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阿宁宁

90、第九十零章

　　闻此，杜若星神色一凛，忙往门口奔去。

　　石阶处，匆促捉见尹天仇的影子，横在阶梯一角，胸口遍布鲜血。杜若星吓到失声，扑到尹天仇身旁，才闻一旁古晟开口：“若星，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杜若星一只手按住尹天仇受伤胸口，隐约分辨处，那剑锋入得不深，应是尹天仇躲得及时，这才只算是皮外伤。可这么久以来，除了中上‘牡丹花下死’，尹天仇跟着杜若星出生入死的，亦没伤到分毫，如今这刀口还渗着血，杜若星恐怕尹天仇身子骨熬不过，手也跟着抖起来。

　　一旁古晟提着长剑，刀尖还坠着血。紧盯着面前杜若星，辨出掩盖在那胡须与膏药之下的，还是那张熟悉漂亮的脸，可眼中关切着的，却是这个书生。

　　彼一时，古晟终于明白，杜若星当初的话，兴许是假话气话，但如今，不论当初如何，杜若星总是喜欢上这书生了。好在，古晟自觉捅了这一剑理所应当，若不是陈落将尹天仇推到一旁，古晟定能了结尹天仇小命。

　　跟着赶来的陈拓这时走到陈落身边，才发现对方手腕亦受了伤。

　　古晟却只掠了眼对方，继续瞪向杜若星，不死心质问道：“若星，你为何现在才回来！你……”

　　古晟小愣了一下，复问道：“你的毒解了？你…真的与他……”

　　杜若星理都不理对方，只顾将尹天仇抱在怀中，深怕尹天仇坚持不住，情绪几近崩溃，用力唤着：“尹天仇！尹天仇！”

　　陈拓隐隐气着杜若星，本是不想出手，但想这书生不该死，便低身，为对方点了穴道止住血脉。

　　杜若星吓得失措，见尹天仇身上的血渐渐止住，才终缓和神色，素手将尹天仇苍白至极的脸捧在怀中，心疼难过尽然写在脸上。

　　古晟仍与其望着，浅眸僵滞无色，与对方执着道：“若星，你回答我，你究竟是与他在一起了么？若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杜若星只顾抱着尹天仇，望都不望古晟一眼。适逢阁中下人来往散乱，却均不敢上前，认真一望，自然也便认出，杜若星身份来。

　　陈拓见此情形，不忍上前，将半死不活的尹天仇拉到怀中，与杜若星提醒道：“我帮他稳住心脉，你再不回答他，他恐怕要……”

　　陈拓欲言又止，将眼从杜若星瞟向古晟。

　　杜若星不舍收手，指甲浸满尹天仇的血，红的鲜烈：“我与他…没有话说。”

　　古晟听此言，越发癫狂，猛地上前将杜若星拉起，强迫对方与自己望着。困兽般喘息良久，将杜若星脸上膏药胡子全数拔掉：“杜若星！你实话与我说，你爱我么？你爱过我么？”

　　青梅竹马一场，浅浅算来，杜若星自小最爱的人，除了杜若风便是古晟了。他本是那样温柔，又那样爱自己的一个人，清风和煦的容颜，又有着盖世武功。若不论从前与将来，古晟与尹天仇两个人站在面前，杜若星自然也会选古晟的。

　　可毕竟到了如今，杜若星想不到，当初那样好的一个人，被自己伤害，悔婚，蒙骗，甚至那两根手指，说到底都是为自己而断。可正是因这样一层层的过往，将杜若星原本对古晟的爱，泯灭殆尽。

　　终于，杜若星扯起嘴角，与古晟徐徐摇头：“我实话与你说，我从来没爱过你，你对我来说，不过一个玩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以为我真想嫁给你么？在无双阁，我喜欢的人，从来只有我哥哥。”

　　古晟撼然，身子像座山般斜斜一倾，颠簸摇着头：“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忘了十岁那年，在中庭的桃树下，你说过长大了要嫁给我的，若星……”

　　“儿时说过的话，你竟还当真？也是足够可怜！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也许小时候说过，当做玩笑吧！如今你伤了我心爱的人，你该清楚，我有多恨你了。”

　　古晟仍摇头，心被杜若星的话伤到支离破碎，眸中仍闪着幽光般，凄凄然焕着光晕：“你心爱的人？你心爱的人……”古晟重复良久，泪水跟着决堤：“你竟真的与他一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

