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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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听了胡杨的秘密罗绪许久不能静下心来，本想好好看会书应对期末考试，不想又接到卢雪的电话让他赶到记者部做下期刊物的策划。也就这时他才想到已经许久没有和齐宇盛碰上面了。
等罗绪到了记者部的办公室，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又等了一会儿，卢雪数了数人头对着罗绪问道：“你路上看到小齐了吗？他怎么还不来啊？原来都不迟到的啊。”罗绪摆摆手只表示自己也很久没见到他人了。
又过了一刻钟齐宇盛才喘着粗气从外跑了进来，苍白着脸对着屋子里的一通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12月的北京已是冷极了，平均温度都在零下，身为南方人的罗绪早就套上了羽绒服，而此刻从外赶来的齐宇盛却只穿了一件看上去极老气又单薄的旧棉服，他那白皙的脸上已冻出了丝丝红印，卢雪看着来人有些心疼：“快进来把！你怎么穿那么少啊？不冷啊？”
“没事没事，没想到北京的冬天这么冷，没准备够衣服。”齐宇盛一边用手擦了擦鼻子，一边眨着大眼睛腼腆的笑着，“不好意思，刚才在寝室睡过头了。”
“现在才下午三点唉，你这睡的是哪门子的觉啊。”卢雪伸手捏了捏齐宇盛的棉服，母爱泛滥道，“你这衣服太单薄了，在外面时间久了可要冻坏的，快去买件厚实羽绒服穿。”
“恩恩，谢谢学姐哈。”齐宇盛乖巧的点了点头，两只冻的通红的手不停的揉搓在一起。
罗绪坐在一边仔细端详着齐宇盛的面容，虽然他气色有些蜡黄再加上身子瘦小，这会儿坐在众人堆里像个营养不良的小难民，但毕竟精神头还在，笑容也依旧如往常一般，罗绪心想胡杨铁定是还没想到如何应对的办法，还拖着对方呢。
会议开了近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各自都分配了任务，临结束时有人提议年尾了部里的人一起组个局去吃火锅，顿时众人响应，更表示择日不如撞日便是今晚。
但就在大家蜂拥着就要挤出门外，齐宇盛突然扭捏了起来。
“那个，大家去吃吧，我减肥呢。”齐宇盛小心的推脱着，但立刻招来反驳，“你还减什么肥啊，都瘦的快被风吹走了，走吧大家难得聚一起，校外的一家铜锅可得劲儿了呢！”
“我真的不去了，我……我……今天身子不太舒服。”齐宇盛面露难色吞吞吐吐想着各式的借口，“大家去吧，我还要在这儿借用部里的电脑查个材料呢。”
众人不吃这一套还是推搡着他一同去图个热闹，但齐宇盛则狼狈的缩着身子一个劲儿的拒绝。心细的罗绪看这幅场景已大致明白对方推诿的原因，忽然对卢雪道：“咱们学校拨给部里的稿费应该差不多到了吧，部长，你说反正这次是集体活动就用公费请大家吃一顿吧。”
卢雪一听心下了然，忙帮腔道：“对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次聚餐咱们就用学校给的稿费请了！”
“哇！太棒了！免费吃大餐唉！”、“走吧！小齐！一起去啦！”几人一听更是兴高采烈的推着人就往外走，而齐宇盛听了这话抬眼再看罗绪和卢雪，知是两人特意为了他才提议，先觉感激后又有些羞怯，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那顿饭齐宇盛其实吃的并不舒坦，明明肚子里空的直翻腾，但看着桌上这一群热热闹闹的学长姐却又突然失了胃口。他的目光通过氤氲的热气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男生，看着那张永远淡然而镇定的面孔，那是属于罗绪特有的一种常态，一种洞彻世事而又漠不关心的常态。
在齐宇盛眼里，罗绪是值得被尊重也需要被忌惮的。表面上他是带领自己入门、指导自己写作的学长，对于自己的照顾有目共睹，但齐宇盛懂得这种照顾是通过精心克制表达出来的，不似其他学长姐给予他的关爱是出于喜爱，罗绪的关心只是礼节，是能精确到拿尺子画出刻度的。
而再挖深一些，齐宇盛心里又常常羡慕着罗绪。无论从言谈到举止，还是穿着打扮，看上去不温不火的罗绪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齐宇盛知道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与罗绪相比，他总是过度用力的张扬自己的才华已此来获取认同，很多人喜欢他，但很少人真的会尊重他。
