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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皇后与清陵翁主紧跟着一齐进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刘邯无论如何都要亲眼见到韩彰无恙才肯安心,没人拦得住。满心牵挂的模样,简直与剖白心思无异。
      其实刘邯若非是情绪激动到了十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是这般做派。大汉国最尊贵的三位男性可是汇聚于此,即便她是出了名不羁的性情,也不可能这么无所顾及。
      而对于杨暄来说,要是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相见,她肯定觉着刘邯亲近,这个神采奕奕身材绝佳的大美女,眼熟啊,尤其是眉宇间那份“本女王所向无敌”的深刻自信,举手投足间的飒爽风姿,都与她小姑姑颇为相似。但是,就目前这个时间地点场景人物身份,她却是丝毫未觉出刘邯有哪里亲切。
      刘邯向太后拱了拱手胡乱行了一礼,二话没说转身就要往内室里去,却被杨暄拦住,“皇姨一身风雪,还请先行更衣。”
      刘邯没有理会,挥手想要推开她,没成想这一推就跟推在木桩子上一样,压根没起任何作用。刘邯挑了挑眉,突然一掌劈向杨暄的右肩膀。这一下毫无预警且来势汹汹,意思非常明确:你若不退开就要伤在我掌下。
      皇后、清陵翁主变了脸色,太后拍案而起,三人几乎是同声喝道:“住手!”
      杨暄没有躲闪。她右手食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犹如吐信毒蛇般狠狠刺向刘邯的咽喉。这一指实在太快,真正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在戳入刘邯咽喉的瞬间,突然停下。
      刘邯的手悬在了杨暄的肩上,尴尬得进退不得。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要迫退对方的一掌居然会惹来如此暴烈的回应,而这位四侄女的身手也真是出乎意料的高明。只见对面清贵轩华的少女神情凛烈,甚至连眼中都透着一抹红光。刘邯可以确定自己只要再动一下,对方点在她咽喉上的指尖定将毫不留情的戳下。
      太后疾步走到刘邯面前,伸手拿开杨暄顶在她咽喉上的手指,接着一巴掌拍在她背心,呵斥道:“你这动手不动脑的习惯怎么永远都改不了?暄儿教训的好,早就该有个人来打压你的气焰!”
      一边的皇后跟清陵翁主被这番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这孩子在须臾之间就迫得襄平侯如此狼狈,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惘,谁都没法将这个猎猎如火的身影与往日里那个静默得几近怯懦的影像重叠起来。
      太后显然是气坏了,指着刘邯好一顿训斥。刘邯身上的雪花融了,冻得通红的脸颊也恢复了平常的颜色。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内室的入口处,担切的目光热烈得似乎要穿透那厚厚的壁毯,直视其中。
      杨暄只觉着胸中的怒火在一点一点的熄灭,然后越来越冷,似乎是从这位襄平侯身上冒出来的寒气都被纳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用了几味止痛安神的草药,剂量很大,他要到明早才能清醒过来。”杨暄看着刘邯,平静的说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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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宁打小就记心甚好,旁人的言语只要用心听上一遍,甭管明白不明白,都能一字不漏的记下来。当日杨暄的一字一句,声音语调,都被少年清清楚楚的记在心中,且翻来覆去,不住地回忆。所以就在他跟随清陵翁主走进四皇女府,听到杨暄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当日护城河畔那人,就是四皇女。
      “我知道,你肯定能医好我小舅舅的伤。”韩宁跟着杨暄走进暖阁,非常认真地说道。
      杨暄点点头,没有说话,伸手掸去少年身上的积雪。
      “当日都是我以讹传讹,害你险些被雨姑姑给杀了!对不住……我、我给你抵命……”韩宁忆起了月前挑唆韩雨来此寻仇的事,当即被歉疚与悔恨给淹没了。
      杨暄被少年突来的忏悔给惊了一下,先是莫名所以,不过听了两句也就明白了,闹了半天当日里那位手持狼牙棒的猛女是被这孩子给扇乎来的啊?
      “我活得好好的,你给谁抵命啊?”杨暄有些哭笑不得,“咱们扯平了,你别怪我那天没有明示身份,你的过失也就此揭过……好了好了,真的没有关系,你也是抱打不平,是我强占了你舅舅嘛……”
      却听韩宁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决计不会的,肯定是旁人以讹传讹,也就我这种傻子才会上当,我真笨。”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真是久违了……杨暄心里感动得要命,大叹这孩子实在太贴心了。
      “我那天说了要许你一个愿望,是当真的,你也要记得,千万别把我说的故事讲出去。”杨暄再次叮嘱。
      韩宁连连点头,“你说的那个家族……”少年没说下去,往天上比划了一下。
      杨暄拍拍他的肩膀,“为何人人都想要家中大权,这回能理解了吧?”
