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清明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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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窗外树上清脆的鸟叫声不断传入屋内。
凌寒悠悠转醒，但随即又把被子盖过头顶，想把这烦躁的鸟啼声隔绝开来。
半晌，似是泄气一般，一声叹息从被中传来。
“青萝，翠微，进来吧。”凌寒轻唤。
随即，她二人便领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梳洗。
“公主今日倒是没用我们催促了。”青萝笑言。其余宫女们，就连翠微也跟着是忍俊不禁的样子。
凌寒配合着她们穿上襦裙，呆楞着不想说话。
早膳后，凌寒就遵从她阿耶的嘱咐，到书案上看书去了。
凌寒四岁时由她阿娘启蒙，开始识字读书。她阿娘当年也是一位才女，因此对凌寒的教导丝毫也不放松。
现在凌寒已经读了很多书了，包括大经里的《礼记》，中经里的《诗经》，还有小经里的《易经》与《尚书》，以及其他的一些启蒙必读本，比如《论语》与《孝经》。
当然读得最多的还是诗集，她阿娘、阿耶写的，先生范兮彦写的，外祖父宋舒志写的。一众翰林学士们的，还有朝中各文豪的。
作诗是从四个月之前开始的，迄今为止读者只有两人。青萝与翠微都是识字的，但说到品诗，她二人还说不上什么话。
自从她阿耶接管了自己的教育大计，凌寒要读的书起码增加到了原来的两倍。
因此，凌寒的作息基本与她阿耶的臣子们保持一致，十日一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可以比他们多睡一个半时辰。
说起来，今日是寒食日，凌寒还是挺同情那些常参官们的，在这样的节日里还要照常上朝。
日影渐短，凌寒杯中的马酪也见了底。
见已到散朝之时，阿耶也快过来了，凌寒心想。
实际上在生活中很多地方，赵铭宇都是很迁就凌寒的。除了早上，正午和晚上他们都在凌寒住的偏殿用膳。赵铭宇一般下朝后的大部分时间都与凌寒待在一起。
是以，要是想见到皇帝陛下，你只要往大公主殿下住的地方寻就对了。
当凌寒饮完最后一口马酪时，青萝过来说：“大家下朝了，正往这边过来。”然后往快燃尽的香炉内加入新的香料。
堂内给凌寒衣物熏香的翠微，也指挥着宫女们将衣物迅速却又无声地收起来。
这表明，可以开始准备午膳了。因为通常，朝臣们上朝禀事、议政都要花一个上午的。然后他们就去宫殿的飞檐下、廊庑上享受他们名为“廊下食”的午餐，而她阿耶就来凌寒这边用膳。
不多时，赵铭宇就过来了。绕过屏风，见凌寒仍在书案上，先笑了笑问：“青萝、翠微，公主今日是起晚了吗？到这会儿了还在看书。”而后坐在了桌前。
翠微语气轻快：“大家可是猜错了，公主今日非但没起晚，连我们催促都没用上。”
赵铭宇没让李长德动手，拿起桌上的银壶，自己斟了一杯扶芳饮。“哦？大公主今日是转性了吗？都不赖床了。”
凌寒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快步走到桌前，一把将扶芳饮从赵铭宇手里夺了过来。
“哎，说就说，怎么还动手。”
凌寒仰头饮下一口道：“是不该动手，所以我动口了啊。”
赵铭宇无奈。
旁边李长德笑嘻嘻地立即又为赵铭宇重新斟了一杯道：“大公主殿下年岁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儿才是好事儿。大家可莫要再取笑公主殿下了，不然，要是公主殿下闹起来，老奴可护不了您啊。”
宫中盛传，这大明宫中有两霸，一是天子六弟赵铭衍，平日里最爱捉弄人，向来以看人出丑为乐。二就是天子长女赵凌寒，也以戏弄人为乐。
但二者行事作风不同，六王爷总是暗地里捉弄人，有些人被捉弄完了都还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番。而大公主殿下惯爱“以势压人”，明着告诉你她就是在捉弄你，你却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可这二位都不是平白无故就会去欺负哪个奴婢的主，通常是哪个刁难、苛责下面人的刁奴被他们给撞见了，就少不了被收拾一番。无论从属于殿中省还是内侍省，都会被告知上级予以惩戒。
李长德作为内侍省与殿中省最高长官，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这种事情的。
不过近一年来，凌寒也很少出去惹事，且其作风隐隐有向六王爷那个方向转变的趋势。
“行了，我知道你是宫中一霸，我惹不起你，不说了。”说完，殿内的侍人宫女们都笑了起来。
青萝与翠微即使以袖掩嘴，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也早就暴露了她们的内心。其余的小宫女也忍得很是辛苦。
李长德却是毫不掩饰地跟着她阿耶一起笑了出来。