毕竟，再有才华的小丑也只不过是个更好笑的小丑罢了。
“咕咕……”正当齐宇盛陷入沉思时，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居然响了起来，他忙捂住肚子生怕别人听见，好在饭局喧闹无人顾及。看着满桌的菜肴他整了整情绪拿起筷子准备好好添补一顿，这是他两个星期来第一次能放开怀的大快朵颐。
齐宇盛最近在存钱，作为一个月只有800生活费的他，除去必要的开销只能从日常饭钱里进行节省。说是节省其实就是变相的节食，这两个星期来他一天认认真真能吃上的只有一顿饭，还是早饭。
每天一大早齐宇盛就趁着早自习去食堂排队买上四五个杂粮馒头，中午便躲在操场就着老干妈草草解决。但终究是一大小伙子光吃馒头怎么顶用，最近失去能量储备的他变得怕冷嗜睡，有时候下午三四点就瑟瑟发抖的躲进了被窝，因为只有睡着了才会忘记饥饿感。
学校大图书馆的自习人数总是和期末临近的日期成正比，这些天罗绪基本很难在图书馆找到安静的座位，索性和卢雪打了声招呼直接搬到了《行言》记者部的办公室，而没想到的是这方小天地倒成了卢雪拉他做情感咨询的座谈室
“罗绪，罗绪，你说么余天是真的喜欢我吗？可是我比他大一岁哎，你说我要接受他吗？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很热情哎，到现在也没和我告白……”除去平时干练的形象，此刻在罗绪眼前的卢雪便是个活脱脱的少女，而她烦恼的东西则让罗绪更头疼。
自从Y大回来之后，余天对卢雪就开启了“穷追模式”，别说同宿舍的人了，就连卢雪那幢宿舍楼的宿管大妈都知道有个傻大个天天候在楼下等着卢雪。但女生总是在确定心意上显得犹犹豫豫，就连一向果敢的卢雪也不例外。
“你这问题可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也说了据我观察到的，余天是真的蛮喜欢你的。”罗绪放下手上的材料，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同住的两年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为一个女孩子费那么大的周折，每天去楼下等你就为了和你吃上一顿饭，这也就算了，你知道么连他常玩的网游现在都不如你一条微信来的吸引力大。”
卢雪听着罗绪的一通话脸蹭的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但又咬着下唇抬头问了一句：“真的吗？”
“卢大小姐，你可知道咱宿舍这帮哥们把网游看的有多重吗！真的是真的啦！”罗绪摊了摊手站起来，准备借用部门的电脑查点资料却发现点开的网页自动跳转到了几个代购网站，而且浏览的页面都停留在篮球鞋上。
“卢雪，这电脑谁用过？”罗绪快速的浏览了几页网站看着满页乔丹篮球鞋，心下也转了几个弯。
“哦，之前小齐用来着，怎么了？”
“没事。”罗绪顺着点开了网页的历史记录，看着好几十条的浏览地址想着搜索的人早做足了功课，但马上他就发现了重点，在这些浏览的网页中某家淘宝店出现的频率最高，而这家店的鞋子价格却出奇低。
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黑色鞋盒，齐宇盛抿着嘴巴不禁要笑起来。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情感，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换来的东西总显得异常的宝贵。他小心的打开鞋盒，一层一层的拨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双黑身红底的崭新篮球鞋。
齐宇盛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轻轻的将鞋子从盒里拾起，他不懂鞋子但他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一双要比他所有的鞋子都要来的好，他抚摸着鞋身一遍遍看着，心里想的是胡杨看到这双鞋子的表情，会惊喜吧……他会很高兴吧？齐宇盛甚至能想到胡杨穿着它在球场上活跃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更浓，心里也跟着丝丝的冒着甜意。
