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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赌博是不好的 (下) ...


  •   “我~~~我~~~~我~~~~我不要招亲了~~~~~~~~~~~~~~~!”
      层层包裹卷起的被褥里,冻得上下牙齿磕碰得乱响的雷家小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雷老虎哭诉。
      雷老虎一下拍拍女儿的背,一下给她拢紧被,手足无措地心痛应诺,“不招了,不招了,我们不招了不招了!”

      “什么——?不招了——?!”
      场景转换到客厅,雷老虎有先见之明的用两根胖手指躲过了被这齐齐一声吼地直接伤害。
      雷家资历最老的管家晃了晃耳鸣的脑袋,代表他家老爷道:“对这个结局的产生我家老爷也深感愧疚。实在是我家小姐惊吓过度,又小染风寒,不宜再继续招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逍遥教的少主木翎双手拢袖,躬身礼道:“雷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不如最后一轮的选拔由雷老爷来完成。”
      雷蕾蕾只见了三人,其中木翎和唐三已经被三振出局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但一听到梵玥把雷蕾蕾给推下悬崖的误传,这两人又立即跑上了雷家。
      木翎提议,唐三附和。
      在雷蕾蕾身上跌倒,就在雷老虎身上爬起来!
      雷老虎来选的话,他二人又有了机会。

      “木少主此言差矣,雷老爷对雷小姐疼爱有加,不愿枉顾她的意愿才会有了这第四轮的比试。在下以为雷老爷不若参考一下雷小姐的意见,再做决定?”西门潘掂了掂腕间的精绣钱囊,如是建议。
      开什么玩笑?若是给了木翎和唐三翻身的机会,他的白玉扳指,他的紫檀雕漆扇岂不会有原物奉还的危险?
      至于梵玥。
      女人的心思从来就是男人你别猜,反正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西门潘估摸着,雷家小姐即使对梵玥动了什么情愫,经过跳崖和坠水的一惊一吓,选择梵玥的几率也是五五开。

      招亲就此结束的话,前面的功夫就算白费了。
      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
      留到第四轮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精英分子,都有着不甘就此放弃的傲气。
      迫于压力,雷老虎颠着胖乎乎的身子又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女儿啊,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雷老虎的话说到一半,雷蕾蕾就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水汪汪的双瞳令见者恨不得摘下日月星河讨其欢。
      “我~~我~~~~~我不要再见他们了~~~~~”
      “不见不见不见……呃……但是……女儿啊……爹觉得外面的几位公子都不错……要不,爹给你最后选一个?”
      “唔~~~~”
      “那爹去给你选了?”
      “唔~~~~~~~”
      “你不要爹给你选?”
      “唔~~~~”
      “你要爹给你选?”
      “唔~~~~~~~”
      “你不要爹给你选?”
      “唔~~~~”
      “……女儿啊,你说话吧。要还是不要啊?”
      雷蕾蕾昂起埋在被褥里的小脸,鼻音糯糯,“爹爹给我选~~~~”
      “好好,爹给你选,给你选。”
      雷老虎起身欲离,脑中立即盘算起怎么给等在客厅里的那帮女婿候选人答复,他的衣角被揪在了只白嫩的小手中。
      “我~~~~我~~~我要自己选~~~~~”

      “……女儿,你就这样选?”
      “嗯。”
      “女儿啊,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要认真选啊。”
      “嗯。”
      “你还‘嗯’!你这样是认真选?爹说过你多少次,不要什么都拿来赌啊。做人,要脚踏实地。做女人,更要贤良淑德,明白什么是相夫教子,持家有道……”
      就在雷老虎苦口婆心地发表万言书时,九莲、宝灯、三色帮雷蕾蕾将十位候选人从一到十编好了号。
      三颗骨骰滑过白嫩的掌心,咕噜滚进黑玉的骰盅内,合盖,举起,摇。
      耳边,骨击玉的声音脆而清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雷蕾蕾闭着眼,惹人怜爱的面孔认真而专注。

