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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不能不承认,萧赫稳健的背影很是养眼。但我想的是,是否应该回去嘲笑一下张扬那个所谓除了本寝内部绝对无人知道的言论?又或者,她会认为这个身高将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萧某不算“人”?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教学楼的颜色也变得滑稽起来。从上海回来后遇到的第一堂就是阿哲的课,我翻看着孔影给我的一大叠材料,心里犯起怵来。虽然我没有像当初计划的那样翘满六堂马哲,但也已经构成“犯罪”事实了。听他们说,阿哲什么都没说,上课连我的名都没点,讲义却是一份不少地交给了孔影。看来对于一个学生最郁闷的事情不是被抓处分什么的,而是在公然的违纪之后,有个太过和蔼的老师。

      在阿哲的临时办公室门口足足磨蹭了三五分钟之后,我一咬牙一闭眼气运丹田抬手就要敲门。身后一个手指在我肩膀上狠戳了两下,惊得我后背一耸,转头一看,一张五官不甚清楚的扁平脸冷冰冰地摆在那里。“不容易啊,大小姐还有出山的这一天?”扁平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
      我咧嘴陪着笑说:“呦,是头儿啊,你不戴你那标志性的眼镜还真认不出来了。”
      吴凡听了这话习惯性地用右手中指去托眼镜,托了个空,顺势按了按鼻梁,喘口粗气斜眼看着我说:“真有你的,外联部一共就俩人儿,你居然一声不响给我撂挑子?接下来系里为期中热身的一系列学术竞赛合着全都没有你的事儿?辩论会也是我一个人跑来跑去,连个在部里留守布置的人都没有。听说你闹肠胃了?不至于下不了床吧?我一天三趟跑你们宿舍楼,就不能给我露一小脸儿?”
      我让他炮轰得没了声音,只能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抱歉,我不是病了,我就是……”
      “哼,听说了。”吴凡看看周围,声音低了低,“学校这一周正在整顿校风校纪,学生会成员正好是出头鸟,你呀,说你点什么好!”
      “是是是,我已经开始正视错误了,所以现在才跑来负荆请罪呢,能不能先让我到教授跟前认个错儿,要是一会荆条还没打断再让头儿教训行不行?”再不进去就没时间了。
      吴凡脸色缓和了些:“嗯,你下了课到学生会找我吧,好几份宣传稿等着你写呢。”

      送走他,我原先沉重的心情却也轻松了不少。快速转身敲了门,在里面想起应答声的同时就推门进去了。
      阿哲瞥了我一眼,瘦削的脸上无波无痕的,仿佛刚刚才见过一样,腮边的纹路衬得脸上的表情平和又藏点严肃,让人捉摸不透。我在路上练习了无数遍的台词全都飞的无影无踪,只恨眼前没有预备一面镜子,好让我能充分调整出一个与认罪伏法坦白从宽配套的样子。往前迈了两步,我舔舔干燥的嘴唇,用尽量稳定的声音说:“赵老师,我来跟您认错。”
      阿哲眼皮一抬,呵呵地笑起来,摆摆手:“坐吧,坐下说。”
      我又卡住了,吭哧了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脸上像被火炉烘着一样,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说话这么不顺当的。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下:叶紫啊,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城隍庙撑死算了。

      “给你的讲义看了么?有没有不明白的?”阿哲指指我手里的一叠卷子。
      我低头翻看了两下,回答说:“还没看完,暂时没发现不太明白的,我想结合今天这一堂也许能发现有衔接不上的地方。”
      “嗯。”他点点头,“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旷课呢?听说你整整三天的课全都没有上。”
      又是我没有预料到的问法,原先想好的那些得病的说辞在我肚子里转了几圈后又在喉咙咕哝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咽回到肚子里。这个时候再撒谎,那我刚才认错的样子不就成了小丑了。
      “赵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学不进去,从开学到现在,一点也回不到学生的感觉上。我遛出去就想找个地方琢磨琢磨。”
      阿哲抿着嘴思考了一下,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被动”,然后说:“其实每一年的新生有你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还没有从原来被动的学校生活中解脱出来,总在到处寻求看得见摸得着的动力和鞭策。可是汪然啊,大学不是那么单纯考试排名的地方,大学里你要接触要担负的还多着呢。我听说,你是系学生会的成员?也加入了文学社对吗?”
      “是的,但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适合参与这些,我没有能力合理地协调它们与学习。”我说的是实话,活动上似乎我总是没有热情,但学习上我也常常用不进心思。叶紫了解我,我什么都放不下却也什么都做不到投入。
      阿哲用笔杆点了点我:“那是你还没有看到你自己的潜力。其实你在举手投足间明显能让别人感觉到你的自信,以至于不自觉就愿意相信你。我这样说可能你觉得有压力,但换个角度想,这不就是一种动力么?汪然,大学呢,就是让你在各个方面充分调动意识的能动性,让你成为一个完善的人,学习是根本但不是唯一目的,把你的聪明发挥在各个方面,在一个方面承受的压力完全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去缓解,最终让所有的人都能信赖你,这才是那张毕业证书的意义。”

