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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入红楼(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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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咔嗒”声,原本平平整整的墙面上忽然显出一块门板的模样来。
周姨娘试探着推一推那状似门板的墙,却发现那真的是一块门板。不过上了跟墙一样的清漆,又做的格外平整,不仔细看就会认做整面墙壁。
她推开门,门后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来。走进来一打量,四面无窗,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因此,尽管外面太阳高照,这小空间里仍旧昏暗阴沉。
太太常一个人在这佛堂一呆就是半日,必定不会只是念经,定是时时要进这密室查看的,岂会没有照明的东西?周姨娘略一思索,便转身出去将佛像右侧的蜡烛点燃,擎着烛台重新走进这间密室里。
有了光线,周姨娘才看清了密室里的东西,十二口木箱,三个一摞,整整齐齐地摆了四摞,将这方密室几乎填满。
她伸手在其中一摞最上面的箱子上摸了一下,再把手伸到眼前细看,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常有人擦拭这些箱子,说不定就是王夫人自己。
也许是相信这密室造的隐秘不会被人发现,所有的箱子都没有上锁。
周姨娘掀开了一个箱盖,一片炫目的金黄色映得人都金灿灿的。这是满满的一箱金元宝,一排五个,一共摆了四排。
随手拿起一只,不想看着小小一块,入手却重得直往下坠。周姨娘忙将烛台放在地上,双手使劲才抓紧了这元宝。翻开来,只见底上刻着“扬州府制”的字样。
却说周姨娘当年才被贾母赐给贾政时,贾政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平生读书最羡慕书中那红袖添香的描写,得了周姨娘之后很是叫她在书房服侍了一阵,还教她认识了不少字。因此周姨娘虽是地地道道的丫环出身,却也颇能认得几个字。
她将这枚金元宝放在一边,又拿起底下的一个放下,直拿到第五个后便看到了箱子底铺的深色丝帛。周姨娘虽被贾政教导了些文字,却从未习过算学,然她此刻不知怎地竟一口算出这一箱便是一百锭。从上手的重量看,每锭怕是有好几斤重。
她将拿出来的金元宝又放回箱子,合上了箱盖。再打开相邻的第二口箱子,仍旧是一箱金元宝。第三口箱子便不一样了,里面没有一个金锭,却装了半箱的玉石,另有犀牛角、象牙等物。
第四口箱子甚是轻巧,只盛着一只匣子并几幅卷轴。
周姨娘望见那匣子,脑袋里只“轰”的一声响,倒似千百个声音都在说这只匣子的不同之处。
周姨娘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一伸手便将那匣子捞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这匣子入手很轻,简直就像只有空匣子的分量;比成年男人手掌大了寸许,只上了几层漆,没有任何雕花在上头,却在所有的边角都包上了银边,一把精巧的锁将匣子牢牢地锁住。锁附近的包银上,还可以看到几道很深的划痕。
周姨娘的心大定:就是这个东西了。
她不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会那样笃定,只是将这只匣子塞进宽松的衣袍里,又将那箱子原样盖好,拿起地上的烛台便出去了。
将墙壁复位,将机关推回,将烛台放回。一连串地做下来,将自己来过的痕迹完全消除,周姨娘轻手轻脚来到门口,耳朵贴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一片安静。
她再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见屋里的众人仍旧醉的厉害,便又将榻上暗格里最后的三两银子取出来装在袖子里,又拿了一条帕子便从角门溜出了王夫人的院子,一路避着人来到大观园门口。
可巧今天守门的又是前次见过的陈妈妈。这婆子一见周姨娘又来纠缠,满脸的皮笑肉不笑:“周姨娘的伤养好了?怎么不多歇几天?若是这回再进园子又要挨打,多养几天不是还能多捱几板子吗?”
周姨娘怕王夫人等回来撞破了,根本不愿跟陈妈妈多做纠缠。她直接将三两银子递过来:“妈妈拿去打酒吃吧,我进去只到林姑娘那处看看竹子,转眼就走。”
陈妈妈接过银子便往自己袖子里一塞:“给你一刻钟时候,你可快着点儿,过了一刻钟我便不替你瞒着人了。”
周姨娘正要走,陈妈妈仿佛才想起来地叫住她:“对了,林姑娘今天没去赖嬷嬷家,你只远远地看看竹子便罢了,千万别去打扰了林姑娘,给老太太知道了我却不替你撒谎。”
周姨娘微微颔首,越过陈妈妈进园子里去了。
一路走一路想,林姑娘在家,不知自己这回能不能见到她呢?
