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入红楼（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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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也被探春的话给吸引住了：“若是今生的家乡，好歹还有个念想处。周姨娘记得的乃是前世的家乡，便是想要得个念想，都没处可去了。”说着便低了头抹泪。
她背井离乡地寄居在外祖母家，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家乡，已经觉得思乡之情无归处了。周姨娘的情形却比自己更惨了一倍，叫她如何不心有戚戚、触景伤情？
众人忙安慰起她来，独惜春并不上来劝她，却对宝玉说：“二哥哥，想来我们兄妹以后也要留些神，避着二哥哥的丫头才能说些话，免得不小心说了什么话犯了忌讳被二哥哥的丫头听了去。只是听听也不妨事，怕得是记在心里，若是也告到太太那里去，那才是没脸呢。”
宝钗本来跟着探春迎春在安慰林黛玉，听见惜春的话暗道一声不好，回头一望果真见宝玉的脸色涨得发紫：“四妹妹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就给院里立个规矩，谁敢再背着我把院里的事告诉老爷太太，以后就跟着老爷太太去。”
惜春并不相信宝玉能说到做到，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如今再管只怕已经晚了，也不知已经搬了多少事出去了。也是我们姐妹运气背，谁能想到二哥哥的院子竟是由着丫头做主的？”
只这一句话就气得宝玉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责罚袭人。
却说留着众姐妹并宝玉的丫环都被打发得远远地免得碍着自己玩乐，如今眼见着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几个大丫鬟便渐次围了过来。
最先赶过来的是紫鹃：“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早被劝得收了泪，见紫鹃问便摇摇头：“不妨事，只是迷了眼。”
然后是袭人，她只当宝玉又惹林姑娘生气了，还没开口脸上先带了三分笑：“宝二爷素来如此，林姑娘若是同他生气，只怕有生不完的气，还该多担待些。”
黛玉只淡淡回了一句：“与二哥哥无关。”
随即吩咐紫鹃：“你回去说给馆里的人，日后周姨娘若是想看院子里的竹子，都别拦着，叫她只管看就是，也别白眉赤眼地赶她走。”
紫鹃答应一声，袭人却愣住了。
这时宝玉也开口了：“袭人，上一回我用剩的药你收在哪儿了？”
袭人忙笑着说：“二爷问的是哪一回生病用的药？一向都是太医开了药方照方抓药，二爷好了就不再抓药，哪里会有剩下的？”
宝玉冷着脸道：“就是上一回我挨打用剩的伤药，你回去找出来给周姨娘送过去。”
周姨娘？先一个林黛玉为周姨娘说话，又一个宝二爷为周姨娘说话，这会儿袭人哪还不知道自己私下向王夫人告密一事发了？她心里一急，当着众人的面就跪下了：“二爷，周姨娘她不安好心，我也是为了二爷跟林姑娘的安危，才告诉太太的……”
“你眼里除了你自己，怕是人人都不安好心吧？”宝玉在众姐妹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一丝好气也不愿意给袭人，“你原是老太太的人，不过给了我使，就是想回，也该回老太太去……”
他说着更是把脸撂了下来：“你既是孝敬太太，明儿我就回了老太太，把你送给太太使唤就是。”
惜春闲闲地补了一句：“正好金钏儿姐姐那个缺还没人补上呢。”
袭人急得顾不上体面了，上前一步抱住了宝玉的腿：“二爷，我知道错了，求二爷饶了我这一回吧。”宝玉有一句话没说错，她是老太太给的，原该事事都向老太太禀报，可她投靠了太太，等于是背叛了老太太。若是给老太太知道了她背叛的事，轻则赶出府去，重则转卖别处，她那满腔的心事只怕就全都落了空。
宝玉素来怜香惜玉，见了袭人哭得这样伤心，心下早就软和了：“这一遭就算了，只往后再不许把我院里的事告诉太太去，就是要告诉，也要先告诉我知道了才能回太太。”
袭人没口子的应下来，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惜春冷笑一声，转头跟迎春说话去了。
宝玉自觉已经教训过了袭人，便叫她起身，又吩咐道：“那伤药别忘了给周姨娘送去。”
