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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赌博是不好的 (中) ...


  •   下雨了,空气就会潮湿,徐风阴凉,又没有暑热的燥气,这样的气候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不是有句名言说得好么?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春天就是要拿来睡觉的!打扰人睡觉的臭鸟是无处不在的!
      都是爹爹不好,招亲是他的主意。最后招了谁成为她的相公,洞房花烛夜不就知道了么?干嘛非要把她搅合进来嘛。
      第一天啊,那个唐三公子很过分地在天方擦亮时就登门拜访,滔滔不绝地跟她说什么江湖、武林。
      她是听又听不懂,懂也不相关。唐三公子的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无聊。
      到了第二天,据说是逍遥教的什么少主,姓木的,更过分!唐三来的时候起码天亮了。木少主呢?天黑黑的来了,美其名曰去赏日出。
      下雨也!
      阴天也!
      赏日出?
      月亮都没一个好不好!

      打扰人家睡眠的罪是很重的!
      饶是木翎一副云海日出图几可以假乱真,一曲春江花月夜菲菲浪漫,一局对弈刚柔并济处处相让……
      雷家小姐被其父谆谆教诲下压抑的大小姐脾气无声地用兴趣缺缺表达一二。

      这是第三天了……从天方擦亮,到破晓时分,雷蕾蕾烦躁地翻滚了一夜,心惊胆跳地不知这第三位相公候选人会什么时候来打扰她的睡眠。
      她迷迷糊糊地卷着被,迷迷糊糊地看窗外渐渐大亮,迷迷糊糊地想总算这个正常些的没来扰人清梦,迷迷糊糊地连平时叫唤个没完吵她睡觉的百鸟啼鸣也若娘亲哄她入睡时哼的摇篮曲。

      雷蕾蕾没能睡多久,婢女就伺候她起床梳洗。
      早膳时,雷老虎不厌其烦地叮嘱她:要淑女,要贤淑,掩笑不露齿,步步生莲华,千万千万不能兴了赌性……
      接着悻悻寡欢的雷家千金便弱态怜人地静候第三位候选人的拜访。

      雨水成珠,滴滴落下。水珠连线,如帘如廉。
      “九莲,跟我玩彩选嘛~”
      “小姐,老爷不许。”
      “宝灯,我们来玩打马好不好嘛~”
      “小姐,老爷不许。”
      “三色~”
      “小姐,求求你别为难奴婢了。老爷三令五申在你招到夫君前,不许我们再陪你赌了。”
      三色捡一片糖渍的冬瓜,喂给悻悻寡欢的雷家小姐。
      雷蕾蕾一口咬下,没打扰她睡觉而博得些许好感的候选人三号立即因来得慢吞吞而被埋怨。

      阴雨连绵,细细的线拉开漫天的幕廉。
      雷蕾蕾斜趴在石桌上,侧望亭外,
      雨幕如珠廉,美的晶莹,将她套住,困在一方亭中,乏闷得无聊。

      珠水连天,漫漫,无边。
      出了亭子,就会弄湿身子,头发啊,衣服啊,什么都会沾湿。
      雷家主母早逝,粉雕玉琢的独生女就是雷老虎的心头肉,怎么舍得热到她,冷到她,晒到她,甚至是淋到她呢?
      雷蕾蕾侧望着漫天的水雾,烟雨中,繁花似锦,迷迷糊糊化成了色彩斑斓的梦境。
      梦境中,迷迷糊糊有一抹月白由远而近,清淡的,极浅的,好像冬日里她偷偷趴在窗台上透过窗檐垂下的冰柱看到的色彩。
      冰冰的……
      冷冷的……

      突的,模糊清晰成了一双眼睛,细长而美丽。
      近在咫尺。

      “啊——!”
      雷蕾蕾惊呼窜起。
      如果你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你会什么感觉?
      惊呼一声,跳起,下意识地后退?
      雷蕾蕾紧遵这步骤,一步不差地坐着,顺其自然地被原本坐着的板凳给绊倒。
      不是后退,就成后跌。

