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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入红楼(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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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宝二爷放在心尖尖上的袭人姑娘了!”赵姨娘嘲讽的表情掩都掩不住,“怪得很,那位宝二爷一向最是离不开袭人姑娘,这回竟然没有替她求情,就连今儿个跟着他的丫环都换成晴雯那个蹄子了。”
“袭人?!”
不得不说,这个人选是意料之外,却又是在情理之中。
虽然袭人一直是宝玉最得用的丫环,但她说到底还是老太太手里的丫环,只不过暂时给了宝玉使唤。如今到了该配人的年纪了,自然是要叫回来让老太太给安排的。而袭人又不是家生的,与其随便配给一个小厮,还不如跟了大老爷做姨娘呢。
“说不定老太太就是知道了袭人背了主跟了太太,这才故意把她丢给大老爷呢。”赵姨娘弯下身子贴在周姨娘耳边小声说。
周姨娘不禁暗暗点头:“太太把老太太当做那没手段的老背晦糊弄,是打错了主意。”跟着又问了一句,“没了袭人,宝玉那里谁来挑头?”
“这个老太太倒没当场坐定,只说再看看。”
周姨娘忽然起了个念头:“妹妹,你说老太太会不会趁机给宝玉定下房里人?要真是这样的话,妹妹的环哥儿也该一起定下才是……”
赵姨娘霍地站起身来:“周姐姐,你这个想头有些意思,我得回去找人哨探哨探。”转身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没多久雀儿回来了,原来她跑到老太太的院子里跟三等的小丫头子取笑玩闹去了,也从这些人嘴里打听到了些事情。
贾母一口拒绝了贾赦讨要鸳鸯做姨娘的意愿,跟着就话锋一转:“鸳鸯是我得用的,不能给他。不过他到底是我的儿,平日里也常孝顺我,我也不好全不疼他。我这里原有八个大丫头,七个都是我用顺手了的,只一个珍珠不常使唤。”
“如今珍珠的年纪也够了,就把她给了赦儿吧。赦儿也一把年纪了,再立什么新姨娘难免惹人笑话,悄没声地开了脸做个房里人也就是了。”
她只说珍珠,绝口不提珍珠给了宝玉使,而且早改了名叫袭人,王夫人一时没想起来就没拦着,宝玉也没想起来珍珠就是袭人——袭人一直对宝玉说老太太把我给了你如何如何,实则名册上袭人还在老太太这里领月钱,此其一;况且这都是当家奶奶的事,宝玉一个爷们如何知道?
再来,袭人为了抖自己的威风,连林姑娘的话都敢乱传这一条也让宝玉厌了她,已经起意要打发袭人离开怡红院,此其二。别说这会子没想起来,便是想起来珍珠就是袭人,恐怕也不会拦着贾母。
邢夫人只要给男人要到了小妾,哪管是鸳鸯还是珍珠?横竖回去能够搪塞了,没口子的应了。
不想贾母这边给了儿子一个丫环,那边又开始当众骂邢夫人不肯劝男人惜福养身,王夫人等恐伤了邢夫人的面子,遂带着赵姨娘等人退了。
贾母骂完了大儿媳,派人跟她一起去怡红院带走袭人,又打发人叫了王夫人、凤姐等回去陪她抹牌。
且说宝玉跟众姐妹怕伤了邢夫人的脸离开了贾母的上房回园子去,路上宝玉还要请众姐妹到怡红院坐坐,不料宝钗向他说道:“今日你怡红院里必定事忙,我们姐妹且不过去打扰了。”
迎、探、惜纷纷称是,独林黛玉不知究竟,又恐当众问了出来惹人笑话,便随着众姐妹说了不去。
于是各自回去。
宝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晴雯,姐妹们都怎么了?怡红院何曾有事要忙?就算怡红院有事要做,也不该绕过我去。怎么如今姐妹们人人都知道,独我一个不知道?”
晴雯难得的暴脾气今天也收敛了起来:“二爷,袭人姐姐才到二爷身边服侍的时候,不是就叫做珍珠吗?今天老太太把珍珠赏了大老爷,说的不就是袭人姐姐吗?”
宝玉顿时呆愣在原地。
晴雯以为他又要犯呆病时,不想宝玉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咱们快些回怡红院!”