袭人站起身来才发觉衣裳弄脏了，脸上的脂粉也花了，忙向宝玉说一声，飞快地回怡红院换衣裳去了。
惜春说一声“要回去画画了”就要告辞，众人也没别的事做，索性跟到暖香坞里看她画画。虽则惜春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宝玉也死皮赖脸地跟了来。
只袭人到怡红院换了衣裳，越想越生气。从进了这府里，前后服侍过三个主子，加起来也有十来年光景，何曾丢过这么大脸？如今还要给那罪魁祸首上好的伤药？只是自家的小爷当着人的面吩咐了，若是不照办，只怕回来又有说头。
想了半天终于计上心来，她叫来一个眼生的丫头：“你把这瓶子药送到太太院里周姨娘屋里去。若是太太的人碰见了问起，你就说是宝二爷偶然知道了周姨娘挨打的事，特特找出来自己用剩的药给周姨娘送去的。还有，林姑娘也传了一句话，说周姨娘什么时候想看竹子只管去看，你也一并带话过去吧。”
这丫头只是怡红院里管提水打扫活计的人，从没做过这送东西传话的事，只当袭人的吩咐真是在教自己做事，高高兴兴地接过白瓷瓶就飞快地去了。
袭人又把怡红院看了一圈，见没人淘气，这才再往先前众姐妹玩耍的所在去了。不想到了地方儿一个人影都不见，只得提着两只脚各处找。
可巧暖香坞里众人也散了，宝玉自谓今天林妹妹又哭了，少不得要去安慰安慰，便跟着黛玉一路往潇湘馆去了。
因路上碰见平儿跟鸳鸯坐在一处说话，黛玉又叹了一口气：“宝玉你看，做丫环的尚且想进园子逛逛就能进园子逛逛，周姨娘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不过自己进了一回园子，都要挨一顿打。早知如此，何必当那劳什子的姨娘？好好做丫环，往后做个管事媳妇，领着丫头婆子巡视园子，多少景看不得？”
宝玉一声也不能回，两个一路无语到了潇湘馆，下了半天棋。看看天晚，又一起到老太太房里吃饭去了。
饭后宝玉送了黛玉回去，自己又回转头，背着人把周姨娘挨打的事说了。
贾母一直闭着眼：“宝玉，我知道你心肠软，只是你也不要听人胡说几句就想着替人做主。周姨娘既做了你爹的姨娘，就是你爹娘房里的人，该受你娘的管。至于袭人……”
她的脸色果真冷了下来，这个丫头竟然背了主？“我见她服侍的好才给了你使唤，如今既是仗着身份拿大，你又碍着是我给的人不好处置，就叫她还回来伺候我吧。”
宝玉只为可怜周姨娘才跟贾母说了原委，并没想到会搭上袭人，他立刻又舍不得了：“老太太，我惯了袭人服侍，一时离不得她……”
贾母睁开了眼，已经浑浊的眼睛里一片寒光四射：“袭人当真是心里藏奸！她才服侍了你几年？就把得你离不开她了？”
“老太太……”宝玉扭在贾母身上，扭股糖一般只是哀求。
贾母心疼孙儿，虽已经下定决心要打发袭人，眼见得孙儿模样也只能缓缓的来：“你既离不开她，她就还先留在你屋里吧，明儿个你把她带来，让我敲打敲打她。”
“这会子遂了你的意了？缠得我头疼。”见宝玉高兴地离开，贾母的心里又是一沉，这个袭人当真留不得了。
也是今儿个鸳鸯被她哥哥嫂子接回家里去了，剩下的人服侍的都没鸳鸯好，没人看出贾母的不快来，也就没人来劝她什么，使得贾母下定了决心要尽快把袭人从宝玉身边弄走。
却说袭人叫小丫头给周姨娘送药，若有人问就说出缘由，为的就是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宝玉关心庶母，给太太心里扎根刺，好让她再次收拾周姨娘。同时也要给人一个“林姑娘放着王夫人这个正经的舅母不关心，却去关心舅舅的屋里人”的印象，好败坏一下林姑娘的名声。
不想王夫人去了贾母的上房凑趣，她房里的丫头就趁机躲了懒。
小丫头从园子到王夫人的上房一个人都没碰到，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周姨娘的屋子，交割了伤药，又顺顺利利地出来了。
才出了王夫人的院子，就碰见了小红：“小红姐姐！”丫头高兴地喊了一声，没几天前小红还是跟自己一样在怡红院提水扫院子呢，如今她跟了二奶奶，水涨船高，身份不同以往了。
小红看看小丫头，既是旧识也不好不理，只得淡淡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便把“袭人姐姐吩咐我来送东西传话”的事说了，又高兴地向小红说“袭人姐姐可好了，还专门教我怎么说话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入红楼（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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