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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入红楼(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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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贾赦幸灾乐祸的声音:“蓉儿媳妇没了两三年了吧?这么说,宝玉才十一岁就……”
他一边双眼上下打量袭人,一边嘴里“啧啧”称叹:“看不出来,这丫头竟这样急色!”
王夫人的怒气更盛了,蓉儿媳妇安置宝玉睡觉这事儿统共就那么一回,她跟老太太都知道,那时候蓉儿媳妇还好好的没生病呢。须知她病了大半年才没的,可见袭人跟宝玉行事其实是在宝玉更小的时候,怕只有十来岁?袭人十五六,可不正是已经到“懂人事”的年纪了?
不等贾母开口,王夫人已经骂了起来:“你这作死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交给你,你竟安了这样的坏心勾引!专一告别人的刁状,把自己摘得倒干净!”
袭人早在宝玉老实交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得好下场了,这会儿便不管王夫人的咒骂,两只眼死死地盯着宝玉:“二爷,我自谓一向服侍你精心周到,便是这等事也是二爷开了口我才……二爷为何定要置我于死地?”
宝玉只冷淡地说了一句:“袭人姐姐一向是心大的,单管着一个怡红院哪里能够施展?我一个爷们尚且住得下,你做下人的反倒住不下了,我岂敢再留你?”
贾母一听便知这话便知宝玉实是厌极了袭人,正好她做的事也惹了一家震怒,当下便开了口:“发卖了吧,别叫她出去乱说。”
只这会子贾赦又有些舍不得了:这袭人连十岁的宝玉都敢上手勾引,可见是慕极了府里的富贵荣华的,想来也能放得吓身段,正可多些花样。
贾母人老成精,只看一眼就知道大儿子在做什么打算,顿时脸色一沉:“你要什么人,我这里有钱,只管一万八千的买,就只这个丫头不能留。这丫头这样处心积虑,行事不计后果,留下恐怕会坏了你。”
一番话说得贾赦心里打鼓,再看看袭人也不是那等绝色女子,舍了便舍了吧:“儿子知道了,回去就着人远远地卖了她。”遂带着邢夫人家去处理袭人的事了。
王夫人恐宝玉早早行房伤了肾水,遂与贾母商议着要请太医过府诊脉。
贾母只是摇头:“早先宝玉病那一场,请过多少太医来看?若是真伤到了太医还能瞒着?”
王夫人想起宝玉的玉来,猜是有神佛暗中保佑宝玉,口中便念佛不已。又叫宝玉回去,自与贾母再商议十四往赖大家花园看戏的事。
却说赵姨娘这两日为了看宝玉笑话,天天跟着王夫人到上房,回来便向周姨娘转述,两人偷笑。因贾母到底也没提起给宝玉放房里人的话,赵姨娘想为贾环讨太太屋里彩霞的打算也只得暂时按下。
“老太太是赖嬷嬷的主子,如今赖嬷嬷的孙子都做了官了,老太太却没了做官的孙子,也不知哪来的脸去赖家花园摆主子的谱?宝玉照这个样子下去,将来必定是做不了官的。等我的环儿也做了官,我也叫他整一个花园子,把太太请过去吃酒看戏,到时候……”赵姨娘一边羡慕赖家,一边贬低贾家,一边又期盼贾环成材,这样她才能在王夫人跟前扬眉吐气。
“赖嫲嫲请老太太去赖家吃酒看戏?这是几时的事儿?”周姨娘一下子就挑出了重点。
“就今天,大老爷大太太才走没多久,赖嬷嬷就来了,说她孙子放出去做官儿了,要请老太太、太太们、奶奶姑娘们去吃酒看戏。”
“选官儿不是能早知道信儿吗?赖嬷嬷也是府里出去的老人了,哪能事到临头了才来请?”周姨娘还是有些疑惑。
赵姨娘撇了撇嘴:“周姐姐这是糊涂了还是精明着?自然不是今儿个就吃酒看戏,十四才是正日子,连着三天呢。头一日,先请主子们;第二日,招待亲友们;第三日再把两府里的伴儿也请一请。”
自己挨了打,这几天多得赵姨娘看顾,周姨娘心里感念她,忙道:“妹妹可能去得?”赵姨娘也是老太太的丫头,跟赖嬷嬷勉强算是共事过,不过当时赖嬷嬷是管事媳妇、赵姨娘只是小丫头子罢了。
