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阿宁宁

91、第九十一章

　　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杜若星哽在喉中的防线彻底崩溃，那巨大苦痛，复将哥哥杜若风的死勾起。杜若星缓慢抬眼，视线中只隐约捉到正厅前的两根雕龙柱，逐渐模糊，变成一团又一团，令人窒息的红。

　　虚晃间，杜若星拽紧尹天仇衣袂，不死心摇了摇：“尹天仇…尹天仇……”

　　陈拓失落着叹了口气，沉默之际，见古晟上前，特意将身凑近杜若星：“若星，从小你便答应过我，会嫁给我的，我从小便喜欢你，至了如今，我不能让任何人将你夺走。如今你没得选了，回到我身边吧。”

　　杜若星怨恨难平，难以置信地望向古晟，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嘲讽似地冷笑：“你这混账！还以为我喜欢你么？”

　　古晟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声色亦是凉薄：“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只要你清楚，这世上，我最爱的人便是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因此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杜若星难过不堪，即便努力保持清醒，泪水仍将她汹涌灌溉。隐约间，她仿佛能清晰察觉到，尹天仇原本温和的手逐渐冰凉…一切真实而残酷，令杜若星不想去触碰，唯一燃起的念头，便是复仇。

　　良久，杜若星将尹天仇放到地上，陈拓正要说些话安慰对方，便见对方抓住自己的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厚力度：“你说过你会帮我不是么？”

　　陈拓被杜若星惊到，口齿哆嗦一下，复听杜若星道：“你既会帮我，便杀了他。”

　　杜若星话毕，瞄了眼古晟。但见对方错愕一瞬，不住道：“若星，你疯了么？你要杀了我？我这般对你，你却想要杀我？”

　　杜若星不做理会，复望向陈拓，认真道：“我恨他，但现在没心情杀他，我要你帮我，帮我杀了他，求你。”

　　陈拓本是想，如能尽量和平化解，还是不要死人的好，冤冤相报，尹天仇已然去了，再杀掉古晟这痴情癫狂的种子，亦没甚大用。可堪杜若星最后那一句“求你”。这话令陈拓没勇气拒绝，抬手间，朝着古晟胸口，便是致命一掌。

　　于此时，启暝闻声赶来。

　　说来启暝这家伙，与初见时没甚区别，知晓姝姝死后，他很快找到新欢。且青龙当初怪启暝太蠢，太快暴露了身份，便找了几个姬妾，令启暝在无双阁醉生梦死，日夜享乐至了如今。

　　但见古晟跌在地上，启暝忙上前，将其扶入怀中，手指荡过古晟额间，识出情势不妙，忙将半死不活的古晟扔到地上，与立在面前的陈拓好生道：“这位侠士，请问是什么风，将你吹到了无双阁？”

　　陈拓懒得理会启暝，从地上捡起古晟长剑，打量片刻，利落捅进古晟胸膛，将其草草降服。

　　待将长剑从古晟胸膛抽出，陈拓回身，与杜若星问道：“这个人怎么解决？”

　　杜若星却不理，半张脸掩在长发之下，匍匐于尹天仇身前死命哭着。

　　陈拓摇头，回身见启暝笑意盈盈，娇美阴柔的容颜抖出谦卑之意，刚要开口，却见对方手掌一扬，往陈拓胸前击去，几近心口时，手掌曲成爪状，与杜若星当初的手法一模一样。陈拓对这手段熟悉，轻易避过对方。回身转到启暝身后，按住启暝收在身后的一只手，于半空中一抖，彻底将其中骨头抖了下来。

　　“吱嘎”一声，启暝当即扑倒在地，不敢相信地望了眼肩膀处，隐约的疼痛乍然迟缓，随即没了知觉。

　　启暝呆滞地摇了摇肩膀，随即晃了下失去知觉的手臂，神色逐渐收敛，与陈拓望时，目光跟着凝滞：“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拓收回目光，将长剑扔到一处，许是觉得，眼前这妖娆垃圾，无需浪费任何兵器：“陈拓，你们无双阁一直追杀的人。”

　　启暝瘫坐在地，一只手按着毫无知觉的肩膀，忙道：“陈拓…那你不要怪我们啊！都是那个杜若星，是那丫头想要杀你，她现在不知哪里去了，不过她不在无双阁，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陈拓苦着一张脸，与启暝指点起身后，道：“你看看你身后。”

　　启暝忙转过头，清楚望见埋头痛哭的杜若星，兴冲冲与陈拓道：“是她！就是她，都是她想要杀了你，与我们无关啊！”

