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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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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宜不吭声,她抱着被褥,杏眼微垂,似乎没有听到安阳的话语。
安阳见她不语,心头愈发恼怒,又见那一直跟着幸宜的嬷嬷,在身侧担忧地看着她。于是身子一转,重重的一巴掌刮在嬷嬷的脸上,安阳今日带了护甲,尖利的护甲划过嬷嬷的脸,顿时鲜血淋漓。
“你个贱奴,竟敢弄脏了本宫的手。”见那血沾到了自己的金丝玉护甲,安阳颇是嫌弃地把护甲摘下去丢到地上,点点血迹溅到了幸宜面前的地板上,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旁侧的婢女“芍月,给我掌这贱奴的嘴。”
“给我住手!”见安阳竟敢动手打人,幸宜再也忍不住,往日里轻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她伸手将欲走去掌嘴的芍月拉住,眼睛里竟是比这下雪的天还要寒上几分。“安阳,你太过分了。”
“本宫还以为你腿瘸了,嘴也哑巴了,现在看来还能说话啊。”
安阳被她那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想弱了自己的气势,推了推芍月,让她挣开幸宜的手。
幸宜身子虚弱,根本抓不牢,芍月用力一挣,险些让她倒在被褥上。
安阳见她狼狈,唇更是勾起,她幸宜仗着那张狐媚子脸不知勾引了多少人,幸好母后棋高一着,否则任由她在宫中,她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咳咳。”幸宜撑着床沿起身,因刚刚激动了些,她浑身发烫,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嬷嬷见此情景,直直朝安阳跪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来,“安阳公主,今天是您的大好日子,这静扬宫冷,不适宜公主久留,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脸颊上的血才刚刚凝上,又被那泪水冲破了。
“回去?”安阳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个贱奴可知道本宫为何会来这偏僻之地吗。”
“母后发现私库中有少许金银失窃,让本宫来好好查一查。”
安阳转身,眼神落到幸宜的身上。
长发肆意滑落,幸宜捂着唇,在无人看见的内里,笑得苍凉。
皇后真的当她只是一个废子,连再高深一些的理由都不愿找了,料想是已经猜到她会把那小包袱收下吧,只不过是给她一个由头,让她听话去死罢了。
也是啊,这般苟延残喘,她累得很,只要能了结这一切,她也不拘是何等愚蠢的形式。
嬷嬷知她心意,抬头猛摇。
幸宜注意到嬷嬷的动作,朝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头。
那笑带着决绝,像是这方小小内室里唯一的颜色,她虽穿得素白,但此刻,浓烈得像火。
比全身华贵的安阳,还要艳上十分。
芍月从前就觉得幸宜公主是这后宫最美的人,但迫于安阳公主,只能屡屡对她恶语相向,此时见幸宜这般,眼中也隐着不舍。
也许幸宜公主出生于皇家就是个错误,愿她以后容貌平凡一些,能生在一个良善之家,日后还能有夫君爱宠,不要再像这样,从出生开始就遭人怨恨,最后也不得善终。
“安阳,宣凤旨吧。”
听到幸宜的话,安阳反而嗤笑一声,“别急,明日可是你是生辰,怎么也要让你感受一下在生辰之际落入黄泉是何等感觉。”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跟后头跟着的人说道:“去吧,可好好搜搜这个静扬宫,看能不能搜出些什么来。”
“是。”她身后的人应了一声,便肆意地开始翻找起来。
内室本来东西就不多,前边的东西很快就翻完了。“回公主,皇后娘娘失窃的金银找到了。”有人捧着那小包袱上前。
幸宜早知有今日,所以只是把那小包袱随意放置着在前头。
安阳心知就只有这个小包袱,但她不满意,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人,“可不一定就只有这一个,后边也好好搜搜,可能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是。”那人领命,又到后头搜去了。
幸宜靠在床边,眼睛里再无半分情绪,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们肆意翻找着。瞧他们把木凳都砸碎,木屑险些飞到她的脸上,她连避开的动作都不曾有。
安阳看了一会,又注意到幸宜的冷漠。
这都何时了,还在故作高傲?她最瞧不得幸宜这样,一个戴罪公主,何来高傲的本事。
她皱眉,又出声,声音尖锐,“幸宜的床也给我好好搜搜。”
此话一出,嬷嬷惊了,公主被褥下的身子只着白色里衣,怎么能让人如此侮辱。
“公主殿下,幸宜公主无论如何都是皇家公主,皇家尊严岂容他人侮辱。就算您不喜幸宜公主,但她毕竟也是陛下之女,羞辱公主不就是等同羞辱陛下吗。”
那些人听了安阳的话本想上前,他们也对这落魄也漂亮至极的公主有几分心思,若能上前趁机摸上两把那细嫩的肌肤岂不快哉?
