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当今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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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紫宸殿，见阿耶不在，凌寒便问侍人们。
侍人答：“陛下看了会儿书，就去了含象殿。”含象殿在紫宸殿西侧，中间隔着延英殿，是林贤妃与三公主所居处，也是四妃中住的离紫宸殿最远的。
凌寒想，许是觉得一个人无聊吧。四妃中，只有林贤妃没有儿子，她平日里又不争不抢，体贴下人。为人做事和蔼可亲，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些好名声。
她阿耶跟林贤妃待在一起确实是能感到舒心。
午后，凌寒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那是一件紫色的团领袍衫，腰间绣金腰带熠熠生辉。发饰尽被取下，发丝皆被束在一起，再加上凌寒气势凛然。倒让人看不出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娘子，只会觉得这是一个俊秀的小郎君。她带着人去蓬莱殿接赵凌煊。
蓬莱殿是苏贵妃与大皇子、二公主住的地方。因着苏贵妃暂领宫中女官，寝殿不好过于简朴，因此蓬莱殿就显得很是威严。
宫人先一步进去通禀，凌寒进去时，苏贵妃正牵着赵凌煊到前殿来，二人互致了颔首礼。
苏贵妃乃如今礼部尚书之女，其家风严谨，族中女子皆教养良好，极具文才。苏贵妃也不例外，她仪容端庄，进退有度，甚具世家贵女之风。
“苏姨。”
“大公主殿下。”
赵凌煊一看到凌寒，眼睛都亮了几分。“阿姐。”
“嗯。”凌寒应声，接着又问，“苏姨，温郎跟您说了要去马场的事吗？”
苏贵妃轻笑：“说了，一回来就跟我说了，着实是急不可耐。看来比起我和他妹妹，他倒是更喜欢黏你这个做姐姐的了。”语气中含着几分嗔怪和调侃。
“没有，阿姨、妹妹和阿姐我都喜欢。”赵凌煊还听不出苏贵妃的故意调侃，急忙辩解。
“知道知道，都喜欢，阿姨知道。”苏贵妃不逗他了。
“说来，怎么不见二妹妹？”凌寒问。
“她还小，上午玩儿得累了，用过饭刚刚睡下。行了，你们俩快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苏贵妃催促着二人快出发。
“那我们就先走了。”
“阿姨我们走了！”说着，赵凌煊就牵上凌寒的手，拉着凌寒往外走。
二人便说笑着往马场去。
……
这边，赵铭衍早已在马场等着她们了。
赵铭衍虽未成年，却也是一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少年。且他待下人们很是随和，平易近人，大胆点的宫女叫他一声六郎君也不会生气。
凌寒二人行礼道：“小叔。”
“大公主殿下，看来你还没把我忘了啊。上午赏花居然不带着我，骑马倒是想起我来了。”赵铭衍先发制人，顺带抱起赵凌煊，“走过来累了吗？”
赵凌煊声音软软糯糯的：“不累，小叔累吗？”
“小叔也不累。”赵铭衍答，还边抱着赵凌煊往前走。
无视？凌寒不为所动：“小叔怎会这般想？我不是怕小叔跟我们一群小孩子一起会觉得无趣嘛。”凌寒凑过去牵住他的衣袖假笑。
“哼，如今你四叔成婚住进了王府。跟你们在一起，就是无趣现在也有趣了。”她们二人边走边说。他又接着道：“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今日我是有个好东西送给你。”
凌寒狐疑问：“什么好东西？这是吹的什么风居然要让小叔送东西给我？而且小叔你也是知道的，一般的东西可入不了我的眼。”
赵铭衍素日里与他四哥走得近，但奈何他四哥性格冷淡，不太搭理他，都是由他去找他四哥。虽然他也不在意这个，但一直这样难免有些无聊。
所以，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自己增加乐趣，比如说，逗逗他大侄女儿。因此，凌寒经常与他小叔斗智斗勇，为的就是避免被她小叔戏弄取乐。
