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路上可能有bug》九色浮零

10、涂山九尾狐

　　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假如妖族也有高低贵贱之分，那狐族应该属于贵族。而九尾狐一族，则是“贵族”中的贵族。长达九百年的寿命，不易衰老的容颜，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与生俱来的魅惑能力。狐族是天生的“催眠大师”，九尾狐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俗话又说得好，造物主是公平的。
　　九尾狐族优良的基因在传承中经常出“问题”：要么不孕不育，要么幼儿早夭。几千年过去了，较为纯种的九尾狐族，也不过二、三十人。除了九尾狐族，大多能力出众的种族，人数都不多。可能这就是大自然的平衡吧。

　　涂山枫是九尾狐族里活了最久的，九百一十九岁，活到他这个年纪的妖族人，一共也没剩几个了。故人已逝，他活着的每一天，似乎都在缅怀。

　　有人说他是活的纪念碑，从几百年前的医馆到现在的佑矅医院，他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有人说他活的很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了，唯一还留有他年轻时风采的，只剩那双绿色的眼睛；有人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固，明明都老的走不动路了，却不听族人劝告退休养老，反而没日没夜地守在医院……

　　涂山枫也觉得自己很固执。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留在医院不愿离开，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有时候，他也会盯着紧闭的办公室门想一整天：已经等了六百年，还能继续等下去么？

　　答案显而易见，不然他不会等到现在。

　　涂山枫看着浮颜，她依旧年轻美丽。他遇到浮颜的时候，浮颜已经活了几千年。可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活多久，她都从内而外让人觉不出老态。不像他，九百多岁就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了。仔细想想，也不惊讶，一百岁的狐族相当于人族五六岁的孩童，浮颜不老不死，她的年轻与年老，肯定跟人和妖不能一概而论。

　　“涂山枫，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叫刘金海的人？”

　　她来佑矅医院，果然不是为了看他。

　　涂山枫拥有阴阳眼，在周小雪受惊尖叫时，他就察觉到异样，从监控里看到了浮颜的身影。浮颜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她来的目的，自然不是看望他。其实他连浮颜是否知道他在佑矅医院都不确定，又怎么可能专为他而来。

　　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涂山枫还是免不了有一刹那的失落。不过活了九百年，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这个名字听着耳熟，等我两分钟，我查一查。”

　　满是皱纹的双手在医院的专有电脑上操作起来，浮颜曾亲眼看过涂山枫用这双手把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不过那时候，这双手上还没有皱纹，也不会间歇性颤抖。

　　浮颜和涂山枫的第一次相遇，是七百多年前，第二次相见，是六百多年前，等到第三次见面，便是今天。记忆里俊秀的少年已变成头发花白的老人，挺拔的身姿已变成缩在轮椅上的一团，岁月的痕迹实在让人唏嘘。可浮颜看过太多这样的变化，已经有点麻木了。

　　大数据时代，查个人毫不费力。涂山枫很快就在医院的妖族病人数据库里找到了刘金海的信息。“他确实是我们医院的病人之一，不过……”

　　“不过什么？”

　　“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周小雪看到浮颜和涂山枫瞬间凝重的表情，突然不安。“他已经，已经去世了吗？不会不会，我要找的人，可能不是他对不对？L先生从没说过他是妖，从没说过他叫刘金海，从没说过他在佑矅医院，我们可能找错人了对不对，我上周六刚和他通过电话，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周小姐，这里有刘金海的部分可公开资料，你可以亲自确认。”

　　在涂山枫的指引下，周小雪看到了刘金海的一些文字信息。
　　姓名，刘金海，性别，男，年龄，不满二十六周岁。十年前，因疾病和某些特殊原因被送进佑矅医院，终身监/禁。住院期间，允许病人每周在被监控的情况下上网一小时，常用网络ID，L先生。

　　不管多么不愿相信，周小雪都不得不面对L先生已经去世的事实。她一个健康人都能说没就没，更何况一个长期患病的人呢？生命，其实相当脆弱。

　　“今天是他二十六岁生日，他和我，都没能等到这一天。”周小雪慢慢冷静了下来。“涂山院长，我能去他生前住的地方看看吗？”

