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80、八十

　　刚刚好。她说刚刚好。
　　Michael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舌根与齿缝都渐渐渗出蜜一样的甘甜。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就见到她，然后用尽全力给她一个拥抱，把这些日子以来欠她的温暖与亲昵，悉数补偿给她。当然，他也不会忘记索取自己所应得的，毕竟她的冷硬酷烈，也挫掉了他不少的锐气呢。
　　情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复杂难明，他们同样会相互嫉妒，会彼此斗争，明知闹再大的矛盾最终也避免不了仍要和好如初，可那股劲儿一上来时，还是会像竞赛一样努力地想要做到比对方更加冷傲的姿态。然而，一旦他们的关系重新恢复融洽，对彼此的渴求又会立即加倍地涌上心头，从前不快的记忆被暂时抽离脑海，仿佛他们是诞生第一天的亚当和夏娃，清澈纯真的眼中只看得到对方，心中也只有如那铺天盖地的树海般汹涌朗烈的欢喜。
　　“对不起，Karen。”
　　“为了什么对不起？”
　　“为……我的自以为是，固执己见。我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所以执拗着不肯体谅你。但是，现在，我决心改变，我以后不会对你之外的其他女人过分关心，不会再让你为此而感觉不快。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失去你啊。”
　　这最后一句话，让Karen彻底被打败了。虽然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寻常的语汇，寻常的修辞，却像射进城门的第一支带火的箭矢，她是那个守成的驽将，防范无计，紧随其后的唯有溃败。
　　“噢……Mike，你这坏人！”她感叹着，像在感叹自己无常的命运。她做着随时逃离他的准备，但他一次次都将她拉回身边。她想，她一定是被他拴住了一条弹性十足的长绳，每次她以为她走得够远了，却发现只是走到了长绳被拉直之前的最后一刻，下一刻她就会被他连绳带人地扯回去，重重地跌回他的掌心之内。
　　“是啊，我是坏人。以后不会再坏了。”他急忙保证。
　　“我才不会相信呢！”她翻个白眼。
　　是啊，他不会变，她也不会，他们都还是对方最喜欢也最头痛的样子。喜欢，所以放不下，头痛，所以忘不掉，爱恨交织才让爱情如此盘根错节，纠缠无休。
　　“我想见你，Karen。”
　　“我……明天午饭后就回去！”
　　她嘴里不说想念，意志却已经在向他一路狂奔，披荆斩棘。
　　他会意地笑了，手中发烫的电话像是她的心脏，坚硬的，棱角分明的，却又是温热的。他本该懂得的，她爱他，这是事实，他不该计较程度多深，或是强度多大，他只要知道，她爱他，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又何必想得那样复杂？从前的他总是自寻烦恼，永不满足，难得拥有了她，却又怕她陷得不够深，怕她不够投入，甚至在争吵之后还怕她不够伤心，不够在意。他太贪得无厌了。永不满足的爱情不会快乐，而假如不快乐，爱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那我在家洗白白等你。”他笑嘻嘻地说道。这一秒，他又变回了那个Michael Clayton，重整旗鼓，蓄势待发。
　　她能想象到他的神情，那是她最熟悉的他的神情之一，弯弯的眉眼，浅浅的坏笑，他是诱惑的代名词，浓黑的瞳子里藏着吞噬一切的漩涡，那样美好，又那样危险。
　　“那就这样，明天见？”原来，在宁静的深夜里，她的声音也可以这样温柔。
　　“明天见。好好睡一觉吧，亲爱的。”
　　互道晚安之后，他们又隔着听筒给对方送去一个响亮的亲吻，伴随着冰川崩塌的巨响，终于可以各自心安。
　　……
　　第二天，Alex的状态好了一些，可以正常进食，偶尔说笑。Michael揪紧的心放松多了，便把父亲交给Lester，驱车回家赴Karen的约。
　　这时，Michael才有了闲情去想Livre，他和Karen都一夜未归，不知那女孩又如何了，刚想打个电话，忽然想起昨晚对Karen的承诺，于是笑笑，又放下了电话。
　　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又能出什么事呢，何况一切还有Landry。是谁的女人就由谁去操心吧！从此他只关心一个人，她的名字是Karen Crowder。
　　……
　　Livre的确是与Landry共同度过了一夜，不同的是，对于Landry来说，那是格外幸福的一夜，而对于Livre，则是辗转反侧的、难熬的一夜。
　　天刚刚亮，Livre就起床了，她光着脚，路过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和安全套包装盒，一头钻进浴室里。彼时，Landry还在酣睡着，苍白柔薄的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
　　Livre关闭浴室房门，打开热水，让自己得到最彻底的清洗。水柱滑落额头，脸颊时，她默默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情绪复杂。她脑海里闪现Landry的面容，Landry的气质独特，苍白的，脆薄的，看上去很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他有时甚至厌恶自己过于白皙的肌肤，曾对Livre开玩笑说，想晒黑一些，看起来才更健康。每当那时，她都会想起另一张脸，那张脸更加成熟一些，英挺一些，肌肤更加黝黑一些，身型更加健硕一些，与Landry的清秀纤弱完全不是一种类型。客观来说，他们都非常好看，但Livre心中的天平早已明显地偏向了其中一方。