      韩宁神情沮丧,指指长乐宫的方向,小声道:“那里看着富贵荣华,其实冷冰冰的,我呆上几日就觉着气闷,我小舅舅八成住不习惯。哎,不如干脆回漠北算了,躲得远远的也就没事了……”
      杨暄沉默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不习惯,会有别人习惯。昭阳殿,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男子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居所。”
      韩宁睁大了眼睛,看着杨暄一时没说出话来。
      杨暄有些漠然地说道:“难道我要这天下的缘由只是为一人之故?情爱小事,哪里能跟万里江山相提并论!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如此荒谬之人吧?我那天说的不尽切实,你还当真了,果然是个傻瓜……”
      韩宁涨红了脸,跺脚道:“我越人祖母说的,当日我曾祖母跟外曾祖父打赌,断言我小舅舅将来的妻主绝非世俗女子,说她万丈红尘逐一人,绝不会因身份地位的迁升而改了初衷,就是做到皇帝,那也会是拱手江山讨君欢……你看,我曾祖母都这样说,哪里荒谬了,你贬低自己作什么?”
      大将军韩靖拿自家孙儿未来的老婆跟太后打赌?还是这种八卦内容……杨暄愕然,顾不得再嘴硬下去了,转而严肃的提醒道:“拱手江山讨君欢……我看你曾祖母说这话时肯定不大清醒,这世上的人对男子苛刻,若得这一评语,可就得成了祸水。韩宁啊韩宁,你可千万慎言。”
      杨暄其实猜得一点没错,韩靖这话,确实是酒后失言。当日是因为清陵翁主向太后抱怨,说婆母大人对儿子的教育方向不大对头,于是太后去跟韩靖理论。没成想恰恰赶上韩靖与高祖皇帝把臂同欢,正是大醉之中,结果一激动,挑着眉就跟太后嚷嚷,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还非得要打赌。太后一点没听出弦外之音影射之意,只听了字面上的意思,认为这人简直就是要把孙儿形容成祸国妖孽,于是大怒,痛斥她妄言,两人当场吵起来,最后还是高祖皇帝亲自劝架,才把两人拉开。
      韩宁是在几年前不经意间碰到越人神医与祖母韩渊对酌,一时顽皮躲起来偷听了二人的谈话,才知道了这件事。少年虽然单纯,却也知道那话虽然是在夸赞女子专情,可对于男子来说,会成为天大的罪名,绝不能在人前宣扬。今日若非是一时情急,且认定了杨暄就是那个赌约中的所指之人,才不会把这个秘闻说出来。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韩宁用力的点头,伸手将怀中的锦囊拿出来,小心取出珍藏于其中的那枚金针,抓过杨暄的手,将金针放在了她的掌心上,“你说要许我一个愿望,对么?”
      这孩子还真是急性子,这么快就要许愿了?杨暄愣了下,道:“我说话算数,天大的事情都给你办到。”
      韩宁一脸正色地说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我保证。”杨暄微笑着说道。
      韩宁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听好了:我要你三日之内跟我小舅舅亲口承认,你喜爱他。”
      杨暄神情一僵,盯着少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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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来时惊惧,去时心安。
      清陵翁主看着太后、皇后的车架辚辚开动,渐渐远去,这才翻身上马。他正待牵孙儿上来,却发现这孩子一个劲地掉眼泪,频频回首看着皇女府大门。
      万丈红尘逐一人……拱手江山讨君欢……
      韩宁默默地念着,手中握着那已经是空荡荡的锦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在风雪中横飞。
      “阿宁,你小舅舅没事的,别担心啦。”刘悖笑着说道,向韩宁伸出手来。
      韩宁展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搭住祖父的手借了下力,飞身上马,同时应声道:“嗯,不担心,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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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时分,太尉臧申手持圣旨和天子符节,带着武卫将军王磬来到北军大营,执金吾连轲出辕门相迎。
      王磐三十多岁,容颜俊美,仪表堂堂,是大汉军中难得一见的法家将领。她是北地人,出身显赫,是皇后的嫡亲侄女。不到二十岁就到东北边郡为官,出任渔阳长史,数次参与汉军与匈奴东胡人大战,屡立战功,被封渔阳太守。文帝十四年,汉军大胜东胡之后,她被征拜为武卫将军,官居四品,到京统领禁兵。天子欣赏她的才学和忠烈,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信。
      “准备好了?”臧申向连轲问道。
      连轲拱手道:“大人,马匹粮草一切准备就绪,北军大营里军司马级以上军官都已经被召集到大帐。”
      臧申点点头,挥了挥手中的圣旨,指着二人说道:“陛下要你们各自节制四营人马,王磬去打梁国,连轲去打齐国。我这里要提醒你们两个,这次是境内作战,面对的都是我大汉子民,可不是打胡人,因此一定要约束住兵士们,能少杀就少杀。你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攻破王都,尽早结束战斗。”
      二人神情肃然,躬身领命。
      连轲站直身体,小声问道:“大人,韩将军怎么样?”
