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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夜雨滴空阶 ...

  •   一路上,郑裕牵紧了白圭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尽管白圭往往只是静听,也难得被他的兴致感染。郑裕说,之前白圭同着父皇出谷,是回了宫里的忘忧阁,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他的意思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才对吧,白圭偷偷地笑了,他想说,这次本就与上次不同,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不同啊。转头望向郑裕,两人目光相接,仿佛在想着同一件事,于是白圭的笑容里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甜蜜,给郑裕。

      郑裕晃着白圭的手臂,说约他年年春天来此看桃花,后来又改口,要年年夏季来赏茉莉,末了还凑近白圭耳边低低地说,要备个能装下两个人的浴盆才好。果然,白圭连耳朵都羞红了,用很没有杀伤力的眼神瞪他,瞪得他心里又开始不安分。

      呼吸着花木的夏日清芬,携了钟爱之人,又许下这漾满绵绵爱意的诺言,无论是谁,都会对未来抱有一分憧憬——只是他们两个的憧憬消逝得太快了,在见到纵马急驰而来的徐寒山时,白圭便摇着头在心内苦苦地笑了,终是要挥别这世外桃源的,几时还能得转,他已不做打算。

      而徐寒山带来的消息几乎是瞬时将朝廷拉倒了他们面前,让两人无从躲避。越王病得危重,要郑裕急速返朝。原本约了代理国政三个月,郑裕以为能很从容,至少能够将归途拖得更长些,可现在看来,不仅不能拖延,还要拼尽全力赶路。因为据徐寒山说,病势沉得几乎认不得人了。

      熟知医理又行医多年的白圭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实际上,他比郑裕心内还要着急。越王的病状起自郑裕出征时,起先只是偶尔的腹痛,御医看过都说脉象无恙,只开了些祛寒暖腹的药,大约是压制住了,待郑裕回师时几乎再没有痛过,谁知就在郑裕出京不久,郑初竟当着议事的诸文武大臣晕了过去,手足冰冷人事不知,任御医使尽了法子人却一日日昏沉下去。听完徐寒山的描述,白圭有了一个不详的推断,这不像是病,倒像是中毒,而在宫里用毒能用到御医也查验不出的地步,他心上不由冷得一战。

      白圭没将这想法对第二个人说,只催促着郑裕赶路。初儿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之所以会卷进这个漩涡,是因为郑裕几次出京寻他,如果初儿遭不测,他比郑裕更应该自责。所以,白圭连郑裕要他好好歇息的安排都拒绝了,一路没有投宿,就像他当年从幽州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样。那次是救人,而这次,白圭只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去救那个宅心仁厚的孩子,毕竟他从祖父那里得到了当年宫里珍藏的药典,对前朝所谓奇奇怪怪的毒药要比现在这些御医知道得多些。

      与皇帝并辔而行,让白圭没什么机会找到徐寒山动问郑初的饮食起居,至于当着郑裕的面来询问并说出自己的质疑,他知道自己还做不到,即便自己说过会专心依赖他,然这种无根无凭的时候……白圭心中有疑惑,郑裕看在眼里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看看日中,便吩咐徐寒山去找店家。

      “我知你心急,可不好好吃顿饭怎么赶路。”郑裕跳下马,便伸手牵了白圭坐骑,搭过手准备扶他下马。

      白圭淡淡一笑,却挥不开眉头的沉重,握了郑裕的手翻身离了镫,“让你担心了。”他知道此刻他们两个的急切不分轩轾。他的疑虑郑裕猜到几分,他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他郑裕也觉出了事情不简单。所以,走进店家刚一落座,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呼唤对方。

      几乎是习惯性的,白圭沉默了等着郑裕开口,没想到郑裕不理厅堂里坐的其他侍卫和食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师父,我……答应我,无论初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准再言放弃,不要轻易就对我灰心。”

      初时白圭愣住了,旋即明白,是自己无数次的患得患失害得郑裕学会了不安,甚至在大事发生之前——本是由着心性肆意作为的帝王,如今竟为了自己开始惯于局促的试探询问。

      为避免泛红发热的眼眶为郑裕发觉,白圭别开了头,从乳母手中将小皇子接过,抱在了怀中,孩子稚嫩纯净的一双眼睛里慢慢映出了郑裕的影子,他绕过白圭身侧,轻揽了他,拿块帕子去拭他眼角,“要信我,记得我说过的。”手上用力在他腰侧攥了一把。

      白圭身子一震,旋着腰离了郑裕的怀抱,但还是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点了点头,“记得那时我也应过的,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那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不顾天气燥热,整个人又粘了过去,帖在白圭的背上,害得侍卫们都识趣地“视而不见”。

      对着尽露真心的皇帝,白圭将最后一重心防亦放下了,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越王这症象,该是中毒。”

      一语毕,已足够表述所有心思,有人下毒,是谁下毒,为了什么,郑裕垂着个头,瞬间便想了个透彻,一拳砸在桌子上,将白圭怀里的孩子吓得一下子哭闹了起来。犹疑了一下,白圭将孩子交给了乳母,自己来安抚对面这个大孩子,揉散他紧攥的拳头覆在自己掌中,温柔地摩挲,“先别动气,回京后我同你进宫去探病,先时燕王中箭,解那毒时倒也有些效验的。”

      “你明知道我气的是什么。”三弟中毒只能让人忧心却不会发怒,他明明气的是有人代他排除“异己”。郑裕反手将白圭两手握在了掌心中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半晌才平静下来,“三弟在藩时,不知从他藩库调了多少银子,尤其北上用兵,他在各州辛苦运筹。后来进京时,我问他何时也精专国务了,他却笑说自己本就是胸无丘壑之人,惟尽全力不负父兄厚望罢了。可连三弟这样的人,她都不放过!”回想过往种种,郑裕落力一握,攥得白圭指关微微发起了疼,可白圭只觉得这疼其实在二人心上,伸出手指去抚平郑裕纠结的眉心,越发放柔了声音,“还有两日路程,回宫将越王接到我府上养病吧,饮食起居我来亲手料理。”

      “师父。”惊异地抬眼,郑裕见到的是让他安心的沉静淡定,那个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能听他从头讲到尾然后温言抚慰他的人。如不是碍于左近人多,他真想一头扎进那人怀里去。

      可白圭却似不在乎旁人眼光一般,轻轻揽了郑裕的头放在胸口上,就如他无数次安抚那个坏脾气的孩子,“凡事总有转机的,就如毒药,即便没有解,也总有相生相克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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