      “小姐!”
      九莲、宝灯、三色急忙伸手要去接,另一只手臂先她们一步将那温香软玉揽在臂弯,拉入怀中。

      偷窥分子一二三四五六七远远地只看到梵玥走近,驱散婢女,低身。接着本来静静纵容梵玥如是做的雷家小姐就似被什么吓倒,突然站起,后跌,最后便成了他们现在看到的一对贴得极近的男女。

      “啊啊阿!犯规!犯规!”
      “不知羞耻!”
      “无耻啊无耻。”
      “高,实在是高。”
      “南宫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长夜宫宫主南夜一撩头发,傲道:“跟本宫主有相似的构思,当然是高。不过就算是同样的招数,还是由本宫主实行起来更为华丽。”
      “切~”

      南夜拨了拨自己华丽到灿烂的衣袖,“觅欢公子,雷家小姐可是在梵玥那小子的怀里羞红了脸哦。”
      西门童不紧不慢地展开扇子,“南宫主都不怕,在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本宫又没赌约,有何好怕?”
      “南宫主都不怕落选丢脸,在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本宫怎会落选!”
      桃花眼儿顿时笑灿,紫檀雕漆扇唰得拢起,轻敲上南夜的肩头,“那在下就期待着南宫主的高招咯~”
      弟弟稳操胜算的神情,真是帅啊。
      西门潘掂了掂腕间的精绣钱囊,心中无限感动。

      雷蕾蕾长这么大,除了爹爹还未曾跟任何男子如此亲密过。红霞浮面,抵在两人胸前的小手羞涩地不知是要将贴着的胸膛推开,还是顺势抓住他的衣襟。
      好近,近到她可以嗅到他的味道。
      清清的,淡淡的,没有女子的沁香,像是风和水的味道。
      环抱着她的臂膀,灼烧得她浑身发烫。
      这是那第三轮比赛时瞧着冷冰冰的,冷冰冰的,谁了?

      环在腰间的臂膀在她站稳时,松开,从她的腰顺到她的臂,滑到她的腕,覆上她的手背。春风一般的轻柔,细雨一般的轻痒,她的四指被轻轻地握在一份温暖中。
      雷蕾蕾有些恍惚,这样的温暖和温柔,真是出自那有着双清冷蓝眸的人?
      离得近了,她才发觉,无视了冻死人的傲气,眼前的这男人竟出奇的好看。
      那一低头的精美,那黑缎一般柔亮的黑,不类男,不似女,是一种模糊了性别,让她看呆的中性美。
      再然后,她真的呆了。
      雷蕾蕾是女儿家,但雷老虎很疼她,请来的夫子教过她:男儿膝下有黄金。
      男人,跪天,跪地,跪君上,跪父母,跪师傅。
      但这男人,竟然跪了她……

      他单膝而跪,颈项拉到肩背的线条有着令她怦然心动的坚韧。
      他握住她的左手,轻轻抬高,包围她指尖的温度暖得令她心动怦然。
      他微低下了头,他的唇,贴上了她的手背。
      柔软的,微凉的。
      灼烧般的热度咻得从那触点窜上头,迅速烧遍了全身。
      雷蕾蕾一时忘记了男女受受不亲;一时忘记了应该矜持地将她的手抽出,叱骂他的无礼;右手一时禁不住拽紧了胸口的衣襟,按住,好怕她心脏扑通狂跳的声音被对面那人听去。

      ——梵玥,我的名字。

      他的嗓音很清,微低,振动心脉的频率。
      此时,她眼前这人还说着她不懂的话语。

      “梵……玥……”
      她缓缓地念着他的名字。

      她低头看见的那张美丽的脸,轻扬起淡淡的笑意。
      融冰化雪的炫目。

      ——这两个字由你的唇念出,便是新月拨云般的动人。

      另一个声音,告诉着她那甜蜜的字句。

      ——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带你领略新的天地。

      鬼使神差地,她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迈出了花亭。
      细碎的雨飘到了她的脸上,冰凉的,消散了怦然的灼热。
      风夹着湿意钻进她的领口,润了衣衫。
      雷蕾蕾哪淋过雨,瑟瑟地打了个冷战,也反应过来他牵着自己的手是如何的不合礼数。
      她惊惶地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将其反握得更紧。

