并没有给出回答,而是用一种悲悯的奇怪眼神看着她。

      “……是我,”黑泽铃铛撇过脸,小声地说,“是因为我,我想修炼来宁心静气……还有最后,我想和砂流你一起走,才提出了这么任性的要求……是我。”

      “——”

      明明和室的门大开着,阿申却感到了氧气耗尽的头晕眼花,“那————”

      捏紧了握着龟甲刀柄的手,阿申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才破釜沉舟一般地问道:“——镇压夜泉是你们、日上山一脉的职责吧?那为什么要到阳炎山来、而不就地挑选一个巫女呢……?!”

      ——这话一说出,连阿申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为了自己,她居然试图把葬送另一个无辜的姑娘的性命……!

      不愿违背友人愿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心,不敢为了友人牺牲自己,只是软弱无力地去迫害比自己弱小的人……啊啊,这是、究竟是何等可笑的丑陋啊!

      忍耐住那股、因为自己这个存在而在体内升腾起的反胃的呕吐感,阿申死命地将自己的手指用力蜷缩到青白,垂下眼睫,深棕色的眼瞳不敢再去看善良的巫女会露出怎么一个惊愕厌恶的表情,凝固一般地盯着榻榻米的纹路。

      “万分抱歉——一般而言,日上山是不会外招巫女的,”匡女道,“但是……在先代快要消融之时,我们日上山实在是找不到能够肩负这个重要职责的巫女。”

      “……”

      “……”

      阿申没说话,干燥一片的口腔内,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蔓延开来;她盯着地板,觉得眼睛酸胀的厉害。

      “……这事,虽然并不算多么的辛密,”匡女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过,似乎已经是习惯了,“但是,还请各位、还有您的式神……?……切勿外传。”

      “……哦。”

      僵硬无比地回了一声表示自己不会大嘴巴地到处乱说,阿申收起龟甲差点插|到自己的胳膊里,她再次将刀收入刀鞘,然后站起就往外走。黑泽铃铛在朝匡女歉意地行了一礼之后也匆匆地跟上了阿申。

      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往日的亲密无间,而是有着十分隔阂的距离。

      奇怪的、让人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阿申率先受不了了:“……我先走了。”

      “……不要!”

      出乎她意料的,白发赤瞳的少女握住了她的衣角,“……不要……请不要、丢下我……”

      “……你在说什么啊?”

      眼眶周围的肌肉本来就已经用力了很长一段时间,此刻一听到这狡猾的请求,眼泪顿时就“刷”地滚落了,背对着巫女的阿申屏住呼吸,努力作出平淡不在意的语气,“……说什么‘不要丢下你’的……要丢下我的不是你吗……?!”

      “对不起。”

      黑泽铃铛相当干脆地认错,“这是我的错。所以……不要让我一个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

      阿申硬邦邦地说道,“你自己心甘情愿地去镇守那个劳什子的‘夜泉’……还看着我为你着急的没头苍蝇一样的团团转,又是失了分寸地破门而入,又是拔刀指着人家鼻子……了不起的大柱大人,一定已经看取到我是个怎么糟糕的人了……怎么样?这样还满意吗?”

      “……砂流!——”

      黑泽铃铛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些本应一辈子都与她这朵高岭之花无关的恳求,“别这样。”

      阿申别开脸:“……”

      “你常常抱怨我,因为‘看取’到了别人的感情,自己却不怎么表达自己的。”

      黑泽铃铛与阿申的距离更近了些,她低着头,几乎要将脑袋抵在阿申的挺得笔直的背上了……但是她终未。

      “……好难受……砂流。”她低低地说,另一只手攥紧了自己心口处的衣服布料,“好难受啊。别这样……”

      “……”

      阿申咬紧了牙关,眼泪便气势汹涌地从失了守的嘴唇中流了进去,让舌尖品到了另一种苦涩,“……还这样凑过来……不觉得我这样、想着牺牲别人、让别人送命的人很恶心吗?”

      “怎么会?”

