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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月光长照金樽里 ...

  •   他们那一辈的魏国贵族青年大致都是这样的性格。
      跟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插科打诨,赌博狎.妓。提到不喜欢的人,就喊打喊杀,什么缺德事情都做得出来。但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他便又深情款款,体贴入微,好像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长时间严苛乏味的管束和年轻人的叛逆,以及他们对刺激的追求造就了这些人变色龙一样的性格,他们的每一面或多或少都有着逢场作戏的成分。
      但不可否认的是,元昊在真诚和深情这一点上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个圣人。
      “药凉得差不多了,”他喝了一小口试温度:“正好温温的,快赶紧喝了。”
      “苦得要命,我不想喝了,一口都不想喝。”
      “我尝了一口,哪有那么苦,你慢慢喝,总能喝完的。”他已经把勺子递到了澄珪的嘴边。
      “我说了不喝!”
      “为什么要发脾气?你也听太医说了,寒症不喝药是不行的,你这是自讨苦吃。”
      “是,我自讨苦吃!”澄珪猛地推开了元昊,碗砰的一声摔破了。
      “我就说得给你换个金碗,这样就摔不破了。”
      澄珪直接别过了头去,良久不听元昊说话,她甚至低声啜泣了起来。
      “哭什么,我忙着给你剥橘子呢。”元昊坐到了她的对面:“我尝过了,一点都不酸。”
      “你尝过了还给我!我不吃你剩下的!”
      “我不吃一口你怎么能知道甜不甜,”元昊把橘子递到了她的唇边:“吃一口,苦的你不吃,难道甜的也不吃吗?”
      “不吃!经你手的东西我都不吃!”
      元昊于是把整个橘子都吃了,边吃边说:“不讲道理。”等他吃完了,他拉了拉澄珪的手:“皇后娘娘,我跟你说一件正事好不好?”
      澄珪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听说你妹妹已经到最边界的村庄了。”
      “那我们岂不是这两天就要准备好了?”
      “没错,”元昊说:“你这两天肚子痛得厉害,还是在行宫休息吧,我去接她就是。”
      “那不行,我必须去。”澄珪说:“她肯定早就不认得你了,也根本不会相信你,说不定还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捅你一刀。”
      事实上不止澄琉的戒备心这样重,澄珪也一样。这就是她们的想法,因为她们想要活下去,而像她们这样的人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

      澄琉为了能够更加隐蔽,一入夜就会找一个最偏僻的角落歇下。
      其实那也并不能叫作“歇下”,她只不过是停下了脚步,然后靠在一个角落发呆罢了。
      赶路的这几天,她总共睡了不过四五个时辰。生存的压力逼迫得她无法安然睡去,每一次闭眼,她都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被割喉。
      今晚也是这样。她躲在了一家猎户的小屋后,这里挡风,并且足够偏僻,只要今夜没人来偷猎户的皮草,就根本不会有人看见澄琉。
      只要等到明早,刚刚能看清路的时候她就出发,然后走到夜晚的时候她应该就到魏国了。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可惜澄琉盘算得不太妙。
      长时间的奔波和警惕早已经消耗干净了她的精力,今晚她睡得格外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亮得晃眼睛。
      澄琉拖着她沉重的身体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她就看见在自己的脚边放着一块干净清爽的帕子,帕子上是一块尚温暖的烧饼。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飞快地把饼塞进了自己的衣裳里。
      她知道自己必须立马赶路,但是在这样有人的地方,她不能太行色匆忙,于是澄琉慢慢地绕着这座屋子走,忽然就听见了交谈的声音,她立即屏住了呼吸。
      “家里饭太多了是不是?你还要去打赏乞丐,少奶奶您家里可真是大富大贵呀!”这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山里人的硬朗和一种妇人独有的尖酸。
      “娘,我拿的是个小烧饼。我觉得这大冷天的,一个小姑娘这样睡在外面也是可怜。”少妇背着她的孩子,正在弯腰烧热水。
      “您可真有善心,您要不要把她请到我们家来供着呀?”
      “娘——”
      “我可告诉你,我什么都打听到了,外面那么多官兵围着就是在抓一个小姑娘!你看她小小年纪可怜,等她什么时候祸害了我们全家,你看谁来可怜你!”
      “外面那些人真是来抓一个小姑娘的?”
      “那可不!”老妇人的手在裙子上抹了抹:“阿强跟他老子上山打猎了,只留我们两个女人家在这里,我真是越想越害怕......不行!我真是觉得不对劲!你在这里守着火,我非要去报官!”
      “娘——”少妇只说了一个字,便忽然住了口,她惊恐地看着一个地方,颤颤巍巍地往后退。
      澄琉正握着锏,站在她们身后。
      老妇人插着腰啐了口唾沫:“死丫头,你这是瞪谁?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报官把你抓起来!”
      “是吗?”
      这就是这位性格泼辣的女人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那把锏插入她的肚皮时,她与澄琉也离得非常近,她死死地瞪着澄琉的眼睛,但她看到的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死亡一般,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围安静了很久,然后响起了少妇的尖叫。
      啊——
      她跪倒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头:“求求你了姑娘,我求求你了,我不会报官的!你走吧!你走!我不会报官!我不告诉任何人!姑娘!你放过我,放过我!我的孩子才刚刚两个月啊!我求求你了!”
      她背上的婴儿也啼哭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总是让人联想到生命,生命的诞生,生命的朝气与活力。
      生命是那么美好,活着是那么幸福!
      澄琉太想要活下去。她那根崩了大半年的弦,在这个时候彻底断裂了。
      她感觉自己在飞奔,又感觉自己在杀戮,她的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血海里挣扎,又好像有无数的冷箭暗枪从她的身侧刺过。
      嘶吼声与刀枪声震耳欲聋,她的耳朵疼得好像要碎掉,接着便不只是耳朵,头也是,手也是,脚也是。她浑身都疼,好像是火在烧,好像是谁要把她从中间撕开!
      救命!救救我!
      父皇!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我好想活下去!
      澄琉——
      这时候一双手将她拉起,好像要将她拉出地狱。
      抓紧我!
      我们保护你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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