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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入红楼(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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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冷笑一声:“你还当你袭人姐姐真这么好心?特特的教你怎么送东西传话?”
小丫头愣了:“小红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袭人姐姐还打了别的主意不成?”
“你有没有想过周姨娘的身份?”小红反问道。
“周姨娘是老爷的姨娘,是宝二爷的……”小丫头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是呀,周姨娘是宝二爷的庶母而已。放着亲娘不孝顺,去关心一个庶母,若是太太知道了,你猜太太会怎么做?不舍得打骂宝二爷,送东西的你不是正好在跟前?”
小红看着小丫头愣怔的模样,再次冷笑一声:“你知道送东西传话的下人最要紧的本事是什么吗?”
小丫头摇摇头:“姐姐教我。”
“是嘴紧。该把话传到的人能把主子的原话一字不漏地传过去,不该把话传过去的人一个字也不能向外透露。”小红说道,“若是随便一个人的丫头都能从你嘴里打听到主子要传的话,往后谁还敢使唤你?你就等着扫一辈子的院子吧!”
小丫头低着头都快哭出来了:“小红姐姐,我这一回从怡红院走到太太院里,一个人都没碰见,送完了出来才碰见了你……姐姐,我这算是没办坏吧?”
小红打量了小丫头一阵,笑道:“傻人有傻福,算你运气好。往后呀,要多长个心眼子,别再被你袭人姐姐哄得找不着北了。真把自己给栽了进去,除了你爹娘心疼,旁人说不得还要说你一句‘笨死的’。”
小红还要办凤姐交代的事,很快就跟小丫头道了别。
小丫头回了怡红院,袭人却出门找宝玉去了,便一直等到晚上才得了空来回禀:“姐姐吩咐的事,我都办好了。”
虽不是当着宝玉的面,然而屋里屋外的,袭人不好问小丫头都在路上碰见了谁,只得叫她下去了。不想宝玉耳朵也尖,听见了小丫头跟袭人在门口说的话。
老太太同意留下袭人,他这会子对袭人又是满满的怀疑,径直来到门口叫住了小丫头:“袭人叫你去做什么了?”
小丫头偷看了一眼袭人,这才低着头回答:“袭人姐姐叫我把二爷上一回用剩下的伤药给周姨娘送去,再把林姑娘说‘什么时候想看竹子就去看’的话也传给周姨娘。若是碰见了人问我做什么,就拿这话告诉人去。”
宝玉气得脸又变色了:“好,好,好!袭人,这怡红院几时变成你的院子了?我说的话你嘴上答应,回来却只当是耳旁风?!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倒成了我的主子呢!”
袭人再次扑通一声跪下哭道:“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真真一心为了二爷!”
“我住在怡红院,你是我的丫头,怡红院里的事你管着也就罢了;连林妹妹的话你都敢做主到处传,是不是单单一个怡红院也满足不了你,你想要把持住整个大观园了?亏我还觉得你服侍得好,在老太太跟前替你辩解,原来这就是你的‘好’!”
宝玉命点起灯笼:“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这样的‘主子’我用不起!”
袭人再次扑上去要抱住宝玉的腿哀求,被气急的宝玉一脚踢翻在地:“一刻也不敢多留你了!晴雯!快跟我去老太太那里回禀了,早点打发你袭人姐姐出去!”