没想到今天居然说要送她好东西，凌寒不由得不深深地怀疑一番。
“这不是看在你几日前连上巳节都没去成的份上，特意给你准备的，让你开心一下嘛。看到了你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赵铭衍笃定道。
赵铭衍说的是三月三日凌寒准备出城踏春、却因感染风寒未能成行的事。
其实凌寒自己也觉得，因为小小风寒就缠绵病榻数日这件事让人很不愉快。毕竟，凌寒自小就长得比一般女孩儿快，她比大多数同龄人都高。这让凌寒觉得自己身康体健，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弱。却没想一病数日，打了自己的脸。
等凌寒看到她小叔送的东西之后，她就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她确实很喜欢面前的这匹马。
此马通体毛发乌黑发亮，鬃毛与尾毛都被打理得顺滑如丝。立在她们面前时不时地打着响鼻。重要的是，它还只是一匹小马驹儿，大概两岁左右，并不高，适合凌寒这么大的孩子骑。
凌寒还是确认了一下：“这马多大了？”
“十九个月了，是突厥马。”
“小叔费心了，下次我也送你一些好东西，算做回礼。”凌寒说着就已经去摸那匹马了。其毛柔顺如绸，果然手感很好，凌寒暗想。
“我先试试。”凌寒自己上了马，牵起缰绳就走，“驾！”
等绕了一圈之后，凌寒骑着马慢慢跺回来。
“感觉怎么样，还喜欢吗？”赵铭衍问。
“确是好马，很温顺，看得出来被调教得很好，有名字吗？”
赵铭衍又道：“知道是准备送你的马，还没有名字，等你亲自起呢。”
“漆黑如墨，飘逸似云，叫墨云吧。”凌寒想了一下，随口说道。
接着，凌寒问了赵凌煊，要不要一起骑，之后他就直接从赵铭衍的怀里被抱到凌寒马上。
赵凌煊还不会自己骑马，但过过瘾也是好的。在凌寒前面不住地喊：“驾！驾！。”
但凌寒可不敢一直带着他，因为她自己也才刚学会骑马没多久，出了什么事她可担不起责。所以慢慢跑了一会儿就放他下去了，让侍人牵来另一匹马给他。由着侍人给他牵马在马场上慢慢地走。
而凌寒就与赵铭衍并排着骑行，说着一些关于上巳节的可有可无的话。比如户部侍郎家的小郎君惹哭了别家小娘子；大理寺少卿女儿的漂亮衣裳被别人“不小心”泼了一杯茶；怀化将军不学无术的嫡孙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等等。
而后，她们又聊起了后日的清明茶宴。
“公主应该知道今岁大兄要让你出席清明茶宴吧。”
“阿耶昨日才告诉我。”
“你也晓得，现在宫中的妃子、公主们中可无第二人能有此殊荣了。”清明茶宴是每年一度的宫廷宴请活动，出席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皇亲贵戚。往年都是皇后与皇上共同出席主持，今年年纪尚小的凌寒居然也开始出席了。
凌寒想着，阿耶应该是想让自己代替故去的阿娘吧。
之后三人又玩了一阵，见西面斜阳将落，便一同回去了。
晚间。
凌寒一个人用过晚膳，因着下午消耗有点儿大，汤饼都多用了小半碗。所以又在榻上靠着香案看书，等着翠微煎茶消食。翠微有一双巧手，一些细活儿总是做得很好。凌寒等着翠微在旁边炙茶、贮茶、碾茶、筛茶。
正烧水时，屋外婢女道：“圣人至。”
凌寒忙放下书，那边赵铭宇已经绕过她绢面上绘着山水画的八扇围屏进来了。
赵铭宇已近而立之年，却仍然像当年那个人们口中的玉郎一般，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人物。只是相比五年前的皇太子，现在的他身上又多出一种帝王之气。但在自己的爱女面前，他似乎总是一副眉眼温和的样子。
若要让朝臣们评一评凌寒她阿耶，那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当今圣上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明君，仁善爱民，体恤百姓等等，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但要是问问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太监李长德，那他则会说，大家可是个比狐狸还狡猾的人，凌寒深以为然。
