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梧桐》棠城

2、第二章 算你狠

　　宿舍门前，我在包里掏了很久的钥匙，严林扶着我让我不要着急。
　　卫杰就站在我们身边，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味。叶子在他背上，双手从他脖子两边垂下来，把头歪靠在他肩膀上，安安静静的。
　　最后我终于成功开了锁，卫杰一脚把门踹开，进门把叶子安放在角落里的气囊沙发上。
　　严林刚扶着我要往里走，卫杰又转身朝我走来，然后一把把我拉进门里。严林紧跟着我要进来，他狠狠地把严林推开，想要把门关上。
　　严林反应很快，立刻抵住门，透过门缝对他说：“你喝醉了，有什么话好好说，让我进去！”
　　没了严林的搀扶，又被卫杰拉扯，我几乎是摔进门的。为了不显得太狼狈，我从地上爬起来又跳到了椅子旁，然后坐好，安静地看着卫杰。
　　卫杰犹豫了会儿，开了门，严林冲进宿舍走向我，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我身边。
　　“张筱语，你什么意思？！”卫杰“嘭”一声甩上了门，他很生气，开门见山咆哮道，“你都跟叶子胡说了些什么？！”
　　我认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那天我的确看到你和那个朋克女在酒吧了，还亲得挺带劲。后来我不是和你们打招呼了么，忘了？”
　　卫杰恼火极了： “杨筱语！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我觉得以他的脾气，在这样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还能克制住不揍我，实在是很给了叶子些面子，他指着严林对我说，“我知道你和薇薇因为这小子闹得不愉快，但你犯得着这么害我么？我说过了，那天在酒吧是偶遇，而且是她主动，在你打招呼前我就已经推开她了！”
　　叶子发出一声呓语，在本就空间不大的沙发硬是翻了个身还没摔下来，依然睡得死死的。
　　我心平气和道，“那你们啃得那么卖力也是事实啊，我只是向叶子陈述事实。”
　　卫杰骂了个脏字，暴躁地在我们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指着我恨恨地说：“算你狠！”
　　我看他应该是拿我没辙了，就拉了拉严林的衣角，说：“门禁时间快到了，你该回去了。而且这是女生宿舍，宿管阿姨说，男生......”我特意看了眼卫杰，“与狗，不得入内。”
　　前一刻还一脸戒备的严林，这时候差点笑场。而我们面前脾气暴躁的醉汉本来就脸颊微红，这下气得更红了。
　　我想卫杰应该是想和我深入地谈谈，然后好好教训我一顿，无奈迫于宿管阿姨的淫威，又有严林在场，他只好选择放我一马。他这么理智，反倒让我怀疑起他究竟醉没醉。
　　无论他醉没醉，反正叶子是醉得天昏地暗。
　　卫杰和严林走后，我更不可能把她搬上床，只能让她睡在沙发上。幸好是夏天，披了一条小毯子就不用担心感冒了。
　　我到浴室用凉水冲了冲脚踝，感觉也不是很严重，起码慢慢的还能走动。又接了盆温水端到沙发边上，拧了毛巾给叶子洗脸。
　　叶子出门的时候化了点淡妆，按她以往对面部清洁的严格要求，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带妆睡觉的，但我又没办法在她睡着时给她糊一脸的洁面泡沫，只好拿卸妆湿巾先擦了擦，然后再用毛巾给她洗脸。
　　她一直任我摆弄，真是前所未有的温顺。
　　期间只说了句梦话，“敢去开黄（房）老娘灭了你，送我灰（回）去！”
　　想到她口齿不清对卫杰嚷嚷说些话的场景，我不禁觉得好笑。她又翻了个身把毯子一掀，低声咕哝了句，“筱语一个人在宿舍。”
　　我叹口气，不得不把被她掀开的毯子掖得严严实实。
　　我以为，自己又给她卸了妆，又给她擦了身，还喂她喝了水，甚至晚上两次起床为她把毯子掖好，怎么说也算是中国好室友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向叶子邀功的时候，她在浴室里冲着凉水对我吼：“呸，老娘今早是被热醒的好吧？！杨筱雨，你跟我有仇啊，大夏天的是想把我捂死么？！”
　　我以为以她的脾气还会说，“你丫要敢再给我盖被子，我分分钟砍死你！”
　　结果她说的是：“你丫要敢再给我盖被子，我分分钟把你切成丝儿！”
　　看来，她昨晚的确是遭罪了。
　　我劝她：“就算没被捂死，你也别洗冷水澡啊，对身体不好。”
　　她无所谓地说：“没事儿，昨天喝多了，这样清醒的快。”
　　关于她喝多了这事，我想了想还是向她解释了下，一再强调那天我只是看见有个章鱼朋克女死命地往卫杰身上缠，吸盘似的吸着卫杰的嘴不放，卫杰气得都骂娘了，所以她犯不着生气，还跑出去喝酒。
　　叶子裹了条浴巾光脚迈出来，无语地看我一眼：“我又不是因为他才去喝酒的，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其实就是昨晚遇到苏薇了，那神经病非要跟我拼酒，我当然不能认输了。”
　　“那结果……”我想到昨晚叶子醉得稀里糊涂的样子，小心地问，“你输了？”
　　“输？！”她的声音高了八度，“我怎么可能输？！我那是之前就喝了一场，才让她占了上峰！”
　　我明白地点点头：“也就是说，你还是因为卫杰的事喝酒了。”
　　“因为他？！搞笑，我就是随便喝喝而已！是苏薇找茬！”
　　“所以，最后你输了。”
　　“这不叫输，作战条件不平等怎么评判输赢？杨筱雨你什么意思，巴不得苏薇赢是吧？！我跟你说，我这还不是为了替我们出气，请搞清楚敌我关系！”
　　最近叶子一提起薇薇就火气大，我乖乖闭上嘴，免得被划分到敌方。她也不搭理我，还裹着浴巾就开始擦乳液。