　　就在昨晚，她的确得到了浪漫，体会到了被爱意包裹的温暖，她得到了足够的亲吻与抚爱，以及强烈的冲击与快感，这些都是她无法忽略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但假如剥离掉这些感官所接受到的浅层信号，她便会发现，一切都错了位。得到慰藉的只是生理，而她的心不够狂热，吻不够炽烈，意识不够迷离，她的思维始终游走在另一个世界。她清醒得过于异常，她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气息不对，感觉不对，相比之下，Landry像一匹温柔体贴的小马驹，而Michael Clayton更像一匹肆意驰骋的野马。她更愿意被狂暴地撕碎，只要那个人是她真心所爱。
　　如果说，从前与Landry每一次约会时她还能够说服自己，给自己的心留出一块空位去尝试着接受他，那么，昨晚的那种清醒则彻底扯断了最后的可能性。她明白，她永远不可能爱上Landry，即使她终有一天也许会对Michael失掉兴趣。爱是最诚实的东西，无法勉强，即使你多么努力。
　　关掉热水的那一刻，她决定，离开Landry，跳出自欺欺人的怪圈。她努力过，但失败了，没关系，只要她立即振作。
　　她留了一张字条在Landry枕边，收拾好自己便离开了。她当然十分愧疚，因为坦白来说，Landry真的是个太好太好的男人。只可惜，她不爱他。只可惜，他不是对的人。
　　经过这件事，Livre觉得自己成长了，更加向一个成年人靠拢。就在这一天，她勇敢地逃亡了，从虚假身边。她决心正视自己的内心，不再委屈自己。
　　……
　　Michael回家时已是下午，他刚进门就接到Karen打来的电话：“我车子抛锚了！真不幸……到家要晚一些了！”
　　“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不用，我才离开妈妈家没多远就抛锚了。放心吧，我已经搞定了。现在要重新上路了！”
　　“当心，不用急，知道吗？”Michael将拿电话的手换了一边，拎起被汗水打湿的前襟抖了抖，正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时，忽听到客房门响，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看到Livre站在门口。
　　Michael脸上挂着微笑，看向Livre时，就像是在对她微笑。他向Livre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这时，听筒那边又传来Karen的声音：“我当然要急，某人不是说，‘洗白白等着’我吗？”
　　“没错啊，不过，现在还是一身臭汗，我马上去洗。”
　　“洗好直接去床上等我。”她用了个祈使句，毫不客气地下命令。
　　“Yes，Madam！”他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我也要加油啦，先不说了。”
　　Karen匆匆挂了电话，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Michael她就开心死了。她抬头看看天色，还好，不很晚，时间充裕，她一定会好好与Michael享受这个久违了的甜蜜之夜。
　　挂掉电话，Michael才再次看了一眼Livre，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走到浴室准备洗澡。
　　“昨天过得如何啊，”Michael去Karen卧室拿了件浴袍，路过已经坐进沙发里吃提子的Livre时，随口一问，“看来没把自己饿着啊。”
　　“昨天我和Landry在一起。”Livre的声音很平静，同时，默默按掉了静音模式下Landry打进她手机的又一通电话。
　　“唔，想必很甜蜜了。我跟Landry还算熟络，他人真的不错的。”
　　“是啊。”Livre含糊地回答。
　　Livre情绪似乎不高，一点都没有恋爱中少女应有的样子。Michael有点诧异，但什么都没有问。答应过Karen的事他一定要做到，他不会再把自己的关心随便分发给别的女人了。
　　Michael关闭浴室房门，Livre很快便听到“哗哗”的水声。她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嘟着嘴，眼中意绪纷繁。和他待在一起每过一秒，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仰慕更加浓厚一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压抑是徒劳而令人疲惫的，她不会再那样做了。她需要一个告白的机会，而现在正是最佳时机，整个房子里只有她和他……当然，她知道Michael对Karen的心意很坚定，但她还是要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一次。十八岁的女孩子，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一股轻狂的勇，许多事成不成都要试过才知道，为此，她可以不问后果。
　　Michael并没有洗很久，不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暗了很多。他裹好浴袍，擦着湿发走出来，直接向Karen的卧室踱去。此时Livre依然在客厅里，她站在饮水台处喝一杯速溶咖啡，恰好抬起头来，将他的样子看在眼中。她看到他扇面一样的背，修长的手指和双腿，虽然只是一闪，他便消失在门口，这短暂的一瞬已经足够让她心跳加速。
　　她转回身，将咖啡杯放回台子上，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一口。
　　……
　　Michael再次从卧室里出来时，屋里很暗。客厅里只有一抹火光，静静跳跃。Michael有些诧异，透过火光他看到少女的剪影，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Mike！”
