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81、八十一

　　Karen出现在门口，因桌上不安跳动的蜡烛而迷惑了一秒之后，她打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Livre在沙发里，慌忙整理着裙带，Michael则呆立在沙发旁边，揪紧了自己的衣襟。两人脸上是同样的惊慌失措。
　　Karen一步步走进来，拎着手袋想要放到沙发里，却在目光接触到Livre的时候躲开了，最后放在了矮几的一角。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可这样的状态才是真的可怖，Michael知道Karen向来性子很直，这一刻，假如她气急败坏地冲上来，他反倒踏实一些。
　　“Karen…”
　　Michael想要先一步解释，却发现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很像故意遮掩，只得又把话咽了下去。
　　“你们在做什么，在我的房子里？”她把“我的”故意咬得很重，抬头看向Michael，又转向Livre，最后再次把视线落在Michael这里。
　　“我们……”
　　Michael急忙开口解释，本想说“什么都没做”，可是两个人又都的确都衣衫不整，一句话根本解释不清，为避免越描越黑，他只能当着Livre的面，说出真相，至于说完之后Livre会是什么命运，他无暇顾及了。
　　Michael将过程说得详尽，Livre在一旁听着，脸色一时红一时白，Karen的眼神和Michael口中的真相都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这种时候，羞耻心和自尊心显得十分多余，除了加重她的心理负担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
　　就在Michael马上说到脱衣的桥段时，Livre终于忍不下去，忽然高声打断了他：
　　“Karen，他说得不对！他在撒谎！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发着抖，因为编纂谎言耗尽了她的力气，但在外人看来，这发抖又未必不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与委屈。
　　“我今天过生日，本想邀你们一起简单庆祝一下，但你还没回来，我就说等等，可是，他却说，等不及了！我想了一下，不过就是提前吹个蜡烛，一人吃点蛋糕，就答应了，却没想到……他说的‘等不及’，是……”
　　Livre说到这里适时地抓紧了肩带，抬起眼睛朝Michael一晃，由于心虚，她不敢将视线停留在Michael身上哪怕一秒，更别说与他对视。但那眼神怯懦不安，与受到了惊吓时的神情无异，在某种程度上，怯懦与心虚二者相辅相成，只是，对于Karen来说，这种心理她却未必能够及时洞悉。
　　Livre内心的负罪感愈发强烈，但她决不能承认事情是因她而起。她是未来的艺术家，是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她不能容许自己有任何污点落人口实。
　　“他强吻我，扯我的衣带，企图侵占我！我拼命挣扎，可是力气小抵不过，要不是你及时回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Livre咬紧了下唇，脸上写满了委屈，她的脸色苍白极了，牙齿由于激动而不住地打着颤。
　　“Livre！”
　　Michael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Livre一个激灵。
　　“你说这些话，不会心虚吗！究竟谁是始作俑者？你怎么不说我有提醒你我是Karen的男朋友，是你不顾劝阻一定要做出这些行为！你竟然诬陷我？”
　　Michael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给诬陷了，可笑他始终真心待人，到头来却得到这种回报。
　　“我没有说谎，Karen，你看！”Livre举起自己的手臂，正是她抓住Michael头发又被Michael以大力挣脱的那一条，不知何时，小臂上竟然呈现出几条青色的指印。
　　“你瞧，这就是我在挣扎的过程中被他弄伤的！还有这里，这里……”
　　Livre指向自己的锁骨，肩膀，Michael震惊地看到，那些地方都有颜色不重但却绝对清晰的瘀痕，他想起来，他的确有碰过那些地方，正是在阻止她脱下吊带裙的时候。
　　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多用力，怎么会把她伤到这种程度？他不知道，Livre从小就是这种体质，有时候碰一下都会瘀青几天，如果更严重些，则就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青色，很影响视觉。由于她时常要外出表演，平日里便都被很好地保护起来，因为假如身上出现瘀痕，不仅影响形象的完美，还会引起媒体的诸多猜测，徒添许多麻烦。
　　Karen静静听着看着这一切，幽深的眼睛里海浪翻涌。
　　“够了，Livre！”Karen突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喝断Livre，“滚出我的房子。”
　　Livre愣住了。
　　“真是愚蠢至极！”Karen紧接着说道。
　　这话含义颇多，像是在说Livre，像是在说Michael，同时，又像是在说她自己。
　　“Karen！我……”难以置信于Karen的处决结果，Livre妄图进一步解释。
　　但Karen并没有给她机会：“现在收拾东西滚出去，别让我亲自动手。”
　　这段令人不快的三角关系，是时候结束了。
　　Livre看看Karen，再看看Michael，没有一秒钟犹豫地转身进了客房。
　　她迅速地脱下吊带裙，换上短袖衬衫和短裤。她拉开墙角的行李箱，把吊带裙扔进去，然后是这个房间里所有属于她的杂物。
