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凛冽

8、第七章

　　像从前一样，跟叶紫在一起果然不是个利于休息的场所。一整晚就在忽睡忽醒中听说了她那个灰姑娘被巫女挑衅的整出故事，叶紫那种肥皂剧一般的传奇霉花运，从中学到大学，看来仍然没有消受完。
　　说不清是担心叶紫还是担心自己，我窝在她的宿舍里看了大半天的书，却几乎没看进去几行字。心里总是忽然一紧，似乎很急切，但是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还是你好伺候啊，给本书连零食都省了。”叶紫突然出现在跟前，手里还抱着一堆砖头一样的书。
　　我伸个懒腰，又揉了揉肚子说：“攒着呢，一顿不揭锅，下顿一边儿多，呆会我愿尽你所有的找补回来。”
　　“吃可以，但不能白吃。”她手里抻出一张纸对着我晃了晃。
　　我佯做很急切地表白：“我宁肯当个白痴！”
　　叶紫果然笑倒，前仰后合地把那纸塞到我怀里：“想得美，你想白吃我还不成全呢。再说了，你昨天那个萧什么的，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心里又一紧，赶紧低头看那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声乐社板报设计。我快速点点头，嘴里还忙不迭地说：“黑板报啊，可以可以，我帮你诌上两句。而且晚上还得陪你赴汤蹈火呢，怎么也值一顿饱饭了吧？”
　　“然然，这屋里不开窗子，热不热？”她顿了一下问道。
　　“啊？热？”我抬手摸摸自己，耳根滚烫滚烫的，“是有点热，可能是闷得吧，我这人在屋里呆长了就这样。”
　　叶紫盯了我半天，忽然噗嗤一乐：“走吧，我请你肯德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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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愧称之为吮指鸡，我满意地舔着手指，对面的叶紫明显心不在焉。“真是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战争。”听完关于那个向晖的完整版前因后果，我实在认为今天这场挑衅有点无聊。“哎，出门前竹喧说的我觉得有道理，要不要去买点创可贴云南白药什么的？”我吃干抹净，很好心地建议道。
　　“干嘛？”叶紫叼着吸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我写了板报稿的字纸。眼神却早已透过字纸盯在一处。
　　我抻抻拦腰：“万一你被人家揍得像猪头一样，我们好实施抢救啊。”
　　“呸！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吐出象牙来？”她狠狠一顿手里的杯子，柠檬茶从吸管窜出来，溅满桌子。
　　我作势躲开，笑说：“这叫未雨绸缪，算啦，看你这么苦恼，本才女就给你个指点。”我说完收敛笑容低声凑了过去。
　　叶紫立刻严肃起来，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环顾左右，神神秘秘地学着晴雯的腔调吐出一句：“既然担了虚名儿，还是打个正主意罢。”
　　两秒沉默之后，叶紫叮叮咣咣收起东西站起来就走，，临走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你现在看来是连狗牙都吐不出来了。”
　　我陪笑着追上去：“难道你吐得出来？”
　　“去，我不认识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她甩着手，径自走到站牌下面。
　　“开个玩笑轻松一下嘛，我可是陪你上战场呢！”我凑到她跟前，却发现她呆住了脚步推都推不动，两眼直看着前方，突然大叹了一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隔着站牌有两三个外形健硕的学生模样的男孩也正在往这边看，其中长得比较高的一个穿白T恤的男生还冲叶紫摇了摇手，叶紫扯了扯嘴角，显得有些局促。
　　一辆公车开过来，人们都开始向车门涌，我也拉着叶紫往前走，这时那几个男生上了车，叶紫突然大力拽了我一把说：“然然，再去陪我买点东西！”
　　我纳闷地被她拖着走，看情形她根本什么也不打算买，白转了半个钟头，我们又回到刚才的站牌前。“叶紫，你到底想买什么？”我忍不住问问。
　　“噢，没有，买香皂。”
　　我翻翻白眼：“你烧包啊？难道学校里面没有卖的？”
　　“学校里的不够香。”她嘟囔着上了车，满嘴的语无伦次。