　　Livre拉住了Michael的手腕，拉他往那火光所在的地方去。
　　“今天是我生日，Mike。我十九岁了。”
　　火光的光源是一支蜡烛，蜡烛的底座按在蛋糕上。一块不大的蛋糕，蜡烛也很细，生日的气氛并不浓厚。
　　Michael能够想象到Livre平日在家里时一定会开一个热闹的生日宴会，毕竟她是那样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但是现在，没人知道她的生日，她只能一切从简，跟她一起庆祝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Michael微笑着说：“生日快乐，Livre！可惜，我没有礼物送给你……你姐姐还在路上，也许我可以给她打电话……”
　　“不必了，Mike。”Livre立即制止他，“有你在这里就够了。”
　　Livre看向Michael，昏暗的光线仿佛把她的脸重新雕刻了一遍。她的眼睛不同于往日的清澈，似乎蒙上一层薄烟，又像是水汽，他也说不准那究竟是什么。她的鼻梁显得格外立体，那是与Karen如出一辙的鼻梁，作为姐妹，她们那样相异，也只有这相似的鼻梁才证明了她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某些联系。
　　Michael有些诧异，眼前的女孩会竟说出这样的话，以此刻这样的眼神看他，伴随着她刻意营造的气氛，他隐隐觉出些不妥，于是有意识地退开了两步。
　　“Livre…”
　　他想说话，再次被Livre打断了：“Mike，我觉得今年是很特别的一年，在这个夏天，命运把我推到你的面前！所以……”
　　她拿出一个小密封袋，放进他的手里，甜美地笑着：“我不需要任何人送我礼物，因为我已经拥有最好的礼物了。这是给你的，好好先生。”
　　光线太暗，Michael只得凑近那一小撮火焰。袋子里有一条项链一样的东西，长绳穿坠，只是，那坠子有些特别，看起来，像是一颗牙齿。
　　Michael默默转回头，看着Livre。
　　“没错，是我的智齿。”
　　Michael眉心微蹙，神情严肃地将小袋子放在了桌上。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Livre，我希望你想清楚，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我知道。”得到“警示”之后的Livre平静地点头。她的双颊被火光映得微微发红，以至于很容易被人理解为羞愧。也许她真的羞愧，但走到这一步已无法后退。
　　“我知道你爱Karen，因此我也曾努力地想和Landry好好相处，可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仰慕的人是你，Mike！当我和Landry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强烈到让我悲伤！他吻我的时候，我心里十分抗拒，我多希望那是你！……Mike，你可以吻我一下吗？”
　　Livre向Michael逼近了一步。
　　“不！”Michael毫不犹豫地拒绝。
　　“连一点施舍也不能吗？Mike，你并不讨厌我，否则不会那么照顾我！……或许，你还没察觉到，或许，你也还不知道我多么有诚意！”
　　Livre脸上的笑容明媚，在Michael看来却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果然，下一秒，Livre的手指伸向了吊带裙的肩带，接着，便是一大片白皙的肌肤，闪现在Michael眼前。
　　“停下！”几秒钟的震惊过后，Michael几乎是震怒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Livre，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这样的行为不适合你！”
　　Livre却执拗着不肯停下，她紧咬住下唇，一双眼睛用力盯着Michael，因为不甘所以怨愤，因为已经豁出了自尊，所以必须得到该有的回报。
　　由于吊带裙自带软垫，因此直到这一刻，Michael才知道Livre并没有穿内衣，再往下，即使Livre手还不够快，他也可以由此猜到，她下面恐怕也什么都没有。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按住了Livre的手。
　　“我叫你停下，听不懂吗！”他高声训斥道。
　　Livre还倔强地挣了两下，当然不是Michael的对手，只能作罢。Michael愤怒地喘着粗气：“真不知道该说你懂事还是不懂事！”他手指拎起她的肩带，作势要向上提，却就在这一刻，Livre瞅准了机会，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短发，踮起脚尖对准他的双唇，用力吻了上去。
　　Michael一惊，急忙将自己的头向后撤，却发现Livre抓得很牢，把他的头皮扯得生疼，他忍不住低呼一声，只好去抓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用力，忽然一声门锁响，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Livre，松开手！！”Michael的咆哮声封锁在咽喉里，他顾不上考虑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纤瘦的女孩子，一把就推开了她。Livre失去平衡跌进沙发里，却在倒下之前无意间扯到了他浴袍的衣带。
　　Michael反应还算迅捷，及时按住了衣襟，衣带也只是松脱了一点点，但他依然来不及整理了——门在这时已经被打开，Karen出现在门口，因桌上不安跳动的蜡烛而迷惑了一秒之后，她打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