　　言至此，古晟一双手落下，垂眉望着左手仅剩的三根手指：“我为何要这样，害了你也害了我，若星，我不想你与他一起，你回到我身边好么，我日夜都在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

　　若说杜若星心中毫无波澜也是假话，可杜若星性子便是如此，一旦决定与对方断了，便算是对方卑躬屈膝，苦心央求，也丝毫动摇不了杜若星：“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是要给我下毒？古晟，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爱，我如今不止恨你，甚至恶心你。你如今失去的一切，都是你活该！如果尹天仇死了，我要你的命！”

　　古晟神色一僵，方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杜若星眼里一文不值，甚至引起了对方的反感。那绝情的言语，终将古晟推入谷底。

　　气氛凝了一刹，古晟再度提起长剑，往尹天仇迎去。

　　杜若星失神，再抬手时，见陈拓一掌挥出，将癫狂的古晟直直打出几米。

　　古晟趔趄跌在地上，但觉胸腔处涌起震烈之感，不住吐出口血。四肢瘫软着，仍坚持往杜若星身边爬去：“若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若星……”

　　杜若星终究看不过去，几分愠恼几分苦涩，偏身避过对方，坚持生冷道：“我如何对你，都是你活该！”

　　轻风盘旋间，杜若星的头发被吹散，木簪落地，容色衬着黑发，美至娇艳沉沦。片刻，杜若星重新鼓起勇气，望向古晟时，却见对方半张脸被鲜血浸没，憔悴可怜。

　　若是他人，杜若星恐不会激起多少情绪，可对方却是古晟，纵然杜若星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古晟没有感觉，如今甚至一点都不喜欢对方，但总归是真心喜欢过的人，情窦初开的年纪，杜若星关于夫君，所有美好的希冀与念想，全数葬送给了对方，未想如今物是人非，眼前的这个人，即是再可怜，杜若星也心疼不起来，心间盘旋更多的，是失望。

　　良久，杜如星收回目光，草草抓了下额间长发，与陈拓问道：“他怎么样了？”

　　陈拓摇头，面色凝重：“不太好，我只能稳住他的经脉，但伤口对他来说，终归有些深。”

　　杜若星无助道：“那怎么办？”

　　陈拓瞧了眼脸色惨白的尹天仇，心知不祥，但怕杜若星过于心急，只道：“应该还可以坚持会儿，但得找人给他找些缓解的药，毕竟他没有内功抵抗。”

　　谁知杜若星只听这话，便心急嚷道：“那怎么办！无双阁没有王鸩那种人，只有娘亲懂医术，可……”话及此，杜若星想起什么似的，忙往远处跑去。

　　正厅的对面，按照太极八卦的阵法，为无双阁的机要之地丹炉房，当初杜若风便是死在那里，满身的血溢满八卦图，将原本炉中的归元丹滋养旺盛，几百颗归元丹，几近一夜之间炼成。

　　当时杜若星并不懂这归元丹的妙处，但自上次服了苏鸣夏给的归元丹后，杜若星但觉功力大涨，如若不是被松目那老家伙陷害，她如今的功力，定不该在任何人之下。

　　好在那些归元丹还在，杜若星直从炉中抓出一把归元丹，十多颗的样子，染着暗红光泽，均是宝光熠熠。

　　不过多远的路，杜若星腾着轻功，一晃神的功夫便折了回来，捧着手中归元丹，便要塞进尹天仇口中。陈拓忙止住对方，吃惊道：“你做什么？”

　　杜若星一旦急起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与人吼叫，声色尖锐犀利，扎耳得很：“帮他续命啊！这是归元丹，我吃过很有用的。”

　　陈拓却将对方的手打开：“对有内功的人才有用，他一个文弱书生，吃了这东西，气血倒流，你想让他死的更快么？”

　　杜若星心急如焚，真真要哭出来，归元丹散落一地，无助哭喊着：“那怎么办，我不要他死……”伤心之际，杜若星并未察觉，其中落地的一颗丹药，被红了眼的古晟吞入口中。

　　陈拓从地上捡起归元丹，思索片刻，托着尹天仇的后背运功，为尹天仇小心输了道真气，且将归元丹捏碎，将剩余在手心的一小块按入尹天仇口中：“不知有没有用，听天由命吧。”

　　杜若星听此，紧紧将目光盯向尹天仇，正急切期待着对方睁眼时，身后古晟却已起身，掌风逼仄而出，重重迎向尹天仇胸口，致命一击。

　　杜若星与陈拓傻了眼，思绪空白一瞬，后是古晟沉静声色：“恐怕这一次，他确实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