凌寒心想，不过是小小惩治了几个刁奴，都快一年了，这恶霸的名声怎么还没消失。“阿耶上了一上午的朝，怎么还有精力来取笑我？”凌寒平静道。
“说起上朝，长德，那些官员们午膳中的麦粥可别忘了。另外吩咐御厨给各位宰相们送些桃花饮去。”上朝时一直在讨论明日清明宴与其他一些政务，差点儿忘了今日寒食。
凌寒也坐下吩咐道：“摆膳。”
而后自有宫人们一一上菜。
两人便用起午膳来。
期间凌寒想起清明宴后的安排，顺口道：“昨日忘了跟你说，后日我们打算去踏青，阿耶要去吗？”
“好啊，正好今春还没去享受过这山林野趣。”赵铭宇欣然应允。
午后。
整个下午，赵铭宇都在凌寒这边。一人看书，一人处理奏折，这已经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相处模式了。毕竟连赵铭宇专用的书案都搬过来了。
晚间两人照例一起用了膳后下了一盘棋。照旧让九子，凌寒惜败，有放水迹象。
临走前，赵铭宇叮嘱：“明日可是真的要早起，不许赖床，青萝、翠微你们两个盯着点儿。”
“不送。”凌寒兀自双手撑头俯于香案。
鉴于凌寒还是知道明日的重要性，也没干别的，就在青萝与翠微的催促下上了床。
从主子小时就开始照顾的婢女就是这点不好，仗着主人对她的感情对主人管这管那，凌寒心想。
……
次日，五更二点时分，长安城里一百几十所寺庙几乎同时撞响晨钟。
自太极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开始，报晓鼓依次敲响，各条南北向大街的鼓楼上都传出鼓声。激昂跳动的鼓声与深沉悠远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也唤醒了整个长安城。
“公主……公主……”
凌寒最先听到的是翠微的声音。
“公主，到时辰了，该起了，你还要去参加茶宴呢。”
随后是从东方宫城内明德寺传来的悠扬的钟声。
“知道了。”
结果，凌寒又睡过去小半个时辰。等这次醒来凌寒才是真的清醒了。
想着那些大臣们快要入宫了，凌寒忙起身梳洗。
从内室出来，用过早膳，赵铭宇已经过来了。
“走吧。”只说了一句，二人便出发去宫城西边的麟德殿。
一路上，赵铭宇都牵着凌寒的手，温暖从指间一直传到心底，让凌寒觉得格外安心。
麟德殿是大燕国内最大的殿堂，殿下有二层台基，殿本身由前、中、后三殿聚合而成，其中中殿为二层的阁楼。中殿左右有二方亭，后殿左右有二楼，称郁仪楼、结邻楼。两楼与两亭之间，两亭与中殿上层之间各架飞楼相通，共同形成一组巨大的建筑群，整体形象壮丽雄伟。
此时天已微亮，他们二人从后殿入，至中殿。
侍人通传：“皇上驾到！公主驾到！”
朝臣们都起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寒被赵铭宇直接拉着坐在他身侧，他道：“众爱卿平身。”
大臣们随即入座。
坐在最上首的是三位亲王，也就是凌寒的二叔、三叔和四叔，往下是尚书省左仆射，总领吏、户、礼三部的宋舒志宋宰相，同时也是凌寒的外祖父。再往下还有中书令韩垂文、门下侍中姚清和以及六部尚书等等。
凌寒还看到了她分别担任中书舍人、台院侍御史的大舅舅宋怀瑾和小舅舅宋怀瑜。她大舅舅倒是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就不知道小舅舅是不是在跟她眨眼了，奈何离得稍远看不真切。
“苏尚书，开始吧。”
“遵旨。”被叫到的苏尚书起身出列，他是苏贵妃的父亲，主持此次茶宴。
茶宴共九个阶段，先是焚香，然后献茶。献茶可不是献一般的茶，献的是给各位先祖的第一等贡茶。这茶二月就得开始采焙，节令在惊蜇，茶芽无几。清明节在三月，茶叶采焙完成，装入价值连城的茶盒内，然后日夜兼程，在清明节前就要送到长安，名曰“急程茶”。
随后的启封、赏器、煎茶、献茶就都没凌寒什么事了，坐在主位上看着仪式一点点过去，实在是兴味索然。
好容易熬过去了，这即将开始的品茶、咏茶、赐茶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见凌寒在旁边掩嘴打着哈欠，赵铭宇低声问道：“这么快就累了？还早呢。”
“只是无聊罢了。”凌寒答。
赵铭宇端着刚献上来的茶，朗声笑道：“诸位爱卿，喝了面前这今年的新茶，可要好好地为众人作几首诗才是。以诗助兴，作得好的，朕有赏赐，咱们的公主可是已经等得无聊了。”
一时，堂下众人纷纷大笑。
凌寒用广袖遮挡着，掐了她阿耶大腿一下。
赵铭宇偏过头来，嘴角含笑看着她，凌寒忙心虚地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边，已等候多时的艺人们相继入内，乐工们纷纷吹奏起乐器，殿内的气氛也总算是热闹起来。
最先表演的是十部乐中《燕乐》的曲目，乐工三十人左右，各执筝、筑、笛、箫、笙、还有箜篌、琵琶、连鼓、鞉（tao)鼓与浮鼓等，一齐奏响了《景云乐》。舞者们着花锦袍，五色绫袴，头戴云冠，脚蹬乌皮靴，于堂中翩然起舞。
凌寒已经不在意她阿耶了，端起面前案上的茶杯，盯着舞者们惬意地开始品起茶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清明茶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