但是嬷嬷的话又让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脑中旖旎的心思也淡了,确实,幸宜公主不管再如何落魄,那也是高贵的皇家公主,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他们的人头还不得落地。
于是他们又收回流连在幸宜身上的眼神,转身当作无事发生那般,继续在后头搜寻着。
安阳不能反驳,毕竟有关皇家尊严,她也不敢任性妄为。何况这些下贱的胚子,羞辱了幸宜之后,还不得认为皇家的公主都是这种可以随意羞辱的玩意?
她不再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前头。
宫人打开大柜,拖出一个大箱来,那箱子上着锁也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便连忙报告给安阳。
安阳一看那箱子破旧,顿时没了兴趣,“不就一个破箱子,能装什么东西,扔了扔了。”
宫人拖着箱子出去,随意在殿外找了个角落放置着。
夜里渐渐凉了起来,静扬宫里更是比旁处都要冷上几分,安阳冷得抖了抖手,不耐地坐在宫人们搬来的木椅上,木椅上垫着刺绣小枕,然而安阳还是觉得不舒适。
也不知道这静扬宫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她感觉不适,她皱了皱眉,定是这宫里有幸宜才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
“你还愣在旁边做什么,没见到本宫冷了吗,还不给本宫拿件小袄来。”
她看到芍月像个木头一样站在旁边,有些不悦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芍月不敢多说,连忙到外头把安阳随身带着的绛紫云锦小袄拿来。
红配紫,安阳这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幸宜也无聊,淡淡地看着安阳穿上那件绛紫小袄,衬着那大红的长裙,原本好好的清秀冷艳的十七八岁少女模样,愣是活生生老上了几岁。
她就说,今天安阳的装扮还算不错,定是别人给她衬的衣裙。
如果当初安阳能好好地穿衣,定能美上许多,也不至于与她闹成这个模样。
若她有来生,真想开个能教授女子穿衣搭配的小店,这应该也会很有赚头,幸宜的思绪顺着飘远。
“公主,都搜过了,没有再找些什么了。”
又过了一盏茶,在外殿搜找的人也回来复命,见没有什么可以再刁难一下了。
安阳站起身来,正准备与幸宜说话,却由于裙摆过长,差点拌得自己要摔在地上。“这什么破地方!”安阳被芍月及时扶住,她撑着芍月的手站起来,嘴里愤恨地说了一句。
她看向幸宜,见她捂着嘴在咳嗽,却怎么都觉得她是在取笑自己。
“你给我闭嘴。”她一拍桌子,用指尖指着幸宜。
幸宜很无辜,她觉得安阳简直是疯魔了。
安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才觉得有些消气,想着过了今日,她就再也不用见到这个晦气的小狐媚子了,也不用再与她置气。
于是她把母后的凤诏从身后人的手里接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幸宜面前。
幸宜抬头,面无表情。
“公主幸宜,因窃中宫内库贵重之物,失荣失徳,惧中宫之责,花朝之日,饮鸩自尽。”
这已不是凤旨,而是幸宜身故之后,发往六宫通传的凤诏。
“皇后娘娘心细如尘。”幸宜在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冷得人心里发颤。
幸宜的腿无力,但还是硬撑着端坐了起来,似乎想为自己最后留下些颜面。之前枕得有些乱的发也简单梳理了一下,青丝乖顺地垂落,让她瞧起来无一分装饰,却艳得十分。
她便是要死,也不会是这般难看的。
见她如此,安阳抿唇,扭头催促了一声“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把鸩酒拿来,让我们好好地祝幸宜公主芳辰吉乐。”
子时已过,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了。
风在殿外呼啸着,幸宜似乎能听到那片杏花林里杏花纷纷飘落的声音。
今日是花朝,也是她的生辰,十六年前她出生在这宫里,如今也这样离去。
很快便有人把鸩酒拿来,那酒如普通的酒水一般,透色澄澈,不过小小一杯,却是能带来死亡之物。
安阳亲自把鸩酒递给幸宜,脸上挂着几分笑,眼中是得意“本宫敬幸宜妹妹,祝妹妹永生如此。”
幸宜看她,像是那日看着她责问自己为何要夺走她心爱之人那般冷漠。
她可知道,向人敬酒,终是自己也要喝下那杯的。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瞧着那鸩酒在安阳的手中晃荡出好看的波纹。
好半晌,才垂眸,接过了酒杯。
此生她不幸,只愿到了来生莫要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