　　“可以。”

　　周小雪跟着医院里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妖族护士下楼，浮颜则留在了办公室。

　　“你不去看看？”涂山枫问。

　　“我跟刘金海无交情，没什么可看的。”浮颜有点累了，便在长沙发上躺了下来。“唉，我本想帮她了却一个心愿，没想到，唉。刘金海什么时候死的？”

　　“上周末，与周小姐通话后的第二天。”

　　“唉。”浮颜又叹了口气。按照冥界的办事效率，六天，刘金海的灵魂就算还没有转世，也早已喝下孟婆汤，忘记周小雪了。“刘金海是金蟾族的人吧，二十六岁，看来他们家族的怪病还没有解。”

　　金蟾族的寿命原本和人族相差无几，但到了唐末，他们一族突然染上一种怪病，死伤过半，那之后出生的族人便再也活不过二十六岁。在那段人妖不可结合的岁月里，妖族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金蟾族不是得了怪病，而是受到诅咒，因为他们的族长刘金蟾爱上了一个凡人，还跟那凡人生下了孩子。

　　浮颜见过很多人妖恋，当然知道诅咒一说没有什么道理。但在封建时代，妖族的思想同样封建，很多妖族人都信了这个传说。

　　“为什么把刘金海关起来？”浮颜突然好奇。

　　“浮颜，你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妖族的事了吧？”涂山枫说：“刘金海今年二十六岁，你觉得他的父母，可能还在世么？”

　　浮颜摇头，假如刘金海的父母十几岁就生下了他，那今年也该三十多岁，她还没听说有金蟾族的人可以活过三十。

　　“但刚才资料显示，他的父母还活着。”涂山枫靠在轮椅上，将发颤的手垂到桌子下，不想让浮颜看到。“我老了，这些年医院的事情都是我的接班人在处理，如果刚才没有看档案，我都不知道刘金海原来被关在了我的医院。他父母的事，我以前略有耳闻。为了改变命运，他们非法进行人体试验，害死了很多人族和妖族的人。十年前妖隐师抓住了刘金海，却被他父母逃了。我想把他关在这里也是当作诱饵吧。刘金海不知道他父母的所作所为，他在这边接受治疗，没受到为难。”

　　“他的父母既然已经找到了方法，怎么没用在儿子身上？”

　　“我不清楚，可能那药副作用太大，不能随便冒险。”

　　浮颜点点头：“算了算了，我如果是金蟾一族，族里又有这种怪病，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解决办法。”

　　“你不会的。”涂山枫肯定地说：“你和周小姐一样，都是善良的人。”

　　“善良？”浮颜调侃道：“没听那几个小鸡仔说吗，不听话可是会被我当下酒菜吃掉。我这么邪恶无情，怎么会善良？我先眯一会，周小雪来了再叫我。”

　　涂山枫瞧着浮颜的睡颜，苦涩地笑了笑：邪不邪恶他不知道，但说起“无情”，他倒十分赞同浮颜是个无情的人。她有多重情，就能多无情。涂山枫自知自己在浮颜那里，应该被划分到了可“无情”对待的那一部分。

　　“涂山枫。”睡不着的浮颜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留在这里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有用的人才会被需要。只要留在这间办公室里，我就还有用。等到我想见的人有需要的那天，她就会来找我，我便能再见她一面。”

　　浮颜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怎么听懂。“既然是想见的人，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涂山枫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如果没能等到那个人，你会不会后悔？”浮颜又问。

　　“不会后悔。”顿了顿，涂山枫接着道：“但我会有遗憾。”

　　“遗憾不能再见她一面？”浮颜忍不住咂了咂嘴 ：“啧啧，涂山枫，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怪的狐狸，没有之一。想见吧，又不去找，见不到吧，又会遗憾。你这狐狸怎么这么别扭？”

　　“别担心我，我很快就会搬去山水如画的地方，安心养老。”

　　“你已经见到了？”

　　“嗯，一面足矣，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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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心疼小枫枫