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成熟稳重好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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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冷棋雨，这在赵国代表的是一个传奇。
十五年的时间，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爬到手握重兵的顾命大臣。
他外抗敌寇，内平逆贼，从乱臣贼子的魔爪下救出彼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
唯一的顾命大臣。
形同摄政王的存在。
他，英名神武。
他，算无策遗。
他，心狠手辣。
他，冷血无情。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平易近人是个低调的人。
他，——
“『他他他』，叶子不要听『他』？叶子要下面的”
从桐城往洛阳的官道上，插入一声稚气的嗓音。
一路抒情高唱的标准普通话诗朗诵戛然停止。一时，一片寂静。
激昂彭湃的那个“他”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一张脸胀得从红得滴血，到青紫煞白。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然后暴出一声吼：“伤自尊了！走了！”
骑在马背上的黑衣劲装骑士，恨恨地一咬牙，猛抽了一鞭马腚，往前跑远。
被抛下的小孩趴在马车的窗台上，迷茫地望着一溜尘烟中越来越小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他生气了。
小孩呆了阵，缩回马车内，抓过被关在车厢内得不到自由奔放只能散漫的白虎崽子一边蹂躏，一边稚声稚气地歪头问：“秋哥哥，风哥哥又跑了。”
车厢内捧着幼儿识字教程认真苦读的年轻人对小孩稚气又低弱的嗓音置若罔闻。
白虎崽子咕噜地在小孩一双小手下折腾翻滚，毛茸茸的脑袋转啊转，抽出一个空挡，张口将那只一直揪自己耳朵的爪子咬住。血红的虎口咬住小小的手掌，牙尖将皮肤压下一个个小点，麻痒麻痒。小孩不见慌乱害怕，反而咯咯笑地去揪硬邦邦的老虎尾巴，显是时常这样玩闹。
小孩和书生装扮的年轻人所坐的马车前方，还有另一位御马的骑士。漆黑的发被简单束高，束发的饰品却精美华贵，刺目的泽光让人辨析不清具体的模样。与车内的读书的年轻人一般的容貌，却换着了身浅蓝的劲装。骑于马背上的身量修长笔挺，分明一样的样貌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凝炼的傲气，夺人眼球的同时令人第一眼忽略了她实为女性的本质。
她瞥了眼纵马奔远的黑骑士，低哼一声，从三十开始默数。等她数到零，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黑骑士又屁颠屁颠地狂奔回来。
车厢内跟白虎崽子玩闹的小孩听到他跑回来，掀了布帘，又趴到车窗上往外看，提高声音问：“竹风哥哥，下面呢？叶子不要『他他他』，叶子要听下面的故事。”
名唤竹风的黑衣骑士三旬出头的模样，剑眉星目，不语言笑时，完全就是男人三十一颗草的代表人物，是所有媒婆最爱的客户对象。成熟、稳重、有钱、有身份、有地位的他是赵国正一品大将军冷棋雨的近身侍卫官，官居四品，跟了冷棋雨8年。
战场上，冷棋雨救过他的命。仕途上，冷棋雨一路提拔他成长。人生中，冷棋雨对他教导良多。所以对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上司，竹风是满心崇拜和尊敬。
