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10、职责所在

　　汽车在高架桥上停了下来。
　　夜色下的高架桥，通身燃起暖黄色的霓虹灯光，骨骼分明，却又柔和梦幻，倒映在河面上的影子随波摇曳，如渔火脆微，又如星辉灿漫，看着那通透的破碎，仿佛能听到随风飘来一阵阵碎玻璃般清零的响声。
　　面对这样的好风景，车中的二人却都无心赏味。在事情没成之前，Karen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而Michael更加不可能，他可正在被人“胁迫”呢——
　　“如果这件事不能了结的话，你以后都别想见到我了！”
　　她一掌砸在方向盘上，刚好砸中了鸣笛按键，汽车骤然发出一声短粗而尖利的鸣叫。
　　她的脸忽然向他凑过来：“除非你想成为下一个Arthur。”
　　霓虹的光线映进她幽深的瞳子里，随着她的眼波一漾一漾，配上她低喑的声线，颇有些诡异阴森。
　　而他沉默着，与她坦然自若地对视，半晌，薄唇忽然舒展开来。
　　她眯了眼睛，一时有些搞不清他这个笑容的意味。
　　“成为下一个Arthur？哈哈！也是，你手上已经沾了血，也不怕再多沾一点，是这样吧，Miss.Claude？”
　　她疑惑地拧起眉心，身体慢慢远离他去。
　　这个人，为何看上去这样冷静呢？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Arthur他根本没死呢？”
　　她的脸僵住了。
　　而他，笑得更舒展了。
　　“是不是有点怕了啊，小刺猬？”他单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阻止她继续远离。而她这一次没有躲开。她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怎么会……”她半天才挤出一个词，心头一紧，却又一松。没弄出人命，她是不是就不必提心吊胆了？可是……Don那边，她又该如何交代？
　　“怎么会？呵……”他一根手指划着她的脸颊，“你找的那个Wayne……”他勾唇一笑，没有点破，但从她的神情来看，她显然已经明白了，“所以那次谋杀，被我拦下了。”
　　“……Michael Clayton，没想到，你竟然黑白通吃……”
　　“你事先看过我的资料，应该知道我以前在组织犯罪联合打击小组做事的吧？”
　　她闭了闭眼睛：“所以，那个Wayne先生，不会是你的……线人吧？”
　　他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河上风力更加强劲，潮湿的风猛灌进车中，她猛地忽然打了个哆嗦，忙关了窗。
　　“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还来插手这些事，不会觉得僭越么？”
　　他凝着她，敛去了张狂的笑意，换上一副诚恳而严肃的神色：“我只知道，我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的权威，以及，为受害人讨回公道。至于其他，我根本不在乎。”
　　她全身都发着冷，面色也泛着苍白，或许是因为肚腹空空，没有能量能够继续为她提供热力。她应该去吃个饭的，可是现下这情形，别说完全没有食欲，就连开车回家的力气恐怕也使不出来了。
　　“所以，接下来……”她双手绞在一起，眼睛茫然地看进夜色，“我要面临的，是一级谋杀的指控，对吧？”
　　她最后的问句没有任何意义，她自己就是法律顾问，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明知故犯，铤而走险。不可饶恕。
　　他看到她脸上的落寞，心上就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他划拉了一把脸，皱起眉来——他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呢？
　　“Karen Claude，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向你坦陈一切，就是要告诉你，你不一定要被指控！假如你肯配合警方，供出幕后那只黑手，我，Michael Clayton，就是你的辩护律师，一定竭尽全力为你……”
　　“不用了。”她嘴唇抿成一线，声音冷淡如秋后的朝阳，“根本没有什么幕后黑手，是我自己策划了一切。”
　　他被她打断，愣了一下，简直无法相信她竟会作出这样的反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盯着她，怔然道。
　　她错开视线，不愿把此刻内心的挣扎与恐慌透过眼神暴露在他面前。
　　“Karen Claude，麻烦你告诉我，你一个法律顾问，哪来这么大的权力？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他忽然激动起来，额角爆出青筋，“究竟是谁？你究竟在替谁隐瞒？你们UNorth的董事会成员就那么几位，你以为我一个个去查的话不会查到他头上吗？！”