      臧申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严厉地问道:“你把他重伤的消息宣扬出去了?”
      连轲无奈地一摊手,叹道:“大人,我若是漏了风声,北军大营还不早都炸锅了……”
      臧申看了看周围,觉着气氛没什么不对,知道是委屈她了,赶忙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处置得当,不错不错。”
      一边的王磬对连轲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连大人挂怀,四皇女殿下妙手回春,韩将军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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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军中军大帐

      二十多名北军军官都惊呆了。大汉开国近三十年,境内承平已久,所有的大战都发生在边境,这一次全军准备出动,众人都以为又是去抵御胡人入侵,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改成了讨伐叛逆了。天子诏令,执金吾连轲领胡骑、射声、虎贲、中垒四营共一万五千人马北上讨伐齐王刘捷,武卫将军王磬领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四营共一万五千人马南下讨伐梁王刘萧。这突如其来的惊人命令让她们心神震动,一个个跪在地上半天没反应。
      臧申一边卷起圣旨,一边说道:“都起来都起来,你们跟胡人拼杀都不怕,这回不过是讨伐个把叛逆,至于吓成这样?孩子们,打起精神来!”
      越骑校尉萧婴一跃而起,笑道:“大人,大家伙只不过是一时没明白过来,哪里是怕了。”
      其余七营校尉以及校尉属官们也纷纷起身,大多数还是有些困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议论:“韩将军呢?怎么不是韩将军领军啊……”
      北军基本上每次出动都是以韩彰为上官抗击匈奴,这一回突然改了,不打胡人,而是去讨逆,众人就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齐王、梁王突然就成了逆贼了?人在困惑的时候,很自然的要去找主心骨,这些人跟着韩彰打仗都打成习惯了,要是韩彰领军,那大家根本不会过脑子,啥明白不明白的,跟着冲杀就是了,但这回偏偏又不是他领军,于是就出现了这种状况。
      臧申冲着连轲挥挥手,连轲神情微凛,对众人讲述了一下齐王世女梁王世女在几个时辰前刺杀四皇女、谋害太女正君的事情。
      其实按说这么大规模的讨逆之战,那理当是要作出一篇讨逆檄文来的,得要云说清楚某某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同时一定要附着上确凿的证据,因为谋逆这个罪名实在是一等一的严重,不是开玩笑的,不能是我说你是叛逆你就是叛逆,按照常规做法,那得是拿出切实的东西来证明才行。
      但是,这一回却是不得不缺省了。一来是因为时间紧迫没那个工夫撰写,再有就是实在缺乏确凿的证据。这么短的时间,廷尉府都还来不及审理,此时除了一份北宫门卫士令的口供,根本拿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来证明两位诸侯王有叛逆行为。
      天子正是担心没有韩彰领军,又拿不出檄文,北军会人心浮动,连轲和王磬可能压不住阵脚,因此才让太尉臧申亲自前来宣旨。
      北军军官们听了自家直属上官的讲述,明白了讨逆之事的由来。萧婴摸着脸上的疤痕,露出了嗜血的笑容,长水校尉冯为眼中凶光闪烁。大帐内也不知是哪一个说道:“四皇女殿下是韩将军的妻主……”
      一石击起千重浪,嗡的一声,义愤填膺的声浪充斥在整个大帐之中,北军大小将领神情愤怒,杀气盈然,有人大声问道:“大人,咱什么时候杀过去?”
      臧申看看连轲和王磬,点了点头。
      二人心领神会,都已经鼓起这等士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八营校尉,各自整军,北军三万人马即刻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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