进牟牟山脉的寻虎之旅，以大虎已死，小虎有主宣告终结。
冷棋雨若有所思地摸摸叶辉罗乱糟糟的头发，问他：可愿跟他出山？
叶辉罗抱着白虎崽子亮晶晶歪头反问：“可以带亮晶晶吗？”
冷棋雨含笑点头，投放在梵玥的目光却一直未曾收回。
早就想下山玩的叶辉罗，欢呼地把白虎崽子抛到半空，然后被压趴在地。
梵玥是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冷棋雨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她看得很分明。
她对他有兴趣。
他何尝不是如此。
大胆放肆的男人——
梵玥紧握了一下左手，代表储君地位的项链一直系在她左手的手腕上，链坠紧攥在掌心。
修养了半个多月，她还是没能重新感觉到魔法元素的波动。村寨内男人当家的怪异情景，以及这批来势不弱的男人，让『他们其实已经不在风月大陆』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不过，光猜测是不够的。她需要更多，更确实的证据来证明这是否为事实。
出山，是必然的行程。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得更高，更远。于是眼前这个大胆放肆的男人，便是他们出山的一个绝佳的契机，一个优质的踏板，一个更快捷容易了解他们所处地域的渠道。
所以当冷棋雨含笑询问梵上秋和梵玥兄妹两人可愿意跟他一同出山时，梵玥让梵上秋回复了肯定。
冷棋雨的话说得含糊，梵上秋也答得含糊。
出山，而已。
出山后干嘛？是效力旗下？还是各走各道？
这些都是后话，彼此都留了一个余地。
梵上秋的语言还差得很，对冷棋雨的身份，他从言语对话中不甚了解。梵玥到从胖知府和周遭对他的态度了解个三、四分。
身居上位，手握重权。
而这些，也是她在观察出一个令她作恶的现象后，不得不接受的结论：
她与她的皇兄怕是真的不在风月大陆上了。
一个村寨尚可称为不通世俗而形成的特例。然一个能容纳十万人的城镇，就不容她做此妄想。
这绝对是风月大陆没有的文化和社会体系！
在风月大陆，男人可以参军，但绝对不能为官，管理一方，甚至是一村一寨。神殿更是每个城市必不可少的重要建筑。而现在，神恩不在，魔法不再。即使有相似武器装备的人走过，那也仅是相似，而非大剑士。
冷棋雨将三人一虎带出山，没有强霸白虎，也没有强迫他们为他做任何事情。将他们像客人一般对待，有求必应。
换下不合身的粗布麻衣时，梵玥挑看了眼陌生的宫衣罗裙，扔到了一旁，开门揪住随便一路过男人的衣领，上下一比划，意思是要套男装。
宫衣罗裙，美则美亦，女性的婉约娴静得到了最完美的展现，却不方便活动。在魔法不能使用，斗气也运转不顺畅的现在，梵玥不需要一套只有观赏性没有使用性的服饰。
其时，梵玥在婢女的服侍下，净身完毕。身上仅着了件淡薄的素白内衣。就在她揪住某男子衣领的同时，她松垮着在身上的内衣领口也大大敞开，露出细致的锁骨，和……
被她揪住领口的男子目光就那么随便一飘，鼻腔顿时一热，两道热流就从他的鼻孔中淌了下来。
滴答，滴到了揪着他领口的白皙的手背上。
梵玥淡淡地瞥了眼手背上的殷红，手腕猛地一翻转，将眼前比她还高两个头的男人给狠狠地摔倒在地。然后手背在他衣服上来回擦了几趟，直到将鼻血擦干净为止。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冷棋雨的贴身侍卫官——竹风。
想他竹风，成熟、稳重、有钱、有身份、有地位，堂堂四品武官，竟然看一个半裸的女人流了鼻血！还被那个女人摁倒在地上！
丢脸，丢脸，丢大脸了啊！
虽然很丢脸，但竹风是一个有道德观念的好男人。
他成熟、稳重、有钱、有身份、有地位。他不是找不到媳妇，不过是一直跟着冷棋雨东征西讨，没有空暇操办婚事而已。想他家将军都还是单身贵族，他也才30出头，急什么。