远远地望见潇湘馆的竹子,周姨娘的脚步踯躅起来:究竟要不要去见林姑娘?这匣子应该是交给林姑娘才对。可是那院子里的下人全是贾家的人,就是自己能把匣子给了林姑娘,她能不能保得住?
正踌躇时,却见潇湘馆的门开了,周姨娘忙闪身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又伸出头去悄悄张望,见那门口处走出来的正是林姑娘,扶着她的却不是常见的紫鹃,而是林姑娘从扬州带来的雪雁。
一见了林姑娘,周姨娘满脑子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她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一股劲儿地冲到潇湘馆门前,从怀里拿出匣子“唰”地一声递到林姑娘面前。
却说贾母往赖嬷嬷家去吃酒看戏,也打发了人来叫黛玉一起去,只黛玉对这样的事不甚兜搭,就命紫鹃去向贾母回话,称身体不便,不肯去。大观园里宝玉并众姐妹却都跟着去了,留黛玉一人在园子里。
紫鹃还道姑娘真的身体不舒服,要她在家里养身。黛玉却说今日家中少人,亦无来客拜访,命她回家跟娘老子团聚一日。至于照顾自己的事,有雪雁跟王嬷嬷在,紫鹃便可放心,况还有其他下人协助。
紫鹃素知因自己是贾母所赐,所以才能把姑娘自幼随身的雪雁挤了下去成了潇湘馆的大丫头,然雪雁的忠心却是第一等的;另王嬷嬷是姑娘自小的奶娘,照料姑娘也再是精心不过;况自己也很长时间没见爹娘,遂放心地回家去了。
待紫鹃走后不久,黛玉却又将馆里下人都召集起来,吩咐给他们放一日假,都回各家找娘老子团聚。便是娘老子服侍着贾母等人往赖嬷嬷家去了,也可在家歇一日。独王嬷嬷和雪雁是她从扬州带来此地,家人俱在原籍,无处可团聚,遂留下来服侍黛玉。
诺大潇湘馆便只余黛玉、王嬷嬷、雪雁三人。王嬷嬷先还抱怨一句,待黛玉说出“如今剩下的都是咱们林家人”的话,满心里便只有怜惜了。主仆三个又是烹茶,又是抚琴,竟也热热闹闹不觉孤寂。
雪雁因想起园子里目今无人,却好出门看看景跟江南有何不同,遂跟姑娘说了,这边开了潇湘馆的门,意欲扶着姑娘出来游玩。不料一个不妨被一妇人冲到姑娘跟前,雪雁起初并未认出是周姨娘,只当哪里来的疯妇要对姑娘不利,骇得出不了声。
不想这妇人直将一只匣子递到姑娘跟前,姑娘也丝毫不觉腌臜,伸手接过了匣子,又回头对雪雁说道:“把周姨娘请到院子里,院门关上,留心着外面有没有人过来。”
不待雪雁搀扶,黛玉拿了那匣子径直回院子里去了,周姨娘也跟了进去。雪雁不知底里,只得按姑娘吩咐的关了院门,亲自守着门看外面可有人经过。
王嬷嬷看到黛玉拿了一只匣子进屋,心里不由一紧,却不着急出来接着姑娘,反回身到姑娘屋里梳妆匣底下夹层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钥匙来。这时黛玉也拿着匣子进了卧室,王嬷嬷忙将钥匙递在姑娘手里。
黛玉将匣子摆在梳妆台上,接过钥匙看也不看便去开锁,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打开匣子,里面只装了一封书信并几张契纸。
王嬷嬷一见那信封皮上字迹便抹起眼泪来:“姑娘,老爷……”
黛玉安慰奶娘:“嬷嬷别哭,爹留下的东西既已找到,别的便只是小事了。如今时间紧,嬷嬷快寻个物件将这书信跟契纸另行收藏,这匣子还原样交给周姨娘放回原处罢。”
王嬷嬷忙收起眼泪:“姑娘说得是,是我看见老爷的手书一时激动了。”想了一想又说道,“姑娘这梳妆匣原本做了夹层为的就是藏些东西,只是如今这夹层已经被打开,难保被紫鹃看出什么来,却不能再藏在此处了。老爷当年给姑娘做了几只中空的镯子,这契纸正可藏在里面。至于这封书信,姑娘藏在自己看的书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