      “……女儿啊,你有没有在听爹说话?”
      雷老虎的话音落下的同时,骨骰撞击骰盅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手中的骰盅慢慢放下,微闭的眼缓缓睁开,揭开的黑色显露出三点饱满的朱砂。
      “爹爹,女儿的夫君选出来了。”
      压抑下哽咽的嗓音,糯糯的,听着依旧像撒娇的甜蜜可人。
      手把手拉扯大的女儿,雷老虎还不清楚?当他的女儿能忍住眼泪不哭时,就是爆发了就算他早逝的老伴复活都拿之没辙的倔强。
      雷老虎叹了口气,放弃地问:“选谁了?”
      “三色,三号是谁?”
      九莲写人名;宝灯编号码;三色将密封好的人名与号码一对一排起,再在雷蕾蕾摇出点数后,逐一拆开。
      “小姐,是『夏斐』。”
      “爹爹,女儿的相公就是夏斐。”

      念出『夏斐』两个字时,雷蕾蕾忽然觉得自己失落了什么。
      手臂一重,黑玉的骰盅从她的手心跌到了地上。
      铿——
      狰狞开一道弯曲的裂缝。

      买定离手。
      愿赌服输。
      夏斐是谁?
      雷蕾蕾没记住。
      反正是那十个人中的一个。
      反正,不是‘他’。

      这就是他的女婿啊……

      雷老虎打量着唯一被留下的男人。
      跟其他候选人比起,夏斐的样貌顶多是平平。双眼细长微眯,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点弧度,一声不吭地望着你时,不自觉会有阴森的不安从心底串起。

      不错!很好!
      看起来就一副奸商的精明相!
      雷家的生意以后交给他打理,应该不会差!

      雷老虎裂开笑颜,胖乎乎的手掌噗噗拍上幸运儿的肩头,一番密谈后,雷家的婚事急促地操办起来。

      ……
      …………
      ……

      “梵少侠,愿赌可愿服输?”
      阴雨连绵,雷府外,西门童斜支了把素白的油纸伞,嘻笑地歪头拦问。
      晶透的雨水自黑亮的发稍滴落,滑过行状佼好的眉,清浅的冰蓝映入西门兄弟的模样。
      梵玥面上的冷淡平静如常,即没有失败的低沉,也没有必胜的自信。
      她不打雨具,却为梵上秋细细系好遮雨的披风。
      “胜负尚未分晓,两位请静心等候。”
      梵上秋撑直了油纸伞,替梵玥回答西门兄弟。

      “胜负……未分……”西门潘掂了掂腕间的精绣钱囊,咀嚼着梵上秋落下的这四个字。“弟弟,雷家的婚事这就操办上了,梵玥还打算玩什么把戏?”他低声沉声了数息,故作恍悟,“莫不是打算抢亲?”
      “抢亲?呵~哥哥,那也要‘他’有抢亲的本钱才行啊。”桃花眼儿媚,西门童嘻笑地把玩指间的紫檀雕漆扇。
      “弟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哥哥勿急,真有那天弟弟给你看一出好戏便是~『神无之月』为弟定会为你赢到手。”漂亮旋转在指间的扇柄啪得收到了掌心,西门童嘻笑无羁地搭上西门潘的肩头,“今夜是羽儿一月一次出外场献艺的日子,哥哥陪为弟去给他捧个场?”
      西门潘眉头一蹙,一把精巧的算盘从他的袖口滑出,指尖拨上算珠,啪啦打响。“玉楼春的凌慕羽?花魁身价,月演日子的入场费是十两白银。大堂散席的茶水费是……”
      “好啦好啦,哥哥别算了,这点小钱为弟请你便是。”西门童按住西门潘拨算盘的手指。
      “弟弟~你真贴心~”西门潘感动地握住西门童的手。
      “哥哥~孝敬你是应该的~”西门童豪气地反握住西门潘的手。
      “弟弟~”
      “哥哥~”
      “弟弟~”
      “哥哥~”