话是这么说，然竹风的道德观念告诉他：看了人家姑娘的玉体肌肤，虽然是半裸但也是裸的下场是：迎娶对方过门，不然就是毁了姑娘家的闺誉清名。
可是就在竹风痛下决心为了道德，为了大义，为了国家，为了将军，去娶一个又彪悍又高傲的女人时，竟得到了那女人冰冷又漠视的一眼，和她的兄长不甚流畅方言腔严重的委婉转告：“天鹅不吃青蛙。”
“啊？”
竹风一愣。苦苦思索了一天后，才想明白，梵上秋想说的是『烂□□想吃天鹅肉』。
什么意思？！
想他竹风，成熟、稳重、有钱、有身份、有地位，还是冷棋雨将军的贴身侍卫官，堂堂大赵朝的四品武官！她梵玥是什么？不过是一个乡下的野女人吧！竟然说他是烂□□！
睡到半夜突然想清楚这茬，竹风一跃而起，对着大树狂劈发泄完后半夜。
天一擦亮，就跑到冷棋雨特别命胖知府拨给梵姓兄妹两居住的小院外叫门。
那阵势，知道的是叫门；不知道的还当沙场叫阵，主将单挑。
梵玥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冷面冷目，梵上秋揉着惺忪朦胧的睡眼跟在她身后。
口头言语不通，肢体语言是相通的。大清早被吵醒，梵玥没有二话直接拔剑出鞘。
她的动作不快。竹风的眼睛可以捕捉到她动作的轨迹，却躲不开她的招式。
冰冷的锋刃贴在他的颈项，只要他或者她稍稍一动，锋利的剑刃就能毫不费劲地划破他的皮肤，咽喉，喷出滚热的鲜血。
梵上秋打了个哈欠，代言发问：“竹风，早。做什？”
梵上秋学的是一口山村方言。用标准普通话发音出来好听优雅又有内涵的『竹』『风』二字，被他和叶辉罗两人念出就是『猪疯』。一下就从青翠君子风中摇曳的风雅意境，瞬间跌落到了臭烘烘的肥猪在臭泥堆中疯狂乱拱比粗俗还低两级的境界。
“竹——风——”
竹风磨牙，咬准普通话，念道。
“啊？”梵上秋懵懂地又揉了揉睡眼。
“『竹风』！，不是『猪疯』！”
“啊？哦。竹风，竹风，竹风。”
梵上秋语言天赋超强，跟着竹风念了两遍后，就咬准了这两字的普通话音。
‘没有别的事就叫他走。’
梵玥收剑在侧，对梵上秋淡道。
梵玥其实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梵上秋还记得在她去参加魔力试炼以前，他们都是一起睡，一起醒。那个时候梵上秋每天都要废老大劲才能平息她的起床初期的低气压。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能把整座蔷薇园用冰火魔□□流轰炸成废墟的起床气，压抑成平淡如水唯剩警醒的干练。
梵上秋忍住不去抚平皇妹眉间的皱纹，对不明来意的竹风道：“竹风，有事？没事，滚。”
在梵上秋完全掌握赵国普通话前，跟他打交道是最令竹风吐血的事情之一。
梵上秋显然是好人家出身的贵族，书卷气浓郁，举止优雅有礼，进退得宜。与他对话，轻言软语，如沐春风。
就是他的口音，他的用词，跟他的个人形象不匹配到了极至，每每令竹风在暴走和勉强沟通前挣扎选择。
“有事！”梵上秋客气，竹风也不好咆哮。他嘟嚷地跟梵上秋解释加抱怨。“我不是□□！”
“□□？”梵上秋不明白地眨眨眼。
“不不不，我是说我才是天鹅！”
“天鹅？？”
竹风深吸一口气，缓慢吐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向令妹提亲，全然是出于义务。”
“义务？”梵上秋惯性地重复最后两个字。
竹风以为他明白了，松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对，义务。因为我『出于意外』，『一不小心』窥见了令妹的肌肤，毁了她的闺誉，我是一个有道德，有担当的男人，一定会对令妹负责。故特来向她提亲。请你放心，我会娶她，照顾好她后半生的。”
其实他很想用『被强迫』来替换『出于意外』，很想用『不可抗拒』替换『一不小心』。
但想他竹风，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好男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有失体面的事情。丢竹家的脸面，丢大赵的脸面，丢将军大人的脸面——