　　扣上锁盖的时候，由于物品摆放杂乱，她扣了几次都扣不上。当她一次次地加大力道与之抗争却毫无效果时，她还是忍不住流泪了。她蹲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膝，让眼泪顺着膝盖流到地上。她哭，却不是因为后悔，从前他不是她的，现在和以后也不是，她并没有失去什么。她哭，是因为她刚开始努力就失败了，她的感情注定要夭折在十九岁，就像那被燃尽的蜡烛污染了的蛋糕，还未来得及让人尝一口它的甜美，就成了即将被丢弃的垃圾。她无法拥有获得他爱情的自主权，她既无法让他爱她，也无法留在他的身边。所以她哭。爱情有多美好，就有多悲伤。
　　她没有允许自己软弱太久，至少在表面上。在这一点上，她与Karen总算是有了一些共同之处。片刻之后她拉着行李箱重新出现在客厅里，箱轮与地面摩擦出的闷声像是青春的轰鸣。
　　Karen坐在沙发里，垂头指着矮几：“把你的东西拿走。”
　　Livre看过去，看到那个小小的密封袋子，里面是她精心装饰过的小东西，她的第一颗智齿。
　　她默默地走过去，准备拿起来。就在这时，Karen再次开口：“我并没有义务让你住在我家里，但是我这么做了。现在我让你离开，我没有丝毫愧疚。至于你待会儿去哪里，我也不会再关心，你出了这门，我不会再对你负任何责任。对父亲，我也会用同样的措辞，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Michael倚在饮水台前，双手抱胸，同样无言。如果是在平常，他一定会劝阻Karen现在赶走Livre，理由是夜晚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徘徊实在太危险了。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Livre刚刚对他做过的事他不会忘记，他不会愚蠢到再为这样一个人助言。
　　Livre两颊发热，她抿紧了双唇转身便走，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一眼Michael，尽管她很想很想。当防盗门在她身后关闭，她知道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可她却不能好好道别。她的手掌按在门上，现在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可以坦荡地说出一句他听不到的“对不起”。
　　客厅里，一切复归安静，但余下的两人并不快乐。过了一会儿，Michael才慢慢来到沙发背后，对Karen伸出一只手：“谢谢你相信我。”
　　出乎意料的是，Karen并没有把手握上去，而是依然背对着他坐在那里。
　　“我接到Landry的电话，告诉我Livre离开了他。她写给他的字条里说明了一切。她虽然不爱他，却可以对他坦诚。她口口声声地说爱你，到最后却宁愿出卖你来保全自己。”
　　她冷笑一声。
　　“我知道Livre在说谎，是基于Landry的话而作出的判断。”
　　她用力一挥手，将Michael的手打到一旁，起身离开了沙发椅。
　　Michael上前拉住她：“你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Landry的电话，你就不会相信我吗？等等，你和Landry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我主动联系他的！我看出他对Livre有意，就骗他说Livre喜欢他，让他追求Livre！”
　　“你为什么……”Michael一时难以理解，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Karen在以攻为守。
　　“我一心想要防患于未然，现在看来，我也是愚蠢的，我以为这样可以分解Livre对你的感情，却反而加速了催化……不过这样也好，撕破脸，断得更干净。”
　　Michael苦笑：“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编造各种各样的谎言。”
　　“没错，这就是人性！别告诉我你今天才知道。”
　　她打算抽身离去，却被他捉得更紧了。
　　“可我没有欺骗你！我一直与你坦诚相待，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没错，我感觉到了，可那又怎样？你与任何人都坦诚相待！我从不觉得自己在你那里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但我在改变，只是你还不知道！我昨晚向你保证过的事，我正在做，我……”
　　“做得好。你是想听这句吗？”她忽然嘲讽地笑了。他有些怔愣。这个神情，他太久没有见到过了，记忆犹新的一次还是他们在咖啡厅里初次见面之时，据现在已经快要一年。
　　“你在改变，你做了承诺。的确。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问题究竟在哪里？就像刚才，假如你在看出端倪的一瞬间就转身离开，撇清关系，还会发生后面的事吗？你也根本不用担心我会怀疑你，不信任你，对吗？但你没有离开，你还是觉得你对她有责任，你还想阻止她，教育她，你想管她！这就是你！就像半年前，你收了Don Jeffrey一千万的封口费之后本该收手，但你没有，你一定要调查UNorth，没想到牵连到警察贪腐案，差点老命都没了，因为你就是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肯转身离开！这就是你！还有，对Naomi，你不是也一样觉得对她有帮助的责任吗？也许你觉得无所谓，觉得你自己很坦荡，是一位绅士，可是我会怎么想？你让我心里难受了，我难道因为怕被别人认为心胸狭窄而任由你那样做下去吗？我很想问问你，你连一点恋爱中的基本常识都没有吗？为什么你永愿都有那么多责任，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为你担心为你难过？这太不公平了！我的重点在这里，这回你听懂了吗！”
　　Michael一时听得发愣。他要真正理解她的道理，恐怕也需要些时间。毕竟是思维方式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啊。
　　在他思索她的话时，她挣脱他，走进了卧室。待他回过神来要跟上去时，她却丢出一套枕头被子。
　　“今晚睡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