他用袖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鞋子，放回去后又取出一卷红色的包装纸，根据网上的教学牢固的将这份礼物包了起来，连同着自己的心意也囊括在内，最后又剪了一段绿色的缎带在礼物上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屏着气做完这一切，齐宇盛紧张的拿起手机准备给胡杨发一条微信，询问对方是否有时间见面。但就这样简单的一条文字他反反复复的斟酌了许久，一字字的读过去，模仿语气，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直到觉得不能再拖了才一鼓作气按了发送键。
但等待回复的时间却更煎熬，齐宇盛盯着手机不敢转移视线，就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脑中的小剧场已炸开了锅，难道在忙？可能没看见吧？是被讨厌了吗？所以悲剧了……正当齐宇盛心情快down到谷底时，手机提示音让他为之一振，猛地冲上前点开回复。
“好啊。”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齐宇盛开心的叫了起来，心底像炸开了一朵烟花扑通扑通直跳。他一个鱼挺从宿舍床上站了起来，窜到了洗手间，他要在约定的时间前洗头洗脸换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次带这些悸动的小约会。
就像每个带着喜爱出门的人一样，齐宇盛走在路上看啥都顺眼，冬日里的阳光退得快，但这会儿橘红色的夕阳斜斜的照下一束束暖光，他时不时瞅几眼手上提着的礼物，嘴角咧的老高，眉眼间都是笑纹。
今天是平安夜，校园内节日的气氛算是到了最浓点，路上皆是红男绿女一对对的腻歪在一起。齐宇盛傻傻的看着他们心里没来由的暖着，大冷天的手上还沁出汗水，脑子里全然是胡杨的身影。
他心里还暗暗想着人，结果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来多久了呀？”身姿挺拔的胡杨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一顶灰色线帽套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一双明亮亮的眼睛望着齐宇盛。
“我也刚到，嘿嘿。”齐宇盛傻傻笑着，一边觉得盯着胡杨看不礼貌但一边又忍不住去看向那张脸。
“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胡杨最近越发觉得这个小学弟有些奇怪，刚刚发微信找自己出来，但这会儿却只站在原地傻笑。
“哦哦，我有个东西给你。”齐宇盛回过神，傻笑着低头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对方，“恩，杨子，圣诞快乐！”
“啊！你还给我圣诞礼物啊！可是……可是我啥也没准备啊！”胡杨看着递上来的袋子，忙摆着手到，“我还是不要了吧！心意我领了！”
“杨子，你就收下吧！我特别为你准备的！”齐宇盛看着慌张的男生上前就将袋子塞进了他手上，“你快拆开看看！”
面对硬塞进手里的礼物，胡杨只好干笑着表示谢意：“小齐谢谢你哈！要不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啊！”
“杨子，你快拆开看看！”急切想看到胡杨表情的齐宇盛凑上前催促，并把袋子里的礼物掏出，带着大大的笑脸道，“这个是我亲手打包的，好看吗？”
“恩，好看。”胡杨脸上并未透出太大的喜悦，明明暗暗的似乎犹豫着什么，但手上还是利落的撕开了礼物。被撕裂的红色彩纸里漏出里面黑色的鞋盒，再几下白色乔丹跃起的灌篮人形LOGO也跃之而出，“乔丹！”胡杨有些吃惊，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你快打开看看。”齐宇盛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胡杨的诧异，心急之下又掀开鞋盒，“喏，是你一直想要的乔丹11！”当掀开鞋盒的一刹那，齐宇盛原以为会看到胡杨的惊讶与喜悦，但现实却是一张紧锁着眉头的脸。
胡杨沉默着，齐宇盛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忙将鞋子抽出递上：“杨子你看！这鞋，是你喜欢的那双鞋，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呢！”
面对齐宇盛的兴高采烈，胡杨的眼睛只在鞋子上溜溜的转了一圈，又把对方的手按了下去，语气低沉生硬，“小齐，谢谢你的礼物，但我不能收。”