晴雯还好,袭人一手教导出来的麝月秋纹却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纷纷上来求情:“二爷,袭人姐姐纵有万般不好,待二爷却是最好的。”
晴雯原还想趁机弄倒了袭人,她就是怡红院第一大丫头了,如今见麝月秋纹都给袭人求情,不禁心下一沉:就是弄走了袭人,留下她教导出来的麝月秋纹跟自己做对也不好。
想至此,晴雯便把宝玉拉到一边,明是求情暗是调拨道:“二爷就是厌了袭人姐姐要打发她走,也不该是如今这个当口。三更半夜敲锣打鼓的去找老太太,明儿个这事还不得传扬开来?到时不知有多少人把二爷还有林姑娘放在嘴里嚼说呢。二爷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林姑娘想想,总不能为了弄走袭人害了林姑娘的名声。”
听晴雯话里话外的提林妹妹,宝玉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他回到袭人跪着的所在:“袭人,既是晴雯麝月她们都替你求情,我就再饶你一回。你且起来吧,有什么事儿往后再说。”
袭人含着泪向几人道了谢,对于宝玉说以后让晴雯睡在外床的事也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碍了宝玉的眼,如今他不待见自己。但是,只要还在宝玉身边,她总能慢慢地把宝玉的心再拢回来。
再说周姨娘这边,见了宝玉院子里的丫头给自己送药,还传了林姑娘的话,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惦念:林姑娘待人真是一片真心。
宝玉送的药她没有怀疑,当下就让雀儿给自己用上了。不得不说宝玉用的药效果就是好,只过了一夜,周姨娘就觉得身上仿佛松快了几分,遂叫了雀儿看伤口。
雀儿开心地说道:“肿都消了,破皮的地方也差不多结痂了。宝二爷送来的药真好,姨娘的伤好多了。赵姨奶奶送来的药用了好几天,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周姨娘沉思一会儿才摇摇头:“赵姨娘虽说更得老爷的心,不过她想用什么也得从太太手里要。太太对自己儿子指定是一心一意,什么都用最好的。对姨娘可就不是这样了,怕是太太巴不得药效不好,多伤些日子,少在老爷跟前露头呢。”
若是早先周姨娘这么说,雀儿指定要反驳一句,可如今她亲眼看着周姨娘被太太这般整治,早就信了太太面慈心恶,因此有些发愁:“姨娘,太太发过话,不叫给姨娘用药,怕是想趁机坏了姨娘的身体。可如今有赵姨娘和宝二爷先后送过来的药,姨娘的伤很快就能好了,若是太太问起来该怎么办呢?”
“太太既不让我看病,也不给我用药,自然会想得到我这个伤很长时间都好不了。既如此,我何不趁机躲个懒?便是伤好了,我只在屋里待着,太太又去哪里知道我已经好了?”周姨娘不以为然地说。
雀儿笑道:“姨娘在屋子里躲懒,倒要辛苦我了。”
周姨娘跟着王夫人出去的话,她这个小丫头就可以闲着;可周姨娘要留在屋里,那她这个小丫头就得天天在跟前伺候着,可不是要辛苦吗?
“你若是真格的天天在家伺候我,恐怕太太知道了还会迁怒你。依着我,你索性故意当着人的面儿出去逛去,太太再不会为这个罚你的。”
雀儿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便答应了。
她又给周姨娘上了一回药,便出门找别的小丫头子玩耍作乐去了。
还没到往常王夫人回来的点,院子里却忽然热闹起来。玉钏儿还到周姨娘的屋里看了一眼,见周姨娘趴在榻上睡得昏昏沉沉,小丫头雀儿又不知道跑到哪玩去了,遂照实汇报给太太。
王夫人听得周姨娘的小丫头都不管她,心里痛快一阵,又叮嘱玉钏儿:“你过去吩咐赵姨娘一声,才在老太太屋里听到的话,一个字儿也不许传出去!若是有个万一,我只拿她是问!”
赵姨娘当面应承,等王夫人又被老太太派的人叫走了便径直来到周姨娘屋里:“你白天好歹醒着点,走了困晚上睡不着可怎么好?”
周姨娘吃力地侧过身来面对着赵姨娘:“我身上疼,不能起来招呼妹妹了。”
“周姐姐,你可知道今儿个上房出了什么事?”赵姨娘对周姨娘不能招待自己没有丝毫介意,反而笑得神秘兮兮的,“那边的大老爷,看上了鸳鸯,叫了鸳鸯的哥哥嫂子说项。”
“鸳鸯姑娘?她可是老太太第一得用的丫头,哪里舍得给了大老爷?”周姨娘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姐姐不知道,老太太把一家子媳妇孙媳妇都骂了进去,说她们平日里都是哄着自己,暗地里却要摆弄走她最贴心的人,这是盼着她早死呢。我看着太太的那张脸就觉着解气得很,”赵姨娘说着就撇嘴,“谁知道就有我那个不省心的三姑娘,人人都躲着,只她出头给太太求了情。老太太就又缓过来了,反叫宝玉替她给太太道歉呢。”
“……”三姑娘出面求情,讨好了太太却得罪了赵姨娘,只是赵姨娘不该是生气吗?怎么还有心情笑?周姨娘心里疑惑,嘴上就问了出来。
“老太太不肯放鸳鸯,却肯放其他人呀。”赵姨娘笑道。
不知怎地,周姨娘恍惚有了猜测:“……老太太把谁指给大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