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93、九十三

　　四目相对的一刻，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果然是她。
　　——竟然是他。
　　他们彼此打量，眼睛里都溢满震惊的颜色。
　　他瘦多了，精神也不怎么好，那双时时嵌着笑影的眼睛像是蒙了雾，让人看着便觉得冷。
　　她就更不用说了，眼下正是他所见过的最糟糕的状态：由于频繁的呕吐，眼睛和鼻尖都泛着红，精神也涣散，是他所不熟悉的模样。
　　他眉头一锁：“怎么回事，又病了？”他手指在她颈间轻轻试了试，不热，比他的手还要凉一些呢。
　　她怔怔地站在那，这光景竟还是一如从前，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他们依然是对彼此再熟悉不过的一对情人。
　　“你准是又乱吃东西了，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要保持饮食健康的吗？”
　　他忍不住责备她，然而语气却是温和的，当然，还透着一丝无奈。他就知道她还是这样让人操心，她什么时候才能把生活态度好好摆正呢？
　　“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吧。……自己来的吗？”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话里有话。
　　以他的判断，她当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下一个，不过……万一呢。
　　“我想回家。”她沙哑地说。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的意志多少受到些蚕食，而此刻梦一样地站在他面前，惊诧过后，她发觉自己忽然有点依赖他。这一刻假如他倔强地牵起她的手，或是向她吻下来，她八成会收回成命，依旧跟着他去了。
　　“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不好吗？”
　　“我刚从医院回来……”她无力地垂下头，“现在只想回家。”
　　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他没看错吧，她竟然学会装可怜了？
　　“好吧，随你。”他用眼睛瞄了瞄她，试探地问了句：“送你？”
　　她差点就绷不住笑出来了，还好及时克制。心里自然是得意的：“到了现在，你还不是一样放不下我？哈哈哈哈……”
　　立即抬起头来，准备答应，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却突然被女士洗手间里传来的一个声音堵住了。
　　“让你久等了！”Naomi急急忙忙走出来，抱歉道。
　　Karen倏然变了脸色，看看Naomi，再看看Michael，神色复杂极了。
　　“Karen也在这里？好巧！”Naomi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打招呼。
　　Karen不甘地用力盯了Michael一眼：“原来不是一个人。”
　　Michael急忙解释：“别误会，我们是来这里商量事情的！”
　　“关我什么事？！”Karen立刻回嘴，酸溜溜地笑着，“既然有事商量，还提什么送我？我又凭什么误别人的事？”说罢便忿忿地扭头走人。
　　Naomi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Karen这样子，是误会我们了！快去跟她解释清楚啊！”
　　“由她吧！”Michael没来由一股火气冲上来，也赌起气来，“既然散都散了，我跟谁在一起又关她什么事？她这脸色又是摆给谁看？！”
　　听了他这话，Naomi也急了：“你是傻的吗？她生气正是因为还在乎你！你不解释也可以，我反正要去，我可不想背这个锅！”
　　Michael知道Naomi是好意劝他，然而那番话更加令他心里泛酸。既然走了还谈什么在乎他？他真想问问她，这样玩弄他很有趣是吗？
　　下楼之后，他站在楼梯旁边，看着Naomi拉住赌气要走的Karen，在说着什么，两人交谈片刻之后，Karen的脸色似乎是缓和多了。Naomi向楼梯这边张望，发现了他，立即向他招手。他挪开眼睛，然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了Karen的餐桌旁边。
　　Naomi拎起背包，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我的部分，已经说清楚了，至于你们两个人的部分，我可就管不了了。鉴于天色将晚，我必须得走了，再见。”说罢，拍了Michael的肩膀一下，便离去了。
　　Karen抬起眼皮看了Michael一眼，也起身就走，Michael虽说心里不痛快，可也随后跟了上去。让她自己回家，他说什么也不放心，可那不代表他心里就高兴了。
　　她径直走到车边，用钥匙开锁，正要开门时，他无声地挤了过来，还抢了她的钥匙。她瞥他一眼，识趣地转到了副驾位置。
　　“待会儿你要怎么回去？”她问。
　　“你管我。”他发动车子，没有给她好脸色。
　　入秋之后天黑得愈早，Michael打开车灯，以照亮前路。两人在车里静-坐，彼此都像没了话说，就这么一直被动地被四轮代步工具改变着位移。时间一长，Karen也泄了气，觉得既然分了手，再麻烦他送她回家十分没道理。她心里无趣，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于是靠窗闭了眼睛。
　　好半天，他见她没动静，便转了头看她，见她还是软绵绵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同时又后悔，她分明病着，他还要跟她置气，何苦来，他轻叹一声，愈发瞧不起这样小心眼的自己。既然在她的人生规划里帮不上什么忙，偶尔于细处照料她二三事，也算对得起心里这点劳神费思牵肠挂肚的余孽。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Karen觉察到了，以为这么快已经到家，不免失落，睁开眼睛，却见四处依然是煊亮的，还没出市中心。她今天去找Jennifer几乎是绕了小半个城，本没有那么快到。她心里奇怪，稍稍转了头看他，却见他脱了自己那件薄外套，盖到她的身上来。
　　“谢谢。”
　　她心里一暖，但立刻发觉到了某些不同。她不动声色地闻了闻，除了熟悉的气息之外，多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他开始吸烟了吗？又或者，是从咖啡厅洗手间那里沾染上的？这一点她不清楚，她唯一看得到的是他消瘦且病态的模样。或许她在他的眼里也是一样。她手指捉紧他的外套，继而想起他留在她那里的大衣。他总是这样周全，对她挂心，顾念，而她却每一次都伤他的心。她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与黑暗摩擦而过，带一点粗粝，然而，动听极了。
　　她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提不起劲来，休息一下也就没事了，但她这一刻突然动了心机，想要尝试一下是否还能留住他。
　　她把他的外套裹紧了些，声音愈发弱了下去。
　　“还是好难受啊……”
　　他看看她，眉头紧了。
　　“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生活。”他低声唠叨着，“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有我这耐心的，将来……”
　　他心里发酸，说不下去了。
　　她却揪住了这尾巴：“将来什么？怎么不说了？”
　　他嘴巴闭得紧紧的。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吧！将来连你也结婚了，我就更找不着能容忍我的男人了，对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他看了她一眼就急忙转回头去了，这里是繁华路段，他需要谨慎。
　　“你是没这么说，可你是这么想的！依我看，Naomi就很好！温柔，漂亮，从不会和你吵架，而且还有孩子！你不是最喜欢孩子了吗？……”
　　“你怎么还要说这个！我以为Naomi刚才都跟你解释清楚了！”
　　“她是解释清楚了，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来骗我的呢？还有，为什么你不来跟我解释，却派她来解释？因为你懒得看见我，懒得理我，对吧？！”
　　“Karen…”
　　他说不下去了，他被她恼得偏头痛，他怕自己再跟她争论下去会被她气昏。
　　“我不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车厢里复归平静，车子也已经驶出了繁华区，开始进入居民区。
　　Karen又开始懊恼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忍不住要和他吵呢？本来还有机会一起度过一个平静的晚上，现在，她又亲手把那个机会摧毁了。
　　她不禁想起Jennifer对她的评价，果然，她是个怪人，她不配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