　　进校门的时候天快黑了，竹喧迎了出来，看样子她已经等很久了。挽过叶紫的另一边胳膊，她兴奋得仿佛要去郊游，直引得我们黑线连连。
　　即便实验大楼面前甚少有人经过，我们这样三人集体晒路灯的造型也很难不引起侧目，眼看八点就快到了，还没有飘着西瓜皮味道的时尚美女出现。“还真是一路货色，都这么不守时！”竹喧在一旁抱怨不迭，叶紫听见这话笑了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没等我插嘴，身后有个人喊：“叶同学。”我最先扭过头，竟然是之前在车站看到的那个白T恤，光线照射下他快步走向叶紫，嘴角笑成好看的弧度，无论是长相还是表情都十分受看，就听他说：“叶同学的工作准备得怎么样？很不好意思，需要你抓紧一些，如果自己弄不过来我会再安排人来帮你。”
　　叶紫没抬头：“谢谢，不必了，我会在两天之内弄好。”
　　那人又往前挪了两步：“我知道一个人做是比较辛苦的，所以我还是给你找个帮手吧，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他去找你，或者......”
　　没等人家说完，叶紫就皱着眉头打断了他：“我一个人足够了！学长很忙吧？不耽误你。”
　　我飞快地看了那人一眼，他脸上的笑意丝毫没变，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点点头就走了。“哇，这人是……”等他走远，我小声问。
　　竹喧拍拍叶紫的肩膀，对我说：“这人就是今天这个约会的罪魁祸首，本校区第一白马王子向晖是也。”
　　我啧着嘴：“咳，我说叶啊，为这么个大帅哥挨顿揍也值了。”
　　“好啊，那你去吧。”
　　“我对这样运动型的不感兴趣。”长这么黑还穿这么白，都快看不见脸了。我心里想。
　　叶紫这才露出笑容：“那你对什么样的感兴趣？萧赫？”
　　“贫不贫你？有劲吗？”我觉得脸上飞起一阵浮躁，不自觉挪起步子来。叶紫扑哧一笑，回头冲竹喧勾勾手指：“走了，收工了。”
　　竹喧左右看看：“不等了？”
　　叶紫对着林阴小道扬了扬下巴：“今天看来是不需要了。”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依稀看见刚才那个白T恤的身影，旁边还依偎着一抹窈窕，隐约可以看见长发飘飘.当然了，路灯下最晃眼的，还是距离他们不远的一簇金毛，闪动地让我感觉身边都充满了烂西瓜皮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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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天亮还是天黑，火车站都是如此拥挤。勉强在等着检票的人群中寻找一个落脚地，我赶紧催着叶紫：“亲爱的，回去吧，晚了进不去校门了。”
　　叶紫抱着大塑料兜不肯放下：“我再呆会，等你快走到进站口再说，这里怪乱的，你一个人顾前不顾后，我不放心。”
　　我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队伍，心里有点堵。不知道是这两日的闲心还没过去，还是面对回程有了什么不太舒服的预感，总的来说，绝对潇洒是件挺难的事情。
　　“叶紫，你说，四年是不是很长？为什么我一点方向和目的都找不到呢？”我心里空落落的，自己说出的话都很难在自己的耳边留下痕迹。
　　她扳了扳我的肩膀，了然地说：“我就知道你这次来一定有困惑的地方，亏你忍到现在才说话。然然，你最大的毛病就是遇到任何事情都是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逃避，其实你心里又躲不过去，对吗？”
　　我点点头，大学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轻巧，刚刚开始仿佛就已经混沌，英语的缺考成了我心里一个很大的疙瘩，好像打乱了我所有按部就班的计划，磨掉了很大一部分的信心。
　　“然然，你还记得从前我们体育课考双杠么？最后一个落杠的动作我们谁也不敢做，宁肯扣掉那二分也要擦着杠边安全落地。那个时候你说，你很害怕摔下来，可是你又想完成这个动作。于是我就跟你说，要么你就无视这二分，要么你就别去想摔跤是不是疼痛。你还记得吗？你是唯一一个没有碰到杠子跃身下来得了满分的人。所以啊，你总要给自己选择一个点，选好了就承受住！”
　　我抱住叶紫的肩膀，不想让她看出我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我知道了，要是总能跟你说说话就好了。可是叶紫，你也有不让人省心的地方，这才多久就招惹上这样无聊的事情，那个女的要是再来怎么办？”
　　她满不在乎地甩甩头：“笑话！你看我有怕的意思么？我有很多人帮的，放心吧。”
　　“是啊，很多竹喧那样摩拳擦掌唯恐天下不乱，地上不战，金毛狮王不彪悍的。所以我才担心呢，你们要是把人家娇弱的女友打坏了怎么办？”我随着移动的人群边走边说。
　　“好哇，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为我着想，我走了，我不理你了。”
　　我拿过她手里的袋子，摆摆手：“你是真的该走了，进站口不是马上就到了么。”
　　“那好吧。”她看看窗外的天色，“路上警醒一点，到了打个电话给我。”说完她转身轻巧地穿过候车的人们，快步往外走。我把怀里的袋子托了托，仰着头进了站，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开始了。