　　她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凌乱，胸口也难以抑制地起伏起来。此刻在她面前的，恐怕才是真正的Michael Clayton。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他之所以接近她，就是为这个案子而来，他根本没想过要放过他们，所谓的“交易”，都是谎言。昨天的她，却怎么会那么天真地相信了他？哦，多半是因为掩护Don心切而一时乱了阵脚吧。现在想想，真是愚蠢！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呢，怎么可能用□□愉就可以换取一单命案的勾销？可她手中没有筹码，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她是那样迫切地想要为Don Jeffrey和她自己洗脱罪名。可惜，Michael Clayton并不是那种用下半身来决定一切的男人，而她，也不是牧羊人，她没有皮鞭。
　　他能看出她的纠结，但最终她的嘴依然封得紧紧。他盯她半晌，骤然冷笑一声，声音分明嘲讽，每个字却又都像是一声叹息：“是怎样一个人，无能到让女人来为他承担一切？！偏偏这个女人又是个傻瓜！”
　　她肩膀一抖，却依然倔强着没有供出真相。他这便明白了，那个人必定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重要到可以让她甘心断送掉自己的一生。他喘了一口大气，方才挺直的腰身也有些塌陷。他靠在椅背上，慢慢扯开西装外套，从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指甲大小的硬盘，举到她眼前。
　　“这个小小的金属硬块，就装着你所有的罪证。一级谋杀啊，Karen Claude……”他呢喃着，忽然攥拳，将那硬盘隐于掌心，然后打开了车门。
　　她有些怔愣，眼瞅着他走到了大桥围栏旁边。疾风掀着他的头发和没有系扣子的西装外套，灯火将他的面容灼得斑驳陆离。他把硬盘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冲她一挥，接下来便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桥底。
　　硬盘迅速消失在黑夜笼罩的河面上，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转回身，走到了她的车边，手掌按在她那边的窗玻璃上。
　　她的神情复杂极了，没有人能分辨得清那其中的惊讶占几分，狐疑占几分，动容又占几分。她缓缓降下了车窗，将那复杂的目光抛给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是我的态度，Karen。在没有查清楚一切之前，我都不会给任何人指控你的机会，哪怕是Arthur。纠察真正的罪人与保护无辜者同样重要，起码，没有人该为别人的恶行而搭上自己的一生。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相信你也很累了……”他直了直腰，她以为他要走了，他却在这时又弯下腰来，对着车窗里的她，认认真真补上了一句，“不管怎样，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面对这么诚恳又礼貌的他，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了。而他也没有等她的回应，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她的汽车，独自走远。
　　她凝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眉头紧锁。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电话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回神，急忙去翻提包，拿出电话。
　　Don Jeffrey。她心跳一滞。
　　“Don。”
　　“现在有时间吗，来公司一趟？”
　　Don的声音柔和而慵懒，一下子便将她拉回从前挤在同一个枕头上耳鬓厮磨的时光。
　　“我……”她有些犹豫。已经入夜，就这样去赴一个已婚男人的邀约，毕竟是不好的。即使她十分想见他。
　　“来吧。我们谈谈那个Michael Clayton的事。”
　　这可是件重要的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应下来，刚想开口，肚子却先她一步发出了抗议。
　　许是声音太大，Don在电话那头竟然听到了。
　　“还没吃饭吗？”
　　“啊……是啊……我马上去吃，简单吃点就好，你别急。”
　　她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发动了车子，同时开始掌控方向盘，驱车驶离大桥。
　　“你直接过来吧，吃的东西我来准备。”Don体贴地说。
　　“啊？你不用的，Don……”
　　“就这么定了，别跟我争。”Don用他一贯的霸道阻止了她。
　　“……好吧。那么，”她看了一眼时间，“我大约半小时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