梵上秋抓住了两个关键词，『负责』、『娶』。他立即反问：“你被上了？”
面对一付真诚又关切的面容，竹风就像有一只小手抓住他的咽喉一样纠结得想翻滚。
只是看到肌肤，怎么就扯到被『上』不『上』这么很黄很暴力的问题层面了呢？
而且就算是控制不住情欲，兽性爆发，要『上』的也是他，会被『上』的也是她好不好？怎么搞得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模样？
“没有！是我看到了令妹的XX！”
竹风深吸一口气，揪起梵上秋的领子，冲他吼道。
铮——
冰冷的剑锋几乎在同一时刻贴上了他的颈项。
沿着剑锋向上走，毫无意外地看见一双冰冷的浅色蓝眸。
诡异如妖魔的蓝色眼眸。
竹风不自然地松开梵上秋的领口。
宽容是贵族高尚的品德。
梵上秋整了整领口，不予计较，反体贴地拍了拍竹风的手臂旁侧，安抚道：“没事。你没被上，幸好。梵玥不用对你负责。”
闻言，竹风纠结了。
郁闷了。
放弃了跟这两兄妹继续沟通。
恨恨地想：反正，梵玥这样彪悍又诡异的女人，也不用他去负责她的闺誉清名！
时值西北边境战事方了，冷棋雨奉旨班师回朝。
然他却命大队人马按照计划回朝，自己只带了竹风一个贴身侍卫官，绕道，微服，低调，一路慢悠悠地晃荡回去。
有消息灵通的官员一边积极地迎接将军大驾，顺意讨好；一边保持低调，不敢大肆张扬。
冷棋雨进桐城的时候，只带了竹风一人。出桐城时，多了三人一虎。
梵上秋跟梵玥说：‘叶子很开心，他说冷棋雨是好人。给他好吃的，好穿的，还带他到处玩。’
“你认为呢？”梵玥反问她的皇兄。
积极学习外语的三皇子认真地思考，结论道：‘暂时不是我们的敌人。’
极轻而浅的笑意在梵玥的嘴角漾开，她伸手，将梵上秋的十指握在掌心，话音冷淡，手却握紧。
‘不要轻信任何人。’
冷棋雨对他们的好，看似重而宽厚，实则轻而单薄。
越为上位者，越会慷慨。
翻手成云，覆手成雨。对于下位者而言重愈生命的恩惠，对上位者而言或许不过是一个点头的力气，一句话的简单。
下位者的人生时常就因为上位者脑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可能、一个奇思妙想而改变。
这种改变或许是好，或许是坏，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梵玥不承认自己和梵上秋沦落为了下位者。
她不过是了解。
因为她也是上位者。
她的一句话将暗影的命运改变。从奴隶提到了平民，又以平民之身成为暗卫，暗影因为是男人，所以被她分去保护梵上秋。
‘我们或许是到了另外的大陆了。’
认识到自己所处的绝对不可能是风月大陆后，梵玥仰望着苍穹中悬挂的新月，淡道。
虽然风月大陆外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再往外，是被神祗用魁风禁断的海域。或许他们现在身处的地域便是在魁风的另一端。
‘拜托你了。’
既便梵玥不说这话，梵上秋也会加快学习外语的进度。
他问冷棋雨索取了一堆的书籍，从基础的幼儿识字，到诸子百家，光是拉他要的书籍，就用了一个马车。
冷棋雨喜静，多添了三人一虎后，又多备了两辆马车给他们。自己还是坐他的专车，一路颠颠晃晃，自弈打发时日。
这一路，他们离开桐城往洛阳去。
世人常言，长安多英雄，而洛阳则是多美人。
冷棋雨虽未娶妻，却有一个红颜知己在洛阳。
这一行，便是冲她而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成熟稳重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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