      “公子,请你自重。”
      对她的软声请求,他淡淡一笑。
      不言其它,不语解释,仅放松了些力道,轻拉着她,沿着石阶漫步下行。

      “啊啊啊,他们出花园了!”
      “啊啊阿,他们往外苑走了!”
      “啊啊阿,他们出门了!”
      “啊啊阿——”
      “啊什么!还不快跟上去?!”

      “弟弟,跟么?”
      “当然跟,不跟岂不吃亏了也不知道。”
      西门童拢了紫檀雕漆扇,嘻嘻笑道。
      西门潘掂了掂腕间的精绣钱囊,忙招呼雷家的下人去给他们准备雨具。
      梵玥那疯子直接把雷家小姐拉去淋雨,他可不能让弟弟也跟着淋着了。

      彼时,雷蕾蕾问自己:为何要跟着梵玥走?
      是因为一时懵懂的心动?
      还是因为她此时不容她退缩的强势。
      或许呢,是第一次淋雨的新奇,第一次被人拥在身前骑马的刺激。

      她才知道雨中的天地是另一种的清新。
      雨点打在水面绽开的水花,凉凉地醉人。
      风声呼啸着从她的耳边吹过,由弱,到强,又渐弱。
      吁的一声,梵玥勒马悬崖。
      旁边,跟梵玥有着相似面孔的男人骑马赶上。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十数她看不清的身影。
      悬崖下,伊水漫漫,流向洛阳。

      ——想不想跟我一赌?

      她回首,扬面,冰蓝的眸子映出她惊讶的模样。
      吞咽下一口津沫,犹豫再三,她忍不住心痒,弱弱地问:“赌……赌什么……?”

      ——赌……我们跳下悬崖,能否安然无恙。

      跳?
      这个悬崖?!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
      她是被爹爹保护得很好,但不是白痴,跳崖都能安然无恙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凄美的故事里那些悲苦的情人要跳崖寻死了。

      ——那你就是赌不能咯?

      “不能不能不能!”

      梵玥锁住她挣扎要下马的身子,笑,月华般冷而清傲。
      然后,突然翻身下马的同时将她带下。
      他们站在崖边,脚步一错,就会摔到崖下。
      雷蕾蕾低头下望,一阵昏眩,心慌地紧抓住身旁唯一的依靠。

      ——买定,离手。

      “唔?啊————————————————!”

      脚下一空,雷蕾蕾就真的除了梵玥没有任何依靠了。
      她以为马上的风是最猛烈的风,呼啸灌耳。
      但她错了,坠崖的风是可以将脑袋撕裂的猛烈,刀锋般刮得她裸露的皮肤好痛好痛。
      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抱紧了梵玥,闭紧了眼。
      她不敢看,不敢看狰狞的山崖,不敢看滔滔的伊水,不敢看自己死去的样子啊!

      身子急速的下坠,又猛得顿住,接着急速的上荡,又下坠。
      上上下下的晃荡。
      上上下下?
      的……
      晃荡?!

      雷蕾蕾小心翼翼地睁开左眼。
      入目的是,细白的颈项和精致的下颚线条。
      雷蕾蕾小心翼翼地睁开右眼。
      往下看,伊水温柔地拍打他们的脚背。
      一上,一下。
      上下,上下,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慢。
      慢慢地,停在了离伊水丈尺之地。

      她顺着梵玥的肩,沿着向上的右臂,见到缠绕的缰绳,黑得黝亮,衬得握绳的手套更白得刺目。
      她还想仔细看清那摇摆的缰绳是何物,梵玥就松开了手。

      哗啦——

      直坠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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