　　上课的时间校园里是极静，大剌剌拎着大包小包往新生宿舍楼里走还真是让我心虚地不得了。虽然应付意外状况的台词编了一大堆，结果临到“周嬷嬷”站到我跟前的时候还是卡了壳。
　　“你是127的汪然？”“周嬷嬷”笑容可掬，“你肠胃好了么？”
　　我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小心翼翼地说：“好……好了。”
　　“哎呦，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娇气，没住两天学校毛病倒不少，你们寝室的人说，你这两天夜里拉肚子，白天就没精神，今天好了？这是从哪来？”
　　“我…这…哦，我还是不好受，就请假回来了，正好我亲戚给我送东西。”我陪着笑脸，压低声音做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好在她在我一包上海云片糕的攻势下没有太追问，顺利回到寝室，我大松口气，倒头便睡。

　　“哇，上海五香豆，果然名不虚传。”张扬坐在她的床上，仰头对着我嘎嘣嘣地嚼着，“汪然，虽然你有着五香豆般的诚心，但是拜托你下次可别干这个事了。你根本就没有这个命。”
　　我脸上紧了紧：“怎么说？”
　　“你衰呗，好死不死就赶上你出去这两天，生活部居然大半夜搞抽查！他们可真够闲的。”
　　“然后呢？”我心不在焉地整理着东西。
　　“那当然就是全靠聪明伶俐的我了，就说你拉肚子去厕所了，他们又不会去厕所搜。白天除了阿哲的课混不过去以外，别人的课孔影在底下帮你喊到，居然也过了几堂。实在不行也可以说你突然请假看病去了，总之除了咱们屋里的，谁也不知道你违规离校，安心吧。”
　　我听完这一大套并不高明的手段，又丢了一大包牛肉脯给她：“多谢！”
　　张扬开心地咧开嘴，继而又皱皱眉：“我怎么觉得你像动物园训狗熊呢？演得好就给点吃的。”
　　我从上铺一跃而下，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坏笑着说：“因为这招对付你跟对付狗熊一样管用。”
　　“啊！！！死汪然！！！”张扬高分贝的咆哮在楼道里回响。

　　耳边飘着叶紫临别时的劝解，我重新整理了对未来的看法。抱着书走在林荫道上，我一点一点计划着今后的学业。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到离我两米远的时候停住了。我继续着自己的计划，没有太注意地打算从他旁边走过去。那人往中间又挪了一步，刚好站在我正前方，我猛地收住脚，怨念地抬头看他。
　　“回来了？”萧赫用他惯常熟络的语气问。
　　想到在上海的口误，我脸上的浮躁感又冒出来，对于他的问题也没有回答的灵感了，起码还知道不能跟他说实话。
　　看出我的沉默，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歪起一边嘴角：“新生违规离校，没想到你主意这么正。”
　　“你……”我傻在那里，一个词也接不上来，不能反驳他的话，这比违规被他知道更让我懊恼。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句：“我不会往学生会告状的，如果只有我知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