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22、唯愿当歌对酒时

　　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放过这样的大话。
　　我迟早要长得比他还强壮！
　　我迟早要嫁给比她丈夫更有钱的人！
　　我迟早要狠狠收拾这个混蛋！
　　这样的话，也只有年轻人能说得出来，因为再多过几年，再多经历一些挫折，他们就没有力气去跟生活，还有那些人反抗了。
　　但生夏是个例外。
　　到这一年的初冬，她被玉儿打了无数次，又被“母亲”骂了无数次，原属于她的屋子也已经被用来养玉儿的猫，但她还是每天都对澄琉说：“看着吧，刘成，我迟早会出人头地！”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半年了。”澄琉正在帮玉儿的猫梳毛。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这半年越混越差劲了。”
　　“操.你娘的死刘成！我把你当好姐妹，你竟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舌头长蛆了是不是！”
　　“嘘，”澄琉把她拉到了角落：“你难道不觉得，在她们手里我们根本混不出名堂吗？”
　　生夏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你想干什么？”
　　“我在这里只跟你一个人投缘，因为我觉得你是个不简单的人，”澄琉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又聪明又有手段，只是因为玉儿打压你，你才一直出不了彩。”
　　“就是！这样下去我简直没有出头之日！”
　　“况且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吧？做这行就得趁年轻！”澄琉说：“你这样被她耽误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生夏睁大了眼睛：“她好歹毒！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她紧紧拉住澄琉：“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我就是这个意思。”澄琉捏了捏她的手：“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生夏看着她：“我有办法。”

　　齐国在初冬的时候其实还不算特别冷，但如果你只穿着单衣，晚上只能睡在薄薄的干稻草上，那么这个温度就的确有些难熬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澄琉从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院子里的人只用了几天去接受她不会做任何活计这个现实，所以现在她们也能很快接受她身体娇弱这个现实。
　　事实上她们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因为就在一个北风肆虐的夜晚，澄琉染上了风寒，并且每晚都咳嗽得惊天动地，不用生夏开口，玉儿就主动要赶她出去看病。
　　“她不能一个人去，”生夏说：“你看她这个样子，走两步就要摔倒，万一她死在半路了怎么办？”
　　“那正好省了老娘很多药钱和棺材钱，”她们的“母亲”这样说着，但她依旧从袜子里摸了一点钱出来：“拿去！我可不想背上一条人命。记得早点回来，你还知道医馆在哪里吗？生夏，去城东那家，我认识那个李大夫！”
　　于是生夏扶着澄琉走出了这座院落。
　　“你认识路吗？”澄琉问：“我来这里半年，好像从来没看到你出去过。”
　　“不认识路又怎么样，”生夏说：“我的嘴巴长得好好的，我可以问路。”
　　“好吧。”
　　“倒是你，你真的不跟我去金陵吗？”
　　“我要去洛阳找我姐姐。”
　　“她肯收留你？”
　　“我姐夫挺有钱的。”
　　“那也好，如果你过得不开心就来金陵找我，我一到了金陵就找最好的琵琶女学琵琶，然后我一定很快就可以傍一个有钱的老爷。到时候，你来金陵，只要跟我的仆人说你叫刘成，我就会见你的。”
　　“好。”
　　“但是等我发达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回来收拾玉儿那个老贱人，我要把她剥干净了扔到狗窝去！”
　　她们俩都笑得弯下了腰。
　　两个合得来的人在一起时，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他们正经历着苦难，哪怕他们其实生活得并不如意，但朋友总是能够给人无限的快乐和勇气，这就是人类交往带来的最本质和朴实的舒适。
　　元昊现在也正跟他的好朋友待在一起。
　　他们刚刚才在雪堆里滚了几圈，这时候正在换衣裳。事实上他们一开始只是在初雪的平原里跑马射箭，然后几个男孩子就跑到积雪深的地方打雪仗去了。
　　他们是一群太有活力又太无聊的青年。
　　仆人忙着给元昊擦头发，一边低声说：“陛下可不要再这样做了，万一冻坏了怎么好。”
　　“冻不坏，”崔彦笑着说：“一会咱们几个去发发汗？”
　　“哟，”郑英与他相视而笑：“这是要去视察视察平康坊里那些小姑娘的生活？”
　　“那是，陛下和卢昭都在，咱们代表朝廷去慰问一下百姓，那岂不是很好？”
　　郑英把手搭在元昊肩上：“皇恩浩荡，那些小姑娘会高兴坏的。”
　　“去你的皇恩浩荡，”元昊笑着推开郑英：“先不说我，”他指着卢昭：“你要是敢对不起阿缨，我第一个砍你的头！”
　　“看来只能你们两个去关怀百姓了。”卢昭坐在火炉边烤火，然后轻轻地拢过一枝早开的梅花来嗅。
　　“看归看，你怎么还上手摸呢！”郑英一下拍在卢昭的手上。
　　元昊说：“这么宝贝你这花儿，难不成晚上它会变成美女？”
　　“陛下可真是潇洒，这都能想到美女。”
　　“那还不跟我们出去快活快活？”
　　“带两支梅花回去就行了，还跟你们两个出去？”
　　这时候他们的声音忽然停住了，远处有几匹马奔来。
　　“我打赌，”崔彦说：“肯定是皇后娘娘来催陛下回去的。”
　　卢昭说：“我也打赌。”
　　郑英说：“赌注是什么？”
　　“我们要是赢了，陛下就请我们去平康坊喝酒。”
　　元昊看着马上的人，微笑着说：“如果你们输了，就一个个给我脱了裤子去平康坊罚站。”
　　卢昭说：“我忽然不想赌了。”
　　郑英说：“我也是。”
　　崔彦说：“不是皇后娘娘吗？”
　　“陛下！”来人微微喘着气赶来：“那边已经上路了。”
　　“这么快？”
　　“是的，并且孤身一人。”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接应了？”
　　崔彦低声问：“谁啊？”
　　“康乐公主。”郑英小声说。
　　“属下都已经部署完毕，只要公主入境，就会前去接应。”
　　元昊一边剥橘子，一边说：“把行宫收拾一下，朕跟皇后也要去。”
　　“这不太合适吧？”卢昭问。
　　“听说齐国在边境一直有人守着，”郑英说：“我觉得或许最好还是不要跟齐国打照面。”
　　“看见就看见，”元昊狠狠地把橘子皮扔进火炉里：“我就是要气死那个姓梁的！”
　　金黄的火星从炭盆里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