　　陈拓未料启暝蠢得如此，寞然道：“我是来帮她的，来帮她清理门户。”

　　启暝惊住，回眸复望了眼杜若星，匆促将目光掠到古晟尸身之上，哭丧起面孔，当即跪倒在陈拓面前：“侠士，我与这一切无关啊！一切都是青龙和古晟他们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任何人啊！侠士你相信我！”

　　陈拓冷冷甩开目光，道：“我自然相信，瞧你这德性，便知你做不成什么大事。但你终究背叛了无双阁，背叛了自己的身份，我总要给你个了结。”

　　启暝身子往后一缩，颤声道：“可…我真的知道错了，侠士你饶过我，你若是想帮杜若星，去杀了青龙和松目，松目如今很方便杀的，他老毛病又犯了，就在灵犀殿歇息，我可以带你去的。”

　　陈拓摇手：“不用了，我识得路的。”说着上前一步，故作友善着提起启暝另外一只手臂，反手一摇，断了其知觉：“如今我断了你筋脉，待你恢复时，武功也算是费了，便算是给你的教训。”

　　启暝垂头，望了手臂许久，委屈至极，如个姑娘般嘤嘤道：“你费了我的武功，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陈拓拍了下启暝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与你娘一般，长了张足够妖媚的脸，便算没有武功，也定有用武之地的，相信我，总有一个姑娘是喜欢你这张脸，愿意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可怜到活不下去的。”

　　启暝哭得可怜巴巴，囫囵道：“我当然清楚姑娘们都是喜欢我这张脸，可我不想一辈子只有一个姑娘。”

　　陈拓目光一沉，起身丢给对方一句：“那便是你的问题了。”

　　话毕，陈拓从启暝身后拽起衣襟，只将其往远处拖去：“我现在带你去灵犀殿，恐怕松目还认得我，便直接废了他武功，之后的事，你替我与他解释。”

　　说话间，正厅处只留下杜若星与陈落二人。杜若星捧着尹天仇的衣襟不肯撒手，手指用力到，能明确摸到其衣襟下的薄薄一层，杜若星清楚，那是尹天仇留着的借据，也不知当初自己的暗示，他可曾明了。

　　陈落站在一处，许是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且与自己，着实没甚关联，直到杜若星哭的不成人样，终于上前，与杜若星劝道：“你的仇已经报了，这一切牺牲，也算代价不是？”

　　杜若星猛地摇头，泪水滴在尹天仇脸上，顺势滑落：“我不要！我不要以这个作为代价，为什么，其他都可以，我只是不要他死。”

　　陈落轻叹口气，委婉劝道：“想当初，我离开阿凡，自是情非得已。她有祖辈的遗训，这些都是不能背叛的。所以有些时候，为了更加重要的，牺牲心爱的人，自是该在所不惜的。你早该明了这一切，不是么？”

　　杜若星闷声不语，讽刺想起，当初自己为了给杜若风报仇，下定决心舍弃一起，那其中包括自己女人的身份，对古晟的喜爱，一切的一切，杜若星都能平静着接受。可未想到，如今为了报仇，牺牲的却是尹天仇的命。

　　陈落见杜若星仍不语，也不好再劝。待陈拓废了松目与启暝武功，遣送出无双阁后，顺便救下了之前被青龙关起来的哑婆婆，也便是，杜若星当初求助的人。

　　算来距杜若星离开无双阁不过一年多，可比之杜若星离开前，哑婆婆看上去要憔悴十多岁不止。想必这可怜的老人，在被青龙发现要帮杜若星后，受了多少折磨。

　　好在，杜若星最后这一次，终究是没信错人的。哑婆婆从小看着杜若星与杜若风长大，对杜若星更是疼爱至极，见此情形，忙上前，颤巍巍打着手语，意为：尊主，你还好么？

　　杜若星摇头，复将头陷入尹天仇胸前，半张脸沾着对方血泽，仍不肯相信，尹天仇便这样离开了自己。

　　夜色渐暗，杜若星从未离开过尹天仇，许是因杜若星一直抱着对方，因此尹天仇的身体始终没有变凉。陈拓与陈落守在一旁，自也不好去劝。倒还是哑嬷嬷足够贴心，做了好些杜若星之前喜欢的糕点，试探着端到杜若星身边。见其毫不理会，复与其摆弄起手语。

　　杜若星不望对方，哑婆婆便一遍又一遍地摆弄着。直到杜若星缓慢抬眸，读起哑婆婆的手语，登时心灰。

　　那手语一遍遍刻在杜若星心上，意为：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