回怡红院?不是应该去找老太太求她收回成命吗?晴雯一脸懵懂地跟着宝玉跑回了怡红院。
宝玉回到怡红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本书叫晴雯包好送去潇湘馆:“送到了你就先留下,林妹妹若是问起来,你就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她。”
晴雯倒是想留下来看看袭人知道自己被老太太送给贾赦做房里人后会怎样,不过还有这位小爷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反转,躲出去也是个办法,便接了书往潇湘馆里来了。
林黛玉正在拉着紫鹃问。
紫鹃也是家生女儿,跟黛玉之前也是贾母的丫头,自然知道袭人原名就是珍珠,遂告诉了:“姑娘,老太太说的珍珠就是宝二爷那里的袭人姐姐。”
黛玉自然是吓了一跳:“是袭人?老太太怎么会把袭人从二哥哥那里弄走?”
紫鹃摇摇头:“想是袭人做了什么事?”
这时晴雯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姑娘,宝二爷使我来送一本书。”
黛玉忙叫晴雯快进来:“宝玉说了什么没有?”
晴雯倒是能化繁就简,见林姑娘问,就把前一天晚上小丫头说的“袭人擅作主张传林姑娘话”给气到要连夜赶走袭人的事说了:“才二爷打发我来送书,特意嘱咐我,若是林姑娘问就把这事告诉给林姑娘。”
黛玉难免有些生气:“我若是有话要传,自有我的丫头去传,用得着袭人插手?”
紫鹃也有些忿忿,原本她还为袭人的遭遇有些伤感,不料袭人背地里竟这样下手害自家姑娘,她立刻就调转态度认为袭人不对了。
既知道宝玉厌了袭人,黛玉便猜测怡红院现如今正热闹,遂叫晴雯留下吃茶:“二哥哥解决了院里的事,自然会打发人来叫你回去,你只管在这里同紫鹃说话。”
紫鹃也笑称自己可以趁机讨教一下针线。
午饭是贾母打发了人送来的,叫姑娘们都在园子里不必出去了。见晴雯在潇湘馆里教紫鹃做针线,也没人说她什么,只把她的份例也留了下来。
晴雯拉住送饭的媳妇:“怡红院你去了没?”
媳妇摇摇头:“老太太吩咐了,从大门进园子,先到离大门最近的林姑娘这处,然后穿过整个园子给姑娘们送,最后再到怡红院去,送完了正好出园子。”
晴雯打听怡红院情况的心思落了空,怏怏地放媳妇带人抬着食盒去了。
黛玉笑道:“袭人还没走,你就这样上心,想是要做二哥哥院子里的第一大丫头了?”
晴雯红着脸道:“哪有,我不过是想知道袭人姐姐怎么求二爷,二爷是不是又会被她求得一时心软留下她来。”
一园子的人都不知道怡红院里到底怎样,只当天晚上东院里就新收拾出了一个房间,年逾五十的贾赦入了洞房再做新郎,后来新房里闹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黛玉等姐妹都到贾母处来,明是请安吃饭、凑趣取乐,暗里都想打听袭人的消息。
不料贾赦邢夫人联袂而来,身后还有两个婆子捆着袭人一起过来。贾母一望见几人的身影,忙先吩咐琥珀——怕鸳鸯出来贾赦邢夫人面上不好看——带着人送姑娘们并宝玉回园子里去:“今儿个不用过来了,午饭晚饭也照样送进园子里。”
众人一头雾水地离开,又不约而同地问宝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袭人不是已经被太太给私下里提拔成宝玉的姨娘了吗?老太太点了袭人做贾赦的房里人,还可以说成是不知道太太私下里的安排,怎么宝玉也没向老太太求情?
宝玉只是摇头:“老太太既发了话,哪有收回的道理,没的叫人笑话老太太年纪大了,底下人糊弄她。”
黛玉从晴雯那里问到了袭人的所作所为,自谓了解一些内情,知道宝玉是彻底厌了袭人。只她也没有说给众姐妹听的打算,况且宝玉推搪的话也算正理。
宝钗虽心下暗道怡红院少了一个亲近自己的大丫头,还不知道往后的情形如何,却知姨妈那里也折了一只臂膀,说不得也该抽个时间去安慰一二。
迎春自来不肯出头,惜春冷情人也不愿出面,独探春出来质问宝玉:“二哥哥,袭人姐姐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便是老太太不知道你们的干系,你也该看在这些年她精心服侍你的份上向老太太求个情。哪怕是放出府去正正经经地做个正头夫妻呢,不比给大老爷做房里人强些?”
宝玉看了探春一眼:“三妹妹,你如何知道袭人愿意出去跟一个平民百姓做正头夫妻,天天为三餐发愁?而不是留在府里锦衣玉食,哪怕是给大老爷做房里人?”
探春一下子就愣住了,宝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袭人宁可做大老爷的房里人也要留在府里不愿出去吗?
她还要问时,玉钏儿急匆匆地跑了来:“宝二爷,老太太那边叫你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