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春之名》澹月映鱼

7、第七章

　　没有班主任的日子还格外的快活。没有了拖课，没有了训话，没有了种种不愉快……苏晓雪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我，她的脸上又有了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一见我就神神秘秘地：“走，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这么神神叨叨的。”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很容易被激发出来。
　　“去了你就知道啦。”苏晓雪买着关子。
　　跟着苏晓雪七拐八拐的我们来到了一条小弄堂，苏晓雪指着不远处一扇小小的黑漆门对我说：“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们历史老师的家。”
　　“那个糟老头子？”
　　“不是不是，”苏晓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我现在班的历史老师。”
　　“那又怎样？”
　　“他上课时老对着我笑眯眯的。”苏晓雪说话的语调像是刚刚吃完了一勺蜜糖，甜蜜得令我有些担忧。教我们班的老师大多是老夫子，呆板乏味，苏晓雪说的这个历史老师我略有印象，长得白白净净，虽然不是特别的帅气，但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层充满了活力的笑意，不像一般的历史老师那样透着一股子陈腐之气，他似乎对每个学生都会友善地笑笑。此刻这扇黑乎乎的院门仿佛尘封一般静静地闭合着。
　　“但是你带我来看这扇门有什么意思？”我觉得有点失望更有点无聊。
　　“嘘，轻点声，”苏晓雪赶紧竖起一根指头示意我不要太大声，“过会儿他就会出来的，我已经观察过好几天了。”
　　“你吃饱了没事干啊，跟踪狂啊，他出来又怎样？”我压低声音吼她。
　　“出来我们假装正巧路过的样子啊，一起和他打招呼吧，他每天要出来散步的，我们可以一起边走边聊。你不是喜欢历史的吗？快想好一个话题，等下可以和他搭话。”
　　“我没什么要请教他的问题呀。”
　　“想想看，总会有的吧，对了，前几天我不是听你说要赶在什么档案开封之前调查清楚日本浪人刺杀李鸿章的事情……”这苏晓雪还真够有意思的，平时我说起这些事情她都充耳不闻，现在倒全记起来了。
　　“哎呀，这个问题老夫子不都说了么，讳莫如深，所知信息甚少，他那么年轻有什么好请教的……”
　　“不过是找个瞎扯扯的话题呀……”
　　“我可不想问很无知的问题……”
　　这样的行为让我觉得很闷，苏晓雪却乐在其中，看她期待的样子，我只好忍耐着陪她，寻思着给她出出主意，等下见到她的历史老师可以扯些什么话题。
　　就在我们争论之际，那扇尘封的黑漆院门突然开启了，苏晓雪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我能够感觉到她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引发的张力，但我们还来不及假装路过，门里的声音却传了出来：“妈——我送她回去了啊。”历史老师的声音。“阿姨再见！”一个好听的女声。
　　苏晓雪的手顿时松了开来，整个人像焉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靠在了墙上，我一时无措，历史老师却已经和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并且看到了不远处的我们，他有点疑惑但还是很友好地冲我们点头笑了笑，我赶紧回应：“老师好！”历史老师问：“天不早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家呀？”“哦，我正好送她回家去，她有点不舒服。”我急中生智。“嗯，好的，路上小心啊。”幸好历史老师没再多问什么就和女友一起说笑着离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苏晓雪颓丧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我无力地安慰着。
　　“我从来就只有失，没有得到过。”
　　“要不明天休息，我们爬山去吧。”苏晓雪的话让我无以劝慰，只得转移话题。
　　尽管苏晓雪不太情愿，但仍然跟着我去爬山了。
　　秋冬交际的山其实没什么可爬的，一切都像睡着了一样，死气沉沉的，和我们当下所处的境况倒颇有几分相似，我们无聊地爬上一个山头，放眼望去，远处的山脚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倒颇有些桃花源的意境，于是我们决定继续爬过去，在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山头翻行，一种放飞自由的情怀油然而生，“我好想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天尽头——”我大呼，一股悲壮之气冲了上来，我居然眼眶都湿润了。“我也想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和你一起走到天尽头——”苏晓雪的眼睛也有些红了。那些无形之中一直被压抑着的某些东西在我们身上、在我们之间来回奔蹿着、撞击着，我们手拉着手在山巅放肆地跑着，喊着……
　　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两只满眼凶光的大狼狗虎视眈眈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和苏晓雪顿时被吓住了，敢拍蟑螂敢撬开老鼠嘴巴喂老鼠毒药的我也傻眼了，这两只百十来斤齐腰高的东西我可不是它的对手，我一边用眼偷偷地扫视着近旁有没有可以招架的粗树枝，一边警惕地防备着大狼狗，它们的喉间正发出低沉的示威声，一副随时就要扑将过来的架势，苏晓雪早已经吓得缩到了我的背后，正在僵持不下之际，两个最可爱的兵哥忽如神兵天降，恶狗轻而易举就被神勇的兵哥们赶跑了，可是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看着惊魂未定的我们，兵哥们开口了：“你们还是学生吧？”“是是是。你们当兵的怎么可以自由行动的啊？”“今天我们休假啊，所以在这附近转转，我们的部队就在山的那边。”……一番寒暄之后，我们决定跟着兵哥们先去他们部队参观一下再考虑寻找回家的路。
　　一辆辆庞然大物巍巍然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坦克啊？”手摸着冰凉的铸铁，我和苏晓雪惊喜万分，锐不可挡的寒气并没能阻挡我的攀爬，苏晓雪还保持着淑女风范时，我已然爬上了坦克，把自己当成了那调兵遣将、叱咤风云的将帅……
　　当我从坦克里爬出来时，苏晓雪已经在和兵哥们交换通讯地址了。

　　快乐的光阴总是一如冬日午后墙上的阳光，忽然而已，只要一进学校，更确切地说，是一进教室，一切就都回到了原样。班主任休假的一周更是过得特别的快，他一回来，再回首那一周，竟已恍若隔世般遥远。
　　好在紧张的考试随之而来，之后便是放寒假，过春节，光阴被这些琐碎充塞得满满的，这期间我只和苏晓雪碰过一次面，那次还是她自己急匆匆地跑来我家，向我借走了我全部的存款，我问她做什么用，她只说，你不是一直鼓励我要和那个臭女人作斗争的吗？我现在准备离家出走吓唬吓唬她。我听了不由得击掌欢呼：你终于敢和她明斗啦？太爽了！又不放心地追问她的具体打算，苏晓雪只说，我在外面有朋友照应的，你就放心好了。
　　苏晓雪出走的兴奋感让我感觉仿佛自己也冲出了牢笼，等我们再见面已是新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