“为什么啊？！”齐宇盛着急了拉住胡杨，嘴上的话也变得疙瘩，“你不是……你不是挺喜欢篮球鞋的吗？难道你不喜欢吗？……可是你之前说……”
“没有，我很喜欢乔丹11，也一直想要红黑配色的这双。”胡杨冷冷的看着急切想要解释的齐宇盛，又轻轻的拨开他抓着自己的手，“但是，不是你这双。”
“什么意思啊？”齐宇盛看着突然变得冷淡的胡杨，心里有些难受但却猜不出原因，只焦急的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杨子，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胡杨将手里的盒子塞回齐宇盛怀里，沉吟一声，“小齐，你知道篮球场上最忌讳什么吗？”
齐宇盛不明所以只使劲摇了摇头，而等来的答案却如一把匕首直插他心窝。
“假名牌。”胡杨连头也不抬双手揣在兜里看不清表情，“我不想被队友说闲话，鞋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杨子……我这不是假鞋啊！我是找人代购的……”齐宇盛如鲠在喉，声音都有些颤抖，但他却仍想着极力辩解，忙拿出鞋子再一次端到胡杨眼前，近乎哀求道，“杨子，你看一看吗……真的不是假的……你看一眼……”
胡杨连退了几步拉开和齐宇盛的距离，背过身子，嘴里吐出的话比这北京冬天的风还要冷、还要锋利：“小齐，这鞋正品不便宜，一般大学生都没几个钱，更何况你呢？大家都知道你的情况，你买不起的。”
齐宇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一句‘你买不起’却真真切切穿耳而过。他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再提不起劲儿去追逐那个高大的背影，而模糊一片的眼前，心更像是一团锡纸在烈焰炙烤下蜷缩成一团，冒着黑烟。
校园里的圣诞彩灯依次亮了起来，把夜色中的建筑物烘托出一种梦幻感，路上男男女女一对对的拥挤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笑声，而这一切在齐宇盛眼里却成了没有声音、没有颜色的默片。
胡杨走了，不知道何时离开只留着他傻傻站在原地，而回过神的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该去向何处……
齐宇盛木讷着脸低下头，手里的那双鞋子像是一种讽刺，这本是一份礼物但却成了一种羞辱。他解开鞋带将不合脚的鞋子穿上，漫无目的绕着偌大的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而伴着他的是从脚后跟传来的一阵阵钻心的疼。
不知走了多久，齐宇盛才神情恍惚的找了一间空旷的教室，当他摘下鞋子时灰色的袜子上已染红了一片，可笑的是这依然是他所拥有过的最好的鞋子。他鼻尖涌上酸意，眼前也混着滚热的液体。
不知学校又有了什么新节目，教室外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而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有个男生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咬着牙呜咽着，那抖动的瘦弱肩膀下，如片段般零碎的呓语在压抑的哭声里组成一个不完整的故事。
“我当然……我当然买不起……但我怎么舍得送你假的啊……”眼泪落在嘴里是苦咸的，落在心里却是酸的。胡杨并没有说错，齐宇盛当然买不起，就算他一个月不花一分钱也买不起，但他没说对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意。
齐宇盛怎么舍得送胡杨一双假的啊，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偷偷的在校外给别人做枪手打工，加上省吃俭用攒下的这些钱才换来今天这双不合脚的鞋，才换来今天平白无故的一次肝肠寸断。
而在欢闹的另一边胡杨苦着脸发了一条语音给罗绪：“三儿，我按照你教我的做了，但是……小齐看上去真的很伤心……我这样做真的好吗……”胡杨并没有等来罗绪的回音，错过的语音如石沉大海。
罗绪此刻正接着一个电话，对面是一个带着家乡口音的男声：“罗绪吗？我是姜叔叔，你今晚赶快回杭州吧，你妈妈住院了…需要做手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