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乱重云》水霖铃

4、四、卧醉听杜宇

　　郑裕今日执意在白圭府上留宿，白圭劝他回宫他却全然不听，白圭便不再坚持，大约因为今日在廊下与自己小小争辩让皇帝气闷了，晚膳就着郑初一起吃素，给他预备的菜又不合口……白圭微微一叹，把皇帝留在郑初寝室，任那两兄弟像从前一样玩闹一阵，或者能好些。

　　一出屋便见严成引着徐寒山奔这边来，心知是找郑裕回事，谁知到了自己跟前徐寒山竟驻了足，见过礼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白圭便支开了严成，拉徐寒山到院中石凳上坐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上禀么，怎不去见陛下？”白圭温言开口，但他知寒山憋在心里的该是私事。

　　“淮河连日暴雨洪泽湖溃堤，需陛下裁断。”

　　“分明十万火急，怎么能跟白圭在这里迁延着。”白圭立起身要走，却被徐寒山拽了衣袖。

　　“白相，我只问你，当年你离开大颢军营时，为何似是早已知晓我和寒香的过往？”

　　白圭一怔，慢慢回想那时，他想到了他曾送给这两个不是血亲的兄妹的祝福，还有那时自己羡慕的心情，可寒香不愿随寒山离开这后宫，却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寒山此时向他追问，莫不是与自己有关。

　　参详不透，白圭只得坐回寒山身边慢慢说道：“我只知寒香不是徐相亲生，因为寒香是我荐给陛下的，徐相为解我疑惑才以实相告。初时陛下却曲解了我的意思，将你召进宫里验试武艺。至于你俩的情谊……”白圭自失浅笑，“纨儿那时在徐相府上借住，与寒香一处寝息，回来自然同我讲了许多府上的见闻，寒香那里有多少东西是你昔日相赠大约也不必我说了。”想起流纨，想起那段短暂却弥足珍贵的父女之情，白圭心上被蜇得一阵刺痛，但执意把她留在蒙古他却从没后悔。

　　得了这个答案徐寒山显然很是失望，这下轮到白圭留他将话说个清楚了。徐寒山犹豫一阵，从怀里掏出个金质小盒子，白圭接过迎着廊下灯光见那是个女孩随身用的豆蔻盒，通体素金，只在开合处掐丝制了一朵桃花，珐琅填的白蕊粉瓣，让他想到了那日初见寒香时的桃花酒和花下的惊艳。女孩家的豆蔻年华，许是那时许下过什么的信物，如今拿在寒山手里，他似是猜到了几分意思。

　　白圭将豆蔻盒默默交还给身边神情失落的男子，便听他幽幽地诉说，“这是他十三岁生日时我送她的，没想到如今竟还了给我，我问她为何不愿随我走，她说她有心里放不下的人，不愿为了她的儿女情长害了江山社稷，害了那人的平生志向，”寒山语调一时激烈了起来，旋即黯然，“那个人，不是我。”

　　寒香放不下的人，竟不是寒山……白圭胸口压了什么似的，那个人是谁，他没敢开口问，背转了身，只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缓缓站了起来，说了句“先随我去见陛下吧，灾情要紧。”走不得几步却伸手抚住了胸口，那种胀闷的感觉又上来了，他只尽力维持着脚下步子不要凌乱。院子走回后面的寝室原本那么近，此时却怎么没有尽头似的。

　　寒山回禀过了灾情急报，直到郑裕唤他，白圭才回过神来，可他只零碎听到“暴雨”、“涨水”、“溃堤”之类的字眼，正要回想一下寒山讲过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郑裕牵在了手里，另一只手按在了额头上，“师父你怎么了？”

　　白圭揉了揉面颊，努力回复了一脸的温和平静，“陛下，辅臣现在宫里候着，还是尽早回宫议事吧。”

　　“师父随我一同入宫。”郑裕不容他犹豫，便吩咐了严成去给白圭准备更衣，又吩咐西乡去准备车马。知这是大事，白圭没有辞，被严成伺候着穿起了半年多都未曾碰过的官服，又嘱了他郑初的药，便随着郑裕匆匆离了府。

　　郑裕极庆幸这件大事让白圭默许了回转朝堂，坐在车上挨紧着搂了他腰身，将手插进袍带揉压，没想到白圭竟吓到一般使了力挣开了他。

　　“怎的了？”郑裕不依不饶，拢了白圭鬓边垂的头发便去叼他的耳垂，用嘴唇含了慢慢厮摩。

　　“裕儿，求你，让我静一静。”听了寒山的话他心里本就乱糟糟的，偏郑裕又在这时揽了他缠绵，他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能动摇他同郑裕相守的决心，现在才知并非如此，他也知他再不能逃了，可难道要眼睁睁地与裕儿的正宫皇后争宠么。郑珽在日，他分明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的，他竟然在乎郑裕超过了郑珽，想到此白圭俯身偎在了郑裕的怀里。

　　见白圭如此，郑裕轻声唤他，白圭抬起脸来，便被郑裕捧着吻住了，求证什么似的去吻他，不让他泄出半丝偷懒的喘息。半晌使坏地放开了他，白圭果然半张了口呼吸，郑裕趁机越发把舌头伸进了他的口里，直吻到两人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郑裕开始情不自禁地啃咬白圭的下颌、脖颈，手攀上白圭的衣领，就势滑了进去。

　　盛夏天气，虽在傍晚却也有挥不去的暑气，白圭为郑裕撩拨得浑身燥热，急央他放手，郑裕不无遗憾地将余兴融在了一个吻里，心里却开始盘算议事之后不准他出宫了，“师父，待会儿将水道和故道的地理给我好好讲讲吧。”

　　白圭倚在他胸前点了点头，“黄水之后是淮水，是该好好规划一下了。可惜季川不在，不如让他回京。”

　　郑裕冷冷哼了一声，话音淡漠至极，“是该让他回来收收心了。”

　　听他这话，白圭坐直了身子，立刻明白了，“怎的？他在衿儿身边做了什么？”

　　郑裕没有答他，“师父代我草诏吧，授潘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文凭限期十日到京就任。等他回来述职考绩以后再安排他去治水。哼，如果交代得不清不楚，倒是可以让他先跟都察院的同僚周旋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