      我自信?我让人信赖?这样的话似乎给我原本的忐忑不安寻找到一个支点,心里顿时趋于平衡了。“谢谢您,赵老师,我以后不会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呵呵,那么好吧,这一次就不计较了。不过呢,两周以后是期中测验,在这当中我还要进行一次阶段小测,以你的能力,我认为你可以达到优等水平,当然如果你达不到的话,这一次的问题咱们还是要记上。”阿哲翻出成绩表,笑着警告我。
      我赶紧陪笑:“赵老师,您刚才不还说学习不是大学的唯一目的么?”
      “但成绩仍然是检验学习的唯一标准,走吧,上课了!”
      对,折磨学生还是您老人家的唯一饭碗!我吐吐舌头,跟在他后头大模大样进了教室。

      这一天的课上的出奇顺利,原本不忘脑子里进的东西居然也顺畅地被我记住了。合上最后一堂的书,我觉得很清醒,很有想写点什么的冲动。想起之前吴凡说的任务,我赶紧收拾了一通就往学生会走去。

      “放屁!!”里面吴凡的咆哮声把刚要推门的我定在外面,只听里面一阵踱步声,好像还有人在小声地劝阻。隔了几秒,吴凡的嗓门再度高起来:“一个一个的拿着鸡毛儿当令箭,开什么会?我不去!人不是你们挑的,你们学习部凭什么管我外联部的闲事?”
      “但是汪然违纪是事实,私自离校按照校规应该记过!学生会不能留下记过的人。”一个尖锐的女生的声音,大概是学习部的。
      “你哪知眼睛看见她离校了?考勤记录你们不是调查过了吗?旷课是没错,不是全旷吧?学生会主席还旷过课呢!我就不信你们以后就没有旷的时候!”
      那女生一声冷哼:“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夜不归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们这样就是纵容违纪,把校规当透明的不成?”
      “那你的意思是说教授们做手脚?汪然没去硬要给她画上出勤?哈,好哇,你要能混到这份儿上我也服了!”说到这吴凡明显朝门这边走过来,“总之我告诉你,不换人就是不换人,有本事你们就想法把处分扣下来!”

      门把转了一下,我赶紧在那同时也攥住把手推门,拉着另一边的吴凡看见我立马愣在那里,旁边那个女生倒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擦着我的胳膊走了出去。从她的态度我可以肯定,她只是熟悉汪然这个令人义愤填膺的名字,却并不认识我。
      屋子里还坐着三个人,两个校生活部的,另外一个居然是萧赫。我忍不住诚恳祷告上天:如果哪天可以空出半天不用碰到这个人,那我的校园生活会更加多彩一点。

      “头儿,我觉得,我还是辞职比较好。”我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旁边不知道是谁轻笑了一声,又挪了挪椅子。
      吴凡皱起眉头:“你这会觉悟倒是上去了?合着我帮你跟人家矫情半天,你倒出来维护正义了?”
      没等我的说话,角落里的萧某开了口:“我说学长,我也觉得她还是退出比较好。这件事情你们一点理都不占,强要留下她,以后再出现更离谱的问题,谁都会拿这个做例子,那不就乱套了么,到时候你们也会很为难。再者,你这边越不松口,别人也越不服气,难道你真想逼着他们给她压一个处分?”
      吴凡听完了抬眼怨念地瞪着我,我站直了点,低声说:“头儿,这件事情主要就是我对组织没有热情造成的,留下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是真的想退出了。”
      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好半天才说:“随你便吧。”
      “那我回头写份申请,整理一下以前的材料,明天交给你。”我说完快步转身出去,那屋里很寂静,在我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渗透出来。