      对于西门兄弟习惯性的兄弟爱,梵上秋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回首撇了眼那两人勾肩搭背的亲密,又偷偷望了眼斜前方的皇妹,伞柄在手心转了几圈,脚步加快了一步,拉近了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
      细密落在面上的雨水突然消失,梵玥侧首望向与她相似的面孔。
      她将倾向自己的伞柄推回他的肩头。
      她的手一松,他又一人一半地挡在两人头顶。
      她推回去,他又挡过来。
      她退回去,他又挡过来。
      ‘梵上秋,别闹了。’
      储君殿下秀气的眉头不悦地皱成了川型,冷漠的口气在哄小孩般的一句‘玥,乖了。’下,哽在了喉咙,最后化成了一声低哼。

      ——玥,乖了。

      她都快将这话遗忘,和他们相拥而眠的年纪一起。

      雨势缠绵,支伞还不若淋雨爽快。然,梵玥忽然觉得现在这样,也不是太差。

      ……
      …………
      ……

      像是为了给雷家的婚事庆贺一般,躲藏了数日的太阳破开了云雨,又爬回了天空。
      雷家家大业大,要准备一场低调的婚礼,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雷蕾蕾恍惚地看着自己的世界快速地被鲜艳的朱红给充斥。
      垂下眼睑,大红盖头下是喜气的嫁衣。白嫩的十指搅动着绸红的长带,缎带的另一端已经被一个男人牵起过。
      他们拜过了天地,拜过了高堂,交拜之后,他们就是夫妻了……是吧?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九莲点起了蜡烛,微弱的光明照亮了一点黑暗。
      这就是她日后的卧房,是她的人生。
      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
      听爹的话,听夫君的话,听儿子的话。
      她爹爹很疼爱她,她的夫君也会很疼她,她会很幸福,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她很满足,她应该知足。
      是的,这么幸福的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忽然,新房的门被“嗙——”的推开,火烧一般橙红的色彩瞬间蔓延到她的脚下。
      “两位,喜筵布置在外堂,要弄洞房你们来得太早了!”
      “不早,不早,来带新娘走的话这个时候刚刚好。”
      和气的嗓音回应了婢女九莲和宝灯的叱喝。
      “梵少侠!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三色的声音染上了紧张。
      “有没有开玩笑,一会不就知道了?”和气的嗓音微扬了音调,“雷蕾蕾小姐,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小姐不会跟你们走的!”
      “雷蕾蕾小姐,你愿意一辈子缩在这座精美的牢笼里吗?”
      “请你们离开!”
      “雷蕾蕾小姐,鸟儿的翅膀是为了飞翔在天空之下,而非藏起蜷缩的头颅。”
      “请不要此胡言乱语!!”
      “雷蕾蕾,愿赌服输,你的赌注什么时候可以交付?”
      “请——!”
      “三色!”雷蕾蕾止住三色的话头,“梵少侠,我欠了你们什么赌注呢?”
      盖巾微晃,她的声音糯糯的,甜甜的,一派的天真纯美。
      “这就要请问雷小姐当时拿什么来压咯。”
      “若我说,我什么都没压呢?”
      “什么都没压,还是赌吗?”

      “小姐使不得——!”
      雷蕾蕾一把拽下盖巾,惊吓了她的三位婢女。
      她拽紧了头巾,昂起了头颅,水润的瞳眸望向仅站在新房门槛其实并未闯入的两道身影。
      一扇门,就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夕阳的余晖橙红似火。
      门内,摇曳的烛火弱弱地照亮一方阴暗。
      “如果我压的赌注是我自己呢?”
      雷蕾蕾昂着头,一字一顿地问。
      高挑修长的身影微侧了身形,夕阳的余晖橙红刺眼,逆光的面容依稀可辨一点上翘的微笑。梵玥没有碰腰间的剑,只对她伸出了手。