她笑着行礼：“阿耶万福。”
“行了，受不起你的礼。”赵铭宇浅笑道，又转头对翠微说，“接着煮。”之后就自己坐上了榻。
“用过晚膳了吗？怎么没留在林姨那边？”凌寒跟着落座。
“怎么？你不想见到你阿耶啊？”
“怎敢怎敢，只是可惜了吃不到我的第一碗茶。”凌寒颇为叹息地道。
其实凌寒是知道的，自打住进紫宸殿，她阿耶和自己基本天天见面，很少晚上留在哪个妃子那儿。
赵铭宇轻哼一声，“够了啊，你要想吃茶，翠微天天给你煮，还要来跟我争。”
二人坐到榻上说了会儿话。翠微已经在一沸、二沸时加入了细盐与茶末，现在正在第三沸，又将刚舀出的开水倒回去停沸，此时已是茶香满室了。
最后开始酌茶，她将茶汤依次倒入三个白瓷茶碗，呈了最先分好的两碗上来。
“大家用茶，公主用茶。”
凌寒细看茶碗，嫩绿带黄的茶汤上浮动着如同积雪的汤花，与白色的茶碗相映衬，很是赏心悦目。
赵铭宇浅尝一口道：“嗯，不错。”又道“来下盘棋吧，青萝，和长德一起去把我的棋盘搬过来。”
李长德也是从赵铭宇幼时就跟在身边的，她阿耶登基，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殿中省太监，与另两位少监一起监掌天子服御之事。
这是凌寒与她阿耶每日的饭后运动，因为每次从她阿耶哪里搬棋盘过来比较麻烦，就放在了她这里，现在已经形成了惯例。
赵铭宇又问：“今日打算让我让几子给你啊”
凌寒想了想：“让三子吧。”
“昨日让你五子都没赢，今日就这么大胆。”
“昨日你差点就赢不了我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一开始下棋时，赵铭宇让得比较多，后来就慢慢减少了。
虽然凌寒棋艺一直在涨，但每次她觉得差不多时就会让她阿耶减少让子。故此，与她阿耶下了这么久，凌寒基本上还没赢过对方。
此时青萝与李长德已把棋盘摆上香案，随后皆侍立两旁。
棋盘与棋盒都是上百年楸木做的，棋子也是玛瑙石所制。不知他是从哪儿得来的。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话家常。
“我听说，这即将成为小姑驸马的崔文贤，来年准备去参加科举，是真的？”
“没错，这崔九郎我也见过。确实是仪表堂堂，举止有度，谈吐不凡。”
凌寒继续看着棋盘，调侃道：“五姓之首崔家子弟，宰相之孙，大把的官职虚位以待，跟那些小族子弟争什么。”
赵铭宇唇角微扬：“说的不错，确实需要那些多提一提那些地方小族。”
凌寒挑眉：“崔家看来是对他十分有信心，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哼，不知道吗，他在京中已颇有才名。”赵铭宇顿了顿，“连你先生对他也很看重。”
“哦？那就是有真才实学了。”凌寒小小惊讶了一番。她先生范兮彦当年也是进士科状元出身，文坛巨子，后任翰林学士，四年前加了个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衔，成了宰相，接的就是崔文贤祖父的任。
一年前她阿耶出面让她在范兮彦那儿挂了个名，成了他的学生，所以凌寒还是知道她先生的才干的。范兮彦看重的人，想来也必不平庸。
当棋局终盘时，天色已晚，房中不知何时已掌了灯。凌寒还是惜败，不过她还是感觉得到她阿耶有放水的迹象。
“行了，早点睡吧，明日我还要上朝。你也不许偷懒，给我起来看书。”赵铭宇丢下棋子。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凌寒头也不抬，无奈道。
赵铭宇也不在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带着人潇洒地回去了。
凌寒看了会儿棋局，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在青萝与翠微的服侍下早早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当今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