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15、拒绝

　　即将出发之前，Michael探过身去，抽出安全带，为她扣好。她身子急忙向旁边一撤，别过脸，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她的过激反应让他很不悦，他索性凑得更近，捏着她的下巴用力转过她的脸来，瞪着她：“这么大反应干嘛？难道我是瘟疫吗？”
　　她几乎要缩到车门外头去了：“……差不多！”
　　他没料到她竟然回答得这么直白，一点都不考虑他会不会被伤到自尊，反倒一愣，身子向后撤回来一点点，松开了手：“Karen Claude，我是知道你没良心，却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
　　“是啊，我就是没良心，所以，以后你还是不要来自讨没趣了。”她看着车外，声音冷静，不带一点感情。
　　他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神色冷淡，便没再说话了，调整座椅在座位上坐正，面无表情地握住方向盘，默默发动了汽车。
　　公司到她家的路程不算长，不过有点堵车，天空本就阴沉，当汽车挪过第二个红绿灯时，天色就已经完全给了下来。
　　“去哪里吃晚饭？”他扮作随心一问，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黯沉惨淡。
　　她揉揉太阳穴：“回家。”
　　汽车开到她家楼前，他刚踩下刹车，还没停稳，她就等不及开门准备下车，像是一秒钟都无法与他继续共存。而这时，一直沉默着的他，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她被他大力一带，又坐回了靠椅上。
　　她本能地缩手，但他手劲很大，像一把手铐牢牢锢着她，攥得她手发麻。她吃惊地瞪他：“干什么？！”
　　他望着她，眼底有零星的微光在挣扎：“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回望了他几秒，一狠心，抽出手来：“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爱你的，我们根本不是一种人。”顿了顿，她轻声一叹，“至于那单案子，我既然做了，就想好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接着的。”
　　说罢，她没有丝毫留恋，下车离去。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像抓着一泡无意义的空气。他的视线跟着她上了台阶，看着她拿出钥匙，开门锁，然后她进了别墅，他的视线被冷硬的房门所阻断，这时才觉得臂酸，颓然地收回手来。
　　她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外面动静，听到汽车引擎发动，呼啸而去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别再来缠着我了。”她的头靠在门板上，闭了会儿眼睛，才把背包拿下来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换掉鞋子之后，去脱外套时，忽然觉出不对劲，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竟还披着他的靛蓝色大衣，刚才一时情急只顾着走，却忘了把衣服还他。
　　她烦恼地咒骂了一句，手里捏着那柔软顺和的面料，心里却是乱得很。他对她是悉心的，她并非看不出来，所以她刚刚在拒绝他时，心中曾经划过了那么一丝愧疚。但这不能怪她，他这份悉心发生在他们之间多么荒谬，多么不合时宜，又多么像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悲剧的笑柄。他那高纯度的温柔不该浪费在永远不可能会有回音的她身上，他是兵她是贼，最适宜的戏码是短兵相接，最适宜的桥段是猫鼠游戏。他太不清醒了，所以她要让他清醒。能让他清醒的人，也只能是她。
　　……
　　“She ran out and married,
　　but I love her still.
　　Lucille,please come back where you belong.
　　I’ve been good to you,baby,
　　please don’t leave alone...”
　　周遭的摇滚乐用力冲进耳膜，幽灵一般要潜进他的大脑。Michael迷迷糊糊醒来，手边的鸡尾酒杯里，残余的半杯Bard’s heart还在盛放着血液般的鲜红。他睁开干痛的眼睛，看看四周，频频闪烁的灯光刺得他只得再次闭上眼睛，手掌覆在双眼之上，用力揉了两下，意识才觉得有了几分清醒。
　　腕表上的指针指向午夜，他该回家了，明早还有个重要会议，不能耽搁。他唤来服务生结了单，从椅背上拎起西服外套，晃着身子走出酒吧大门。
　　午夜的风愈发阴冷了起来，他紧紧裹好薄薄的一层西服，在街边瑟缩着等车，一边跺着脚，一边自语：“我记得明明穿了大衣的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件大衣去了哪里。
　　一辆黄漆的轿车远远开了过来，他挥了挥手，车子停下，他打开后门坐了进去。口袋里的电话机忽然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告诉司机地点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话机，屏幕自动亮起，锁屏上提示三个未接电话。他解锁，进入通话记录，一个电话是来自于中学同学兼老友，Richard Holland，另外两个都来自同一人，Karen Claude。
　　现在是午夜，也不便再打回去。他灭了话机屏幕，身体靠在车窗边，看着这座不夜城飘浮的流岚一般恍惚的街灯、缤纷闪烁的霓虹，心却如一条游鱼一般缓缓沉入湖底。
　　“还打来电话做什么啊。”
　　……
　　第二天一早，Michael挣扎了将近半小时才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颗铅球一样沉重的脑袋洗漱，刮脸。时间有些匆忙，他没有来得及吃早餐，打开衣柜，拎出另外一件大衣，套在西装外便出了门。