      ——那我就带你领略一个新的世界。

      雷蕾蕾的手一松,绸红的长带和盖巾脱离了她的掌心,滑到了地上。她提起群摆,奔到梵玥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仰起惹人怜爱的小脸,认真地说:“好,我跟你们走。”
      清浅的冰蓝浮起了笑意,梵玥抬手轻拨开她的额发,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梵上秋刚准备翻译梵玥的第二句话,就被西门童的一声“慢——”给打断。
      雷蕾蕾这时才发现,她的新房外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大圈子人。
      她的爹爹雷老虎目瞪口呆,脸部肌肉抽搐,颤抖地说不出话。
      站在雷老虎身边那阴笑的男人着了喜服,应该就是她选的夫君夏斐无疑。

      紫檀雕漆扇犹如活物在西门童的指间翻转,他嘻嘻一笑,语态暧昧地对雷蕾蕾道:“雷小姐,凡事勿要冲动,不看清眼前的人,就轻易将自己赔了上去,日后是会后悔的。”
      “这位公子此话何解?”
      雷蕾蕾疑惑地反问。
      西门童走近,展开扇子,遮挡住他对她的耳语。
      话毕,雷蕾蕾惊讶地看了眼梵玥,又望向西门童,纳闷地接着问:“难道这就是公子所说的秘密?”
      西门童摇扇的扇子戛然而止,自信满满的嘻笑也冻结在他的脸上。然后全身随着雷蕾蕾继续纳闷地小声嘀咕而完全石化冻结。
      “我很迟钝的到坠水了才发现。难道没其它人注意过喉结问题么?”

      “你……你……你知道她是女人还要跟她私奔?!”
      雷老虎扶正大张到差点脱臼的下颚,痛心疾首地质问。
      雷蕾蕾怕怕地躲到梵玥身后,纳闷地露出脑袋,反问:“什么私奔啊,女儿……女儿……女儿只是把自己输给她了嘛。”
      她只是想要可以走出花亭淋雨的机会,可以任意呼吸的自由,坚信跳下悬崖依旧无恙的勇气。

      雷老虎捂住心脏,痛心又疾首地质问:“你,你,你胡闹啊!”
      “对不起爹爹!千不对,万不对,都是女儿不对。”雷蕾蕾咬了咬下唇,怯怯地抬目望向她还未仔细打量过的夫君,“夫、夫君,是妾身对不起你,请把妾身休了吧?”
      “女婿啊,是我教女无方啊~~~~~是我对不起你啊~~~~”
      雷老虎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夏斐身上。
      夏斐嘴角扯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顺着雷老虎的背,道:“既为吾妻,勿再言休。”
      闻者无不打了个寒战,心中发怵。。

      一下不知是该佩服他的宽大的胸怀?还是该怀疑他实际图谋的是雷家家财?

      “夫君……”
      雷蕾蕾的赌品很好,既然骰子摇出来的人是夏斐,也拜过了天地,她总是他的妻子。
      夏斐顺着扒拉在他身上哭的雷老虎,缓慢但坚定道:“予你自由,等你回来。”
      雷蕾蕾笑出了眼泪,她抹了把眼角,拉着梵玥的手,娇道:“带我走吧。”

      ‘任务完成了。’
      梵上秋松了口气,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雷蕾蕾这句话了。
      梵玥对他点头,对西门童点了点头,任由雷蕾蕾抱着她的左手臂,长驱而离。

      梵上秋踱到石化中的西门童面前,亲切地微笑提醒他:“觅欢公子,愿赌服输,明天请到玉楼春报道,履行赌约。”
      哗啦——
      西门童顿时碎成了千百块。
      西门潘伤心欲绝的悲鸣与此同时响彻天地。
      “弟弟啊啊啊~~~~~~~~~~~~”

      小赌宜情,大赌伤身。
      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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