“谁稀罕她的?到日子我就告病,省了去看一帮主子奴才谄媚的嘴脸。”赵姨娘很不忿,只恨自己的环儿不能一口气长大替自己撑腰。
“十四啊……”还有十来天工夫,如果宝二爷送来的药有多,到时候自己的伤说不定能好。可惜那好药只够抹三回的,用完了就得换赵姨娘自用的伤药,效果差了很多。
赵姨娘也想到了这一点:“周姐姐可是想去?不如我去吧,回来把那热闹讲给姐姐听,姐姐听我讲的只当自己也去过就罢了。”
“多谢妹妹了。”周姨娘做感激涕零状。
等赵姨娘告辞走了,周姨娘便尝试着爬起来。她发觉只要自己强忍着疼,还是能行动的。若是再养个十来天身体好了大半,行动上应该会无碍了。
她打算趁着十四那天太太不在家的时候再进佛堂,这回一定要找到那暗室。
心里有盼头,日子过得就格外快些,转眼到了十四。王夫人留了人看屋子,果真带着大丫头们跟老太太过赖大家吃酒去了。赵姨娘有话在先要把热闹讲给周姨娘听,自然也跟着去了。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小丫头,并一个还在养伤的周姨娘。
周姨娘既打定了主意,便叫来雀儿,从床榻的暗格里把银子取了二两出来:“你拿着这银子到大厨房叫些酒菜,把这院子里小丫头子都请来吃酒。”
“姨娘,吃个酒哪用得了这多银子?一个银角子的酒菜,保准她们吃了都念姨娘的好。”雀儿自然知道姨娘攒银子不容易,如今又被太太革了月钱,以后就指着往常攒的钱使了,一下子花这么多可怎么是好?
“你不懂,只管照我的吩咐,快去快回。别忘了要好酒。”周姨娘吩咐道。
好酒才容易醉人嘛,不把人弄醉了睡过去,被人看见自己进佛堂,随便喊上一嗓子,自己的打算就完了。
雀儿却不过周姨娘,只得拿着银子嘟嘟囔囔地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半个时辰,厨房里便用食盒送来了八个热菜八个冷菜,还有两瓶好酒:“姨娘,这酒吃了容易上头,可不能一回就全给吃了,留着慢慢的吃吧。”
周姨娘趴在床上——她还要装作伤根本没怎么治的样子,免得下了太太的脸——道了谢,叫雀儿先支好桌子摆好菜,开一瓶酒,然后再去请这院子里被留下看屋子的其他丫头。
这等小丫头多是年纪小升不上一等的,当然了没什么根底也是一个原因。太太带着出去的都是上头的姐姐们,被留下看屋子的小丫头们自然能躲懒就躲懒,这时候还有人请吃酒,众丫头一个不拉地全跑来了,连看佛堂的婆子也想来混个酒吃。
周姨娘自是来者不拒:“赖嬷嬷是服侍过老太太的人,连老太太都去她家吃酒了,太太们这一去想是要晚上才能回来呢。只管吃,吃饱了睡一觉,等太太回来保准都精精神神的,一点事儿都误不了。”
众人称是,因周姨娘伤着不好吃酒,害怕划拳猜枚吵了她,哪知周姨娘还主动喊她们划拳:“那些爷们每常吃酒都那样吆五喝六的,你们也热闹起来,才像个吃酒的样子。”
雀儿只当周姨娘在这榻上趴了半个月,只一个赵姨娘来看过她,嫌一个人孤寂了才要热闹,便带头跟小鹊划起拳来,输了的就喝一盅酒。
其他人先还只是看,等小鹊连输三把喝了三盅酒下去,才有人笑骂她“想是个爱吃酒的,故意猜输,就为了多吃几口酒”,于是渐次都放开了,两个两个地捉对划起拳来。
这酒果真是好,一瓶酒见底众人已是东倒西歪,周姨娘忙叫开了另一瓶:“既是吃一回酒,自然要吃个够……”
一个时辰之后,只见屋里一片狼藉,众人乱七八糟地睡了一地。
周姨娘这才悄悄地爬起身来,她被打的伤养了这半个月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走路的时候两条大腿后面还在隐隐作痛。
佛堂门被打开来,外头的阳光照进去正好打在佛像上。
她随手掩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佛像旁边,伸手在背后摸索起来。半天摸不到异样的东西,手背却碰到了墙上的一个突起,遂改去佛像背后的墙上摸,果然给她摸到了一个圆形的把手。
周姨娘心下暗喜:找到机关了。
她将这把手左右旋动,均没有动静;又上下挪移,也没有变化;想了想,又握住把手往外一拉,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