　　会议结束时已是上午十点左右，他本就宿醉头痛，胃里又空空的，却要撑着主持会议。好不容易捱到散会，面色已经很难看。回到办公室里，他打开窗子，站在窗口，让风的冷酷刮擦他的头和脸，渴望那份锐利能够带走那些不该与他共存的烦恼余屑。
　　良久，他真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许多，因为，他发现他竟可以自嘲了——
　　明明做惯了孤家寡人，非要逞强装什么情圣？他已经很多年头没有为一个女人而把生活节奏打乱了，所以这一次，也不应如此。他年纪不小，折腾不起了，以后还是要早睡早起忌烟忌酒。精力充沛工作效率才会高，报酬也就更丰厚。健康是自己的，钱也是自己的，至于那些不属于他的，那就随缘吧。
　　想清楚之后，他坐回办公桌前，开始翻看Arthur寄给他的那堆资料，期间助理进来让他签了两回字，如此忙碌着，很快就到了中午。
　　他依然状态不怎么好，中午吃了一块夹番茄的午餐肉三明治就算了。
　　休息的时候，他站在天台给Richard回了个电话。此时天气已经开始转好，有稀薄的阳光透出云层，播撒到平台之上。他电话扣在耳朵上，抬起头来向远处眺望。高低参差的广厦与居民楼填满他虚空的视野，空气中能见度略低，建筑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银灰色，透着日光与阴霾较量之际的无尽张力。
　　在那灰蒙之中，他漫无目的地张望，无意中被一抹清新的绿色所吸引。那是UNorth的大楼，在一众建筑群当中显得尤其高挑，别致的设计也格外引人注目。他眼神定了一瞬，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立刻把眼睛转开去，转身回了楼里。
　　……
　　Lunch time结束，Karen从公司餐厅出来，话别同事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个私人的空间之内，她可以不必有任何伪装，所有的情绪，都能够毫无避忌地写在脸上，无需担心别人的猜疑，无需应付别人的探询，更无需在听到不想听的玩笑话时还要面不改色，甚至微笑相对。
　　她在沙发里倒下去，闭上眼，回想方才在餐厅里遇到同事时，被问到的那些她疲于应对的话，无非都是关于她的新“恋情”，Michael Clayton的身份，职业，更八卦一些的还问及他们“相恋”的时间有多久。她努力地一一否认，却依然被很多人认为是在“害羞”，不过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她真的哭笑不得，又心烦意乱，所以匆匆趴了点饭就赶紧离开了那个是非地。
　　而这其中最令她难安的，是Don Jeffrey一句听起来像是凑趣的话：“这么高调地秀恩爱，有点不像你呢。”
　　她知道他是在指Michael Clayton昨天当众吻她，以及开车接送她上班的事，她不知他话中何意，因他说话时神色自若，温淳尔雅，眉目间漾着淡淡笑意，仿佛真的只是在附和大家的玩笑而已。
　　但这话听到她的耳朵里，却是自然而然就变了调，因她心中还有委屈，有不甘，有怨恨。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未曾“高调”过一次，她的“女友”身份都掩盖在“办公室恋情”一层层的舆论高压之下，不敢公开，怕踩了过界反而会自食苦果。所以如今，听到Don的一句“高调”，颇有一种反讽似的尖利刺耳，好像被刀柄用力击在心窝里，一阵闷闷的钝痛，令人恼又令人累。
　　她仰躺在沙发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转眼看到办公桌上的袋子，想起什么，又坐了起来。
　　那袋子里是Michael Clayton落在她这里的大衣，昨晚她打了两通电话找他，他都没接，她想，他一定是在置气，所以两通之后就放弃了，琢磨着也许今天就消了气，再打不迟。反正无论如何，这衣服她一定得还给他，也好彼此间不拖不欠。
　　想了想，她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他的号码。
　　……
　　原来，Richard昨晚的来电是要告诉Michael，中学同学打算举行一次聚会，邀请他也同去。担心他不能去，Richard最后还贼兮兮地搬出了一个自认为是“杀手锏”的条件，那就是，Michael中学时期的前女友兼初恋、最近刚刚离婚的Naomi也要来，届时，也许会来一段旧情复燃也说不定呢。
　　Michael拿着电话，躺在躺椅上轻笑：“看这样，你是想给我们俩做媒还是怎的？”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Budy，我听过一个说法：男人一生都不会忘了他的初恋女友，那是他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了！所以，这一次，我真的看好你哦！”
　　Michael不以为然地轻哼：“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你也是男人，我就问问你，你对你的初恋女友有这感觉吗？”
　　“你问我？我又不喜欢女人！”
　　那一边，Karen连打了两个电话，这次又被告知是占线，气恼地把电话一扔，仍旧躺回她的沙发去。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一看，正是Michael Clayton。
　　“电话可真难打。”她上来就冷讽道。
　　“你一打过来我就要接？凭什么啊！”他现在对她也什么没好气。
　　不过，她也没跟他计较，反正以后也没什么关系了，跟一个陌生人置气，她才不会自讨苦吃。
　　“到底找我什么事？赶紧的！”
　　吼，变脸变得可真快，昨天还腻乎得不行，今天说急就急。她眯了眯眼睛：“你衣服落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出来一趟，我给你……”
　　“不用了，你直接扔了吧！”他没等她说完，就按断了电话。
　　不提衣服还没事，一提这个他就更来气！他好心好意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怕她冻着，到头来她却一点也不领情。他的真心，就像投在了一堵墙上，在她那里得不到一丁点回报。这个家伙，没良心！真是没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