　　“卫杰说，点点出国了，昨晚的航班。苏薇竟然去送机了，我看她根本就没安好心。点点出国了也好，省得这破学校里些三八整天八卦流言唧唧歪歪！不就几张照片么，连个手都没拉，能说明什么？”
　　她还在愤愤说个不停，我还要装作惊讶，仿佛才知道点点出国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叶子很想相信点点，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有些不确定了。但点点毕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她就把火撒在了薇薇身上。
　　我开始一边听她说一边整理书桌，顺便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把曾经我和点点的合照收了起来。
　　叶子擦完乳液，开始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很吵，她背对着我吹得相当认真。
　　然后我说想看电影，于是抱着电脑爬上了床，拉下遮光帘，随便点了部文艺片声音外放，接着，我开始清理垃圾文件。
　　我在电脑的隐藏文件夹里存了好几张点点和有妇之夫的“亲密”照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目的已经达到，我也没必要留着了。
　　没有人知道是我拍的这些照片，更没人知道是我把它们放到学校贴吧酿造了这一校园丑闻。
　　偷拍那天下午，点点和梁先生的确什么都没发生，就在一起吃了个饭而已，不过我躲的位置特别好，很容易抓拍到让人误会的瞬间。
　　我原本是梁先生女儿的家教老师，后来我不做了，就推荐了点点。再后来那女孩考了所重点中学，于是梁先生决定好好谢谢我们。
　　那天，梁先生请我和点点两个人吃饭，我临时有事去得晚，刚到饭店门口我就接到点点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她和梁先生已经在等我了，我当时愣了会儿，立刻就说有事去不了。
　　我在角落挑了位置坐下，看见他们公式化地吃着“谢师宴”。然后点点把饮料碰倒了，梁先生一边安慰她没关系，一边帮忙擦，大多数让人误会的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下的。
　　谢师宴这种事情本应该夫妻一起，但梁先生作为单身父亲，又有一个死缠烂打的前妻，他女儿考完就和同学出去旅游了，再加上我有意避开，于是饭桌上就成了他们孤男寡女。
　　我把这些照片穿上学校贴吧的时候，还匿名发了一份给梁先生的前妻。后来，前任梁太太找来了学校，指责点点做小三拆散和睦家庭，她带着脏字骂人的泼辣样子，还被人录下来传到了网上。
　　尽管我也帮忙证明了点点的清白，但没用，人们都知道了某大学某学院某某某勾引已婚人士，致使其家庭破裂。其实我本来没想闹这么大，我知道点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出国，这样做只是想给她施加点压力推她一把，让她不得不走。
　　这件事也让薇薇和叶子彻底决裂，她们俩以前关系就别扭，性格都很强势，在宿舍不时有争执，但也影响不大。
　　直到严林拒绝了苏薇，叶子又鼓励我接受严林的时候，苏薇开始不和我说话了，和叶子也犯冲。有时候点点好心和她说话，还会被她迁怒。
　　再后来，她就搬出去住了。
　　因为这样，叶子怀疑点点的照片事件是她拍成的，毕竟照片发在了学校贴吧上，拍照的人知道点点是哪个学院哪个班，这事很有可能是认识的人干的。
　　但叶子也只是怀疑，于是她自费请薇薇在学校外面那家新开的川菜馆尝新，顺便问问清楚。结果薇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了几句第三者都是活该，都该被教训，小三就是婊/子之类的话。
　　她很明显是冲着我说的，叶子黑下脸问她什么意思，她指着我说，“杨筱雨，你就是个贱/人！”
　　最后，那顿饭不欢而散。
　　叶子也几乎肯定了苏薇就是拍照的人，她还说，如果那天我要是去了，说不定照片里就只有我和梁先生了。
　　而我更好奇的是，点点离开的那晚，薇薇为什么要去送机。
　　她和点点关系并不好，虽然也没坏到像跟我和叶子这样的地步，但送机还是不至于，尤其是她还明确表示了看不起第三者。
　　或许，她察觉了什么。
　　我之所以没能赶赴谢师宴，就是因为被她拦住了，她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似的不放我走，非要和我谈谈严林的事儿。
　　她高中和严林一个学校，明恋他几年了，还努力考上了和他同一所大学，她说她肯定比我更喜欢严林，要我跟他分手。
　　我觉得我要是和严林分手了，叶子能在我脑门上戳出个窟窿，于是我拒绝了她的建议，“比起你，严林更喜欢我。”
　　接着，我说我还要去参加得意门生的谢师宴，留她一个人气到内伤。但后来在证明点点的清白时，我没有提到她，只说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没赴饭局。
　　或许她就是从我前后不一的言行中察觉到了什么，然后去找点点问清楚，想抓住我的把柄。
　　不过我倒不担心，某种程度上而言，点点是个可靠的人。
　　太长远的事我不担心，我更担心的是眼前。
　　等垃圾文件清理干净了，我已经因为低血糖而开始冒冷汗，又晕又没力气。
　　昨晚叶子忘了给我带吃的，我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我趴在床沿上向叶子求救：“那个……我觉得我要被饿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