      黑泽铃铛勾勒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可是,与此同时,眼泪也的确是在她的面庞上滑落了,“……我知道的,砂流不是那样的人。砂流……我的朋友,是一个很好的人。砂流是我很珍惜的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了解她(你)的呀。”

      “……呜————”

      再也抑制不住哭腔,阿申哭泣了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为什么要让我傻瓜一样地轻松啊!!难道你要让我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送你上山,走了、连你没了!死了!我都不知道吗!?”

      “砂流……”

      “我居然还说什么——‘恭喜’的——”阿申慢慢地蹲下身体,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什么见鬼的‘恭喜’啊呜呜呜啊啊啊啊!!!”

      “……”

      黑泽铃铛绕到了阿申的身前,同样蹲下,沉默着拥抱住了她,“……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呜、呜啊啊……”

      这句话内隐藏的坚定决心让阿申绝望,她搭住黑泽铃铛的肩膀,暂时抑制了痛苦的悲鸣,“……对、对我来说……不管是黑泽铃铛,还是红枫木铃铛……铃铛,就只是铃铛而已。所以,我们一起——”

      “砂流!”

      黑泽铃铛第一次打断了阿申的话……不论是她还是她,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她打断她的话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铃铛。”

      “……其实,或许,我等待死亡已经很久了。”

      濡鸦的巫女微笑着,此时竟然有七分神似庙宇中慈悯的佛像。

      “……铃铛——”

      就好像被什么迷了心神,阿申恍惚着朝黑泽铃铛伸出手——可是还未等她伸手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她便起身,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气势,从她朦胧的泪眼中消失了。

      “……抱歉。明天见,砂流。”

      这样说道。

      “……”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人再徘徊在走廊和庭院中了。阿申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神社,好半天才沉敛着眉目,一边擦掉自己的眼泪,一边无力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有着烛火的亮光。

      推开门一看,除了龟甲之外的五振刀剑都坐在桌子旁,穿着出阵的装束,神色凝重地等候着她。

      这是自然的。同僚突然被召唤,如若不是能感知到联系在主从之间的灵力平稳无波动,就算是审神者没有发动召唤的命令,刀剑付丧神们也会因为挟|持监|禁的怀疑而聚集到审神者身边的。

      如今看到审神者平安归来,等待了半天的刀剑们自然都松了一口气。

      “主君、”

      但是,就在长曾祢虎彻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被逐渐驱散的沉重气氛的时候,拥有着与粗犷豪迈的外表截然不同的细腻内心的他,却发现了审神者红肿的眼眶和萎靡的精神,“有谁对您不利吗——!?”

      长曾祢一顿,身上顿时露出了凶器所有的锐利锋芒;其余的刀剑付丧神也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自然也是发现了阿申身上的不对劲。

      “……不。”

      阿申扯了一下嘴角,解除了限制,于是龟甲也解除了本体状态,显现出了人形。

      让众人心中的“主君今日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的猜测与怀疑跟上一层楼的,是龟甲与往日相比可以说是异常的表现:他没有用那种兴致高昂、过激又狂气的眼神捕捉着审神者,而是垂下了珊瑚色的眼睫。简单的来说,就是审神者明明就在周围、触手可及的地方,然而龟甲却平静——起码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一点也不龟甲了!

      “……龟甲,坐吧。”

      “……是。如果……您这样想的话。”

      阿申止住了龟甲下跪的动作。于是和阿申一道归来的龟甲便坐入了末席。

      虽然她现在很是疲倦,但是出于对自己部下的尊重,以及作为审神者的责任感,她还是强行振作起了精神,走到了众人给她让出的主位,坐下。

      龟甲贞宗正好在她对面。

      “……呼。”

      阿申将双手呈内八放置,而后,将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桌子上。

      “实在是抱歉!龟甲君,我希望您能接受我的道歉!”

      “主君?!”

      “主公大人?!”

      “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一时间,刀剑们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A上去,就算没有铃铛挡着,阿申也不会真的A上去啦,她不是那种性格的孩子
    濡鸦之巫女是我玩了几次都不会腻、会被感动的游戏(虽然手残党也被虐成狗呜呜呜),零系列的游戏都超好玩的,濡鸦的背景可以看一下av1838172_(:з」∠)_
    还有虽然看起来橘里橘气!但是阿申和铃铛是纯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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