      混乱的一天差不多过去了,如果说我现在不懊恼那是瞎话,但是我对这件事的后悔还是在踏进宿舍才开始的。
      屋子里的气氛一点也不比学生会轻松,只不过在学生会我还听得到怒吼,而在这里,就只有犀利的眼神蹿来蹿去,间或夹杂着喘粗气的声音,谁也不开腔。
      “哼!”我的出现带出了一声冷哼。
      张扬站在正对房门的桌前,看样子好象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唇枪舌剑。接收到我询问的眼光,她抬了抬下巴:“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当着汪然的面儿说!”
      我顺着张扬的注视回头,辛娜正端坐在她自己的书桌前,轻蔑地眼神瞥向我,嗓门调到了极限:“我正想当她面说呢!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也没有,让全寝跟着一起抹黑!”
      “没人知道哪来的黑?本来说好了谁也不许往外说,有人逼你吗?学生会主席毒打你了?还是给你灌辣椒水上老虎凳了?学习部突然间闹什么抓考勤还不就是你的主意?没本事进校部光拿自己宿舍的人开刀,你还有点别的能耐没有?”张扬跳起来,细长的手指快要点到辛娜的鼻子了。
      辛娜被她激起了怒火,鼻翼一扇一扇地喘着粗气,眼圈明显变红,薄唇抖得很厉害,看趋势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嚎啕大哭。
      “张扬,你也少说两句!娜娜是为了咱寝好,这样的事情瞒不过去也正常。”老大适时出来和稀泥。
      “什么瞒不过去,根本就没有人问起来,都是她故意抖上去的!汪然怎么惹到你了?咱寝怎么惹到你了?你是存心要她受处分,连带着全寝室跟着曝光!”张扬的态度让我觉得不拦着她是不行了。
      “难道成了我的错了?”辛娜果然爆发了,“我一向做人正大光明,你们那套遮遮掩掩的事情做不来!我不觉得我主动坦白错误有什么问题,我也是去承认错误的,让她这样目无校纪的人跟我一起做学生会工作我觉得可耻!呜呜呜……”慷慨陈词最终被哭声替代。
      我使劲拉住还要说话的张扬,走到辛娜跟前说:“辛娜,我这人一向就没有什么组织纪律性,也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巧的是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跟我一样。”说到这我回头看了看张扬和孔影,然后递了张面纸给辛娜,“我从来都没接触过像你这样正大光明的人,所以没人这么教育过我。今天既然因为我的错连累你了,我跟你道歉!反正外联部我已经退了,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退了?”张扬和孔影异口同声地问。
      我点点头,走到书架前换了几本书,拿了信纸和笔记本,没有再去看梨花带雨的辛娜,只朝张扬撇撇嘴就重新走出宿舍了。

      晚饭是没有心情吃了,晚自习还没有开始,教室倒是都清静得很。想铺开纸给叶紫汇报一下我这一天的痛苦经历,却挤了半天半个字都写不出来。习惯了报喜不报忧,这样的事情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啪!”一张纸拍到我跟前,紧跟着一坨高大的生物降落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填表!”他说。
      “什么表?”我纳闷地看向他,怀疑是不是就算我飞到外太空他也能跟着出现。
      “申请表,填上你的姓名年龄身高体重,政治面貌,家庭成分,还有……”他扭头上下看了看我,“三围你填一围就可以了,反正你上下一般粗。”
      我把拿到手的表又扔了回去,吵架我可没有力气,何况跟他根本不熟。
      “呵呵”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我帮你填好了,汪然,女, 19xx年x月x日出生,政治面貌团员,家庭成分随便……”
      “你怎么知道我的资料?”我一把把表抢了过来,一看抬头写着:X大广播站成员申请表。
      “刚刚从你的前就职部门调出来的,不好意思啊。”他一支胳膊杵在桌子上,面对着我。
      我把表折起来:“我又没有说要加入广播站,本人都没有提出申请的申请表,也太荒唐了吧。何况我对广播站一窍不通,也没有甜美的声音可以做广播员,所以这个意向不成立。”
      “怎么说呢,广播站现在不缺广播员,但是缺少写稿子的。《青年文摘》谁都买得到,没有必要听我们念,光是念点报纸新闻的也实在没有意思。我记得你是文学社的吧?上次校刊还有你写的东西。至于我们呢,现在想改变一下模式,需要补充很多新的东西,所以希望你能参加。”萧赫看上去十分诚恳。
      “这就是你表达‘希望’的方式?”我指指那张差不多填好的表格。
      他很仔细地把表折起来说:“当然了,这也表达了一个刚才强行加入广播站的二年级学长的希望,他说一定要你接受他的直接领导才可以。这样,我谨代表广播站长,和……”他指指自己,“副站长本人,欢迎你。”
      就是说我以后真的没有见不到他的空档了?我诚恳地笑笑:“我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么?”
      “可以。”
      “多谢!”

      ……

      “想什么呢!”张扬一记重拍惊醒了在路上徘徊的我。“不是还琢磨那件事了吧?以后别理那个修女!”
      我挽住她的胳膊:“没有,你以后也别冲动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本来也是我没理嘛。”
      “切,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的模样!我跟你说,校文体我今天也退了,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姑奶奶不伺候了!”
      我一惊:“什么?你疯啦?好不容易进去的。”
      “嗨,没兴趣了,既然曾经拥有,何必天长地久?对了,我今天加入了一个新的组织,你猜是什么?”
      “自由搏击社?”我想到她白天那副要打人的样子。
      “才不是呢,你不知道我大学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做一个电台播音,我今天申请加入广播站了,他们站长说我的条件很好,没问题……”

      上帝耶稣如来佛